“你要相信,我们和人族不一样。”
“何为妖?”
“逆流而上,而为妖。这一百天,你好好想一想,你是谁,你要做什么,等你想清楚,我们还会再见面。”
白发青年负立云上,遥望天际,缓缓道。
沉默良久,崖默走到白发青年身边:“七叔,你就这么相信我,相信我能做到,相信我能为母亲报仇?”白发青年转头看向崖默,少年已然长大,经历人间有了几分沧桑,与他初见时的模样全然不同。但他,仍是他。
“我相信你。”
“不止是因为你是六姐的孩子,更因为你是崖默,是世间独一无二之人。”
“你能做到,我们也做不到的事。”
“你以后会明白,只望那时,你不会怪我们。”
崖默听着若有所思,却很明白,七叔相信他,相信他……不同。心中涌出暖流,这种信任让他有些陌生,有些莫名的冲动。
天空,风起云涌,两人立于云上,随风掠过。
“我该走了。”白发青年轻声道:“说的已够多,再不走,三哥就要出手了。”
“临走前,送你件礼物吧。”
崖默诧异看去,这么直接!这白发七叔可比那黑袍五叔大方多了。白发青年看着崖默:“五哥给你一件法器,那我就送你一本修界典籍。”
“典籍?”崖默有些失望,他看书可是看得够了。
见崖默的表情,白发青年轻笑起来:“不是书籍,是个活的东西。”在崖默不解的眼神中,白发青年虚空一握。
轰!
煞气腾腾,通天彻地,化为擎天巨掌,撕裂空间。
一具白骨被抓出来。
煞气升腾,仿佛连天空都被抹除,恐怖的力量涌入,白骨毫无反抗之力,空间仿佛被挤压,缩小,最终化为一个手指大的白玉骷髅。
骷髅身上白痕纵横,交织覆盖,一条条咒符嵌入骷髅骨内,华美绝伦。
“随他闯荡世间,他踏入星境之日,便是你自由之时。”
骷髅不甘,正要拼死挣扎,但在白发青年下一句话中忽的沉默。
“亦是你恢复真身之时。”
白发青年托住小骷髅,满含深意道:“在此见到道友,真是有缘,那物,我助你一臂之力。”一道法咒打入,白玉骷髅却不再言语。
白发青年将骷髅扔向崖默。
小骷髅跳到崖默肩上,爬到头发中藏起来。
崖默忙摸索找起来,小骷髅却仿佛真的消失,竟然怎么也摸不到。白发青年道:“此人随你闯荡,却不会替你出手,覆灭一宗,还要你自己去做。”
苍穹下,万流汇聚,凝为灵舟,赤岭法君立于其中。
白发青年漫步虚空,崖默忽觉周围模糊,与白发七叔越来越远,周围旋转,从天空坠下,只有一个白色的背影在眼中渐远。
“崖默,我等你,我们都在等你。”
白发青年的话音如在耳边,震荡天际,直入人心,崖默睁大双眼,怔怔望着天边渐远的灵舟。
“等你一起,翻天覆地。”
如雷声轰鸣,铺天盖地。
一种气吞山河的气息从天边袭来,将崖默浸入其中,咆哮不绝。那是盖世妖王的法令,是崖默必须记住的话语。
“我等你。”
“一起翻天覆地。”
声音似乎还在耳边,身体的坠落消失,崖默睁开双眼,发现他已然落在地面。熟悉的山林,熟悉的景象,大剑门弟子们的剑痕还在地上分布,不同的是,世间再无他们的气息。
崖默看着这里,一时有些怔然。
“小子,发什么呆,老夫这次可是倒了大霉,祸从天降。”小骷髅抓着头发飘到崖默眼前,语气很是不甘。
崖默醒过来,微微一笑,捏住小骷髅,道:“前辈怎么称呼?”
“叫前辈还算懂礼。”小骷髅冷哼:“老夫白骨道人,你唤我白骨就好,这已非我们第一次见面。”崖默了然,他自然记得,只是上一次见面双方都不是很开心罢了。
歪歪脑袋,崖默忽的笑了一下:“叫白骨不好,太冷漠,我唤你小白吧。”
“什么?小白。”小骷髅闻言大怒:“你敢!”
冷哼一声,崖默道:“有何不敢?别忘了,上次你可是差点杀了我。”他不是个宽容的人,一向有仇必报,不会等,上次白骨道人带给他的那种死亡威胁还相距不远,他怎么可能忘记。
“你……”白骨道人无语。到底人在屋檐下,且有那位妖王符咒禁锢,他绝无可能逃出,何况……恢复真身。
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罢了,随这小子吧。”白骨道人心中叹气,算是认命,道:“随你怎么叫,妖王既然令我在你身边,我自会相伴,只是我在这里还有件事要做,需要些时间。不过那事,对你,也有好处。”
“嗯?”崖默捏着小骷髅,有些惊奇:“什么事?上次是在枯楼寨里见的你,你在那儿有事要做?”
小骷髅摇摇头,指向地面:“是在地下,你可知道幻心神液?”
“幻心神液?”
崖默一惊。
是那件宝物!
他在老爹藏书里看过,对修真者,尤其是妖族而言,幻心神液是一件足以改变命运的宝物,对他也有很大的用处。
想到这里,崖默恍然,难怪七叔收服白骨道人,还让他跟在自己身边,看来这也是一个原因。有机会见到幻心神液,崖默自然不会拒绝,点头称是,他也相信白发七叔不会让白骨道人有办法逃掉。
小骷髅嘿嘿笑道:“好小子,还算有点见识,妖王临走前在我身上留下一道法咒,可助我施法,只需十天我就能炼出幻心神液,到时我来寻你。”
“还有,现在此岛有不少外来武者,你虽不惧,但小心为上。”
小骷髅从崖默掌心跳下,潜入地底,消失不见。
崖默轻呼口气,经过先前的那一战,他已明白自己的极限。凡人武者,对他不算什么,但也绝非全无威胁,他毕竟只是一个炼骨境的武者,哪怕御使灵力,却也难敌众。
更何况,大剑门弟子,哪怕只是日曜境也不弱。
“十天?有七叔交给我的任务,倒是不好再执意南行。”想起不久前碰到的采药老人,崖默心中一动:“我先去大云寨看看吧,那里繁荣,说不定能打探到此域四大宗门的消息。”
环顾四周,崖默有些失望,他那白发七叔动手利索,那些大剑门弟子们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罢了,有五叔那件罗盘在,也不需其他东西,听七叔的意思,那真的是一件法器,这我倒得琢磨琢磨了。”
崖默暗自思索,辨别方向,向南方走去。
突然。
狂风大作,风声轰鸣,一股惊人的风压自天而降,崖默不禁闭上眼睛。
但。
风,转瞬即逝。
崖默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盲前辈?”惊愕的看着盲老人,崖默十分震惊,他知这位前辈非常人,可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何况,先前白骨道人就在这里,怎么会没有发现周围还有别人。
难道这盲前辈比白骨道人还要强?
似是察觉崖默心中所想,盲老人淡然道:“我远不及先前几位强大修士,但我是一缕风,谁也不会在意一缕风在哪里。”
“我是来找你的。”盲老人缓缓道。
崖默一愣,又来找他。
这位盲前辈莫非还想让自己拜他为师?现在的话,他倒是要好好想想,一百天内灭掉一个宗门并收服一个宗门,哪怕有白骨道人相助,也是件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修炼,已势在必得。
盲老人摇摇头:“我没有资格收你为徒,我只是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微微一笑,盲老人睁开黑暗的双眼:“我想现在你也需要去。因为那里,能让你变强,也许可以帮你,完成一些事情。”
崖默一怔,抿抿唇,他明白盲老人所说的意思。
他现在,是要抓住一切机会。
“并且,我想它会出乎你的意料,可以让你看到一些不同的东西,看到真正的世界。”盲老人缓步走来,轻拍崖默肩膀,道:“我是臬名,你也可以叫我……风皇”
“风中之皇。”
盲老人神情一变,如狂风般肆意,或者,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风皇前辈,我们要去哪里?”崖默问道。
臬名哈哈大笑:“听吧,风中会有答案。”
狂风再起,将两人卷上天空,随风而行。
崖默在风中俯视,大地上,山脉原野,尽收眼底,他甚至还看到一些手持法剑的人影向他原先在的地方赶去。
慢慢的,一座高山出现在前方,山寨紧闭,枯楼寨中有些冷清。
风行依旧,两人飞过高山。
“前辈也是修真者?”崖默在逆风中大声道。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臬名闻言忍俊不禁:“小家伙,但凡习武之人,哪个不是修真者。但是,真说起来我确实也不算是修真者。”
“可风皇前辈,你会飞。”
飞对修真者而言没什么了不起,但对凡人而言,已是穷尽一生也难办到之事。
“是风的力量。”臬名轻声道。
在崖默惊疑的注视中,臬名望向前方,道:“修真者,既号修真,自是要摆脱俗世红尘。我年轻时曾见过有修真者为斩断红尘,亲手斩灭一族血脉,你觉得如何?”
崖默惊悚莫名,力量,真的会让人发狂到那一步?可他好像又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
他现在,不也正在追求力量?
轻声笑起,臬名的声音在风中流转消散:“我虽瞎了,却曾见过修真者也未见过的景象,心之所在,力之所在。”
“你是被他选中的人。那些,你也会看到。”
“我们先去找个人,然后出发去他那里。”
崖默不解:“他那里。他是谁?”
臬名哈哈大笑,卷住两人的狂风大作,如风暴般轰鸣,但他的声音却清晰无比。
“他是。”
“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