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景润靠着床头躺着,手机在手里无意识的转着。
八个未接来电,都来自陈俞初。
看那时间,还好,那时药效已经发挥上来,自己其实算是昏睡了过去,什么也没有听见。否则,还真不知道接了说什么。
直过了几个小时以后,药效散了,一向浅眠的他才听到了物业的电话。
脑中浮现出陈俞初邪气笑着的样子,忽然就对阿井多了一分理解。
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是亲兄弟,也没有相知的缘分。
可是,那个傻姑娘却没有意识到她与他之间的不同。
曾景润再躺不住,起身下了床,来到了正对床尾的一整排银灰色衣柜前。
那衣柜从天棚延伸到地面,整面墙都流动着金属光泽。
他的手指轻轻放在柜面上,犹豫了一下,一使劲儿按了下去。
柜面向外无声无息的弹开,他脚步一顿便走了进去。
原来这是一扇门,被做成的柜子的模样。
门的另一侧同样是这样的一道装饰暗门,推开来,里面躺着的正是李念念。
她所在的房间本来就是主卧附带着的书房,只不过前几天被曾景润重新布置过。
此刻他静静站在李念念的床头,听着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的敲在玻璃上。
一道闪电亮起,室内闪起白光,她不舒服的嘟囔着什么。
曾景润转过身,将淡蓝色的窗帘轻轻拉上。
回头看去,只能看见她小小的轮廓藏在被子里。
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想感知发烧是否反复,却意外的留恋着不肯走。
心心念念的姑娘就住在这里,就住在自己的心里,曾景润眸色渐深,轻轻弯下腰,半跪在她的床边,在她的额头印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我爱你,小念。”
天色大亮。
李念念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迷蒙着双眼不肯起床,床垫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舒服了?
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铺满了她的床铺。
李念念只觉得身体好像被车碾过一样,踩在地板上就像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口渴的不行,她垂着头,一手摸着后脖颈,一手摸着门把手,想去找水喝。
嗯?门把手好像不是长条形的啊?
门的颜色也不是白的啊?
还有,这门原来也不在这边儿啊?
李念念迷迷糊糊地想,难道自己病了?怎么头晕眼花的,看哪儿哪儿不对呢?
一定是在做梦。
因为,只有梦里才有陈俞初啊。
“嗨,小念!”
陈俞初貌似很开心的笑着,朝自己走了过来。
李念念呆呆的回答着他:“嗨,陈俞初。”
“哎呀,我都是你男朋友了,难道就不能赐我个昵称,叫我一声亲爱的?”
李念念捏了捏他挂着笑容的脸颊:“能不能好好说话?你怎么笑起来总是歪歪的,总用一边牙齿吃饭么?”
嗯?
这触感也太真实了吧?
陈愈初笑了一下,没反驳,拍着她的肩膀:“感觉好些了没?昨晚上你发烧了。”
原来自己真的生病了。
那这是哪里?
“陈愈初……”
温暖的臂膀环上了李念念的肩头,她被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陈愈初用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小念,对不起。”
李念念怔住了。
记忆好像遗弃了她,昨晚上发生什么了?
她推了推他的腰,“这是你的家么?”
“叮”地一声,电梯响了,有人开门进来。
陈愈初正对着门口,瞧见来人,咧开嘴笑着:“曾哥,回来啦?”
李念念靠在他的怀里,什么也看不见,她忙转过头去,看着曾景润站在门口的玄关处,面无表情的拎着一个袋子。
“醒了?”曾景润穿着白色t恤,灰色运动裤,对李念念微微笑了下。
“学长?”
李念念揉了揉阵阵发疼的太阳穴,“怎么回事儿?我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不要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陈愈初环着她往餐厅走去,拉开一把白色的椅子,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去,语气轻松,“饿了吧?昨天你发烧了。肯定很虚,咱们先吃饭。”
曾景润端出来一锅热腾腾的粥来,舀了一碗放在了李念念面前。然后从袋子里拿出黄澄澄的油条来,放到她跟前的盘子里。
李念念感激的一笑,低头看过去,白瓷碗中红红黄黄的颜色,隐约有些眼熟,山药红枣小米粥?
尝了一口,“学长,我昨天是不是煮过这个?”
“嗯。稍等。”
曾景润转身又进了厨房。
李念念皱着眉头看向赖在自己身边的陈愈初:“我记起来了,这里是学长的家。你怎么在这里?”
“你在哪里,我当然就在哪里。”陈愈初笑着给自己盛了一碗,“曾哥手艺不错。”
“那当然啊,从我这学的么。”李念念随口接道。
陈愈初楞了一下。
“嗯?这是什么?”李念念看着曾景润端出一盘绿油油的东西,不禁奇怪。
“煮生菜,”曾景润淡淡一笑,坐在了她的对面,“小念,你不是以为我吃青菜过敏么。”
“啊?”李念念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一个小小的酒窝荡漾着,“对了对了,我是说过。学长你不吃青菜对胃没有好处。”
“所以我就从善如流了。尝尝看?”
夹了一片,放进嘴里,李念念皱着眉毛:“水煮生菜,原生态啊。健康满分,就是口感差点儿。我妈妈做的白灼生菜很好吃,改天教你吧。”
曾景润刚想答应,就见陈愈初伸长筷子夹了一大块,大口嚼着:“我也要学,教我吧,小念?”
“你?我怎么记得你连煤气都不会开呢?”
“所以,才更要你这师父好好教啊。”
“那你要学的可太多了,我记得谁要做饭刷碗洗衣服来着?”
陈愈初深深看着她,忽而笑了起来:“原来你还记得。”
一碗粥下肚,李念念觉得身体舒服了很多,头也不那么疼了,记忆又断断续续地飘了回来,看看陈愈初,又看看曾景润,两人好像都不饿,吃的极少。
低头看着陈愈初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她轻轻拍了下他,轻斥道:“你怎么不脱鞋啊?破坏我的劳动成果。”
“小念,你记起来了?”曾景润忍不住问道。
“我又不是失忆了,不过是好像没有休息好,”李念念指了指客厅,“那地板都是我擦的啊,不过后面就不记得了。原来是发烧了啊。”
煮粥、擦地、打扫卫生。
陈愈初看着她,默默数着她在这里做过的事情,得,还挺忙。
“吃饱了,我送你回家休息吧,”陈愈初不容置疑的将她扶起来,想要离开曾景润的地盘。
“小念,”曾景润叫住她,“生病了就在家好好休息,今天不用上班了。”
对了,今天是周一,还得上班呢。
万幸,学长是自己的直接领导,批假还是很轻松的。
“谢谢你啊,学长。”
“不,该说谢谢的是我。”
“陈愈初,把你的爪子印儿擦干净。”李念念狡黠一笑,颐气指使道。
陈愈初本想反驳,最后被她一瞪,无奈的走进洗手间打水去了。
看着他认命的样子,李念念觉得心情无比舒爽,她收拾了自己的小包和装衬衫的袋子,对曾景润郑重谢道:“学长,昨天打扰你了。还睡了你的客房,真不好意思。”
“睡得还好?”
“嗯,挺好的,说起来,还挺搞笑的,我醒来还以为是在自己的房间呢……”
“小念,”陈愈初拧干抹布出来,“你电话怎么总关机啊?”
李念念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黑屏,关机了。
“电池可能用的时间比较久,不太扛使了,有时候充不进去电。”
“拿来,我看看。”
曾景润握着手机,走向一旁的落地窗,想仔细看看从哪里打开后盖。
陈愈初把抹布一扔,也走了过来,伸手要拿手机:“不麻烦您了,曾哥。”
曾景润下意识一躲,手机却不知怎么回事儿,“嗖”地一下,从手中滑了出去。
说来也巧,刚好窗子是开着的,那手机轻巧地从窗子飞了出去,仿佛一只离开笼子的小鸟。
李念念来不及哀嚎,她忙挤过去往下看,尸首全无,连个响都听不见。
曾景润家住在十一层,楼下正是小区景观,绿油油的一片,有灌木,有池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而且巧的是也关机了,连想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位置都是不可能的。
仿佛心里失去了一块什么东西,李念念有些空落落的耷拉着肩膀。
“……对不起,小念。”曾景润干巴巴道歉。
“学长,这算是收我的住宿费么?”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陈愈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咱们去商场再买一部就好了。”
“可……”
“放心吧,我跟物业说一下,让他们留意着,找到的话给你送去。”曾景润安慰道。
“好吧。”李念念只能点头答应着。转过脸拧着眉毛,看着罪魁祸首之一的陈愈初,“你擦完地了没?”
看着陈愈初额头冒汗地擦完地,她忽然不那么生气了。
跟曾景润告了别,两人并排进入了电梯。
目视着电梯门缓缓关上,曾景润停了半晌才关上门,不自觉地走向客厅窗边,瞧着底下两个人影慢慢走出小区,手指在玻璃上摩挲着那个越来越小的黑点,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