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错许的记忆》任懿篇

　　窄小的飞机过道里，任懿用眼角的余光送走了那个消瘦的背影，尽管恋恋不舍，可是钟曜晖的影子已经消失在哄闹的旅客中间，无从再觅。

　　“懿姐，刚才跟你打招呼的是你们中心的咨询师吗？气质帅呆了。”坐在任懿旁边的小琴一脸好奇地问。

　　“不太记得了，大约是以前咨询过的某个企业的什么人吧，你也知道我不大记人的。”任懿淡淡地回答着小琴，冲她笑笑。

　　舷窗外的蓝天白云那么干净，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模糊了它的纯净度。今天适合飞行到无人认识的远方。

　　任懿闭上眼睛，隐藏的记忆却如飞机的骤然上升般，轰然洞开……

　　那年夏日的阳光下，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子，骑车经过任懿和安泰身边的时候，和安泰打了声招呼，安泰立刻大声回应了对方“钟经理早！”对方并未停下，像夏天里难得的风儿一般地席卷而过，并未理会任懿这个大活人，甚至不曾看一眼。

　　安泰待对方骑的远了，才压低声音对任懿说：“这是他们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属于比较和气好说话的，叫钟曜晖，日翟曜，日军晖。以后咱们和他少打不了交道。”

　　任懿含笑不语，她喜欢和安泰这种人打交道，不必深交也不必顾虑，工作就是工作，不去打听或议论一般人喜欢的时事、八卦，单纯地就是干工作攒钱养家，多好！和安泰组合搭帮咨询，一向是任懿最轻松的工作时刻。

　　“这家公司的经营项目简单可科技含金量高，利润大但人事复杂。这里的人员资历都比较高，清华、浙大、科大的硕士、博士都有，干起专业来是谁都有两把刷子，可要是让他们做点体系管理的简单工作，个个都以本职工作忙为借口，不搭理你。前一阶段入企业调研编咨询计划的时候可是坑苦我了。”安泰一想起前一阶段的日子就不禁晃了晃他那明晃晃的和尚头。“幸亏老尹肯放你来帮我。”

　　…………………

　　望着坐在对面的林如海，任懿心里感觉到了安泰前一阶段的压力：在质量管理体系的内审中，对方竟然说对管理体系毫不知情，不知道自己所问的部门质量目标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自己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从而也就无从回答？…………

　　而坐在钟曜晖对面的时候，任懿感到如沐春风，和刚才林如海坚厚如城墙般的对立不同，他有问必答，但也不多说什么，仿佛就是一个按小时收钱的家教。

　　头疼！——任懿和安泰共同头疼不已。

　　如果让任懿在林如海和钟曜晖之间选择一个求助对象的话，恐怕没人会放弃让人如沐春风的钟曜晖。任懿以为钟曜晖是自己在这个企业里除了安泰之外，唯一可以倚重的人。

　　内审后的整改中，凡是遇到一些专业上不懂的难点，任懿就会去请教钟曜晖；不论钟曜晖在忙些什么，遇到任懿敲门，他都会含笑解答。一来二去的，任懿竟然在不知不觉当中开始扑捉钟曜晖的微笑，追逐钟曜晖的身影，她会不自觉地学着他的微笑而微笑，想到他的微笑而微笑。而在有一天，当任懿与企业的管理者代表齐鲁明因为计划安排的具体实施起了冲突时，她都没有想到要去求助安泰，而是冲动地奔向了钟曜晖的办公室。走在半路上的时候，她突然醒了，是真的被自己惊醒的：难道自己喜欢上了钟曜晖？——为着这个发现，她半个下午都没有办法集中工作，安泰还以为是上午与齐鲁明的争执所致，好心地劝解了几句。

　　一直以为可以寡淡地安静地独身生活下去的任懿，头脑里居然多出了一个认识不足一周的人，竟然只是因为他温润的微笑。——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任懿开始有意识地避开钟曜晖，头脑里不去想他的微笑，人群中不去追觅他的身影，但事与愿违，在心里她开始感到一丝苦涩；朱株管任懿叫“离异后”症候群，并谆谆告诫她：单身女子已遭人诟病，何况你还搞不清楚人家单身与否，就更不能犯这个傻；到头来，自己骗自己玩一场单恋，得不偿失的，闹腾个啥？

　　好在，任懿与安泰搭帮的这10天内审的时间虽然漫长但终究度过了。离开的时候，任懿也没有敲开钟曜晖办公室去道别，——只是一场工作上的合作而已。

　　坐进齐鲁明派来送行的车里，任懿终究没有忍住，摇下车窗，她最后看了一眼钟曜晖办公室窗户，其实她也不知道哪扇窗后是钟经理的办公室，只是心里有一丝小小的企盼，她想再能看见一次、最后一次钟曜晖那温润的笑脸。

　　车载着安泰和任懿离开，如同结束了一段不曾期许的旅行一般。这之后任懿以家事为借口拒绝了安泰咨询模审阶段的再次邀约，不曾再去过那家企业咨询，也就不曾再见钟曜晖。

　　钟曜晖像不被期许地出现过又被刻意地遗忘了。

　　………

　　下飞机的时候，立在机舱门边微笑送行的空姐，含笑递给任懿一张明信片，被她不经意地加进了在飞机上闲读的那本书《耶路撒冷三千年》里。

　　直到结束了这次咨询，在返回的航班上，再次打开《耶路撒冷三千年》，无意中看到那张明信片，那上面赫然有着一行字和一个签名:yh.zh……

　　原来，这是钟曜晖托空姐转交给自己的！

　　任懿的头脑再次炸疼了起来：原来自己真的来过钟曜晖的办公室；真的曾经有过那么一个错许的记忆，属于他们！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风景明信片，就是钟曜晖所在的那个省的风光照，背面的字也只有5个：

　　——再见你真好！yh.z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