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面前这大汉疯狂而扭曲的表情,在于谦看来,只是觉得,三分可笑,七分可怜。
战斗,只看结果。
只有笑到最后的那个家伙,即便他是让人讨厌的,也是,才是胜利者。
于谦认为,这顶王冠,可容不得这大汉来戴。
想着,听到身侧传来凤儿的那声,他便在心里暗骂道。
“这傻姑娘。不是一直提醒她,要叫我‘老板’吗?直接把我名字说出来了真不好,要是待会漏掉了一两个,听了这口信,满世界地找我寻仇怎么办?”
他转念一想,不觉得,苦笑了起来。
“不过,这家伙除了吆五喝六之外,也懂得关心人来了呢!我总不能,来辜负这份期望吧?”
心里这样想着,于谦觉得,这场扮猪吃老虎的戏,也该落幕。
抬头,对大汉顽皮地眨了眨眼。
“你可知,剑太短,该如何?”
大汉往他脸上一瞪,好似在惊讶,为何此时此刻,差不多已经是完全劣势的这家伙,还有空来调戏自己。
这之后,就是更加生气了起来。
你好!死到临头了,嘴巴还是这样的贱,看我不砍死你!
大汉没有回答于谦,但他以再度的加力,表明了他的态度。
于谦只要摇头苦笑,自问自答。
“师父说,剑太短,那就再进一步!”
话音刚落,于谦陡然而起!
只见他跪着的左腿原来不是全都接触在地上,而是用了脚尖顶住,就像是起跑前的姿势一般。
这种姿势与跪姿就只差那么一个小小的夹角,但带来的效果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起跑的姿势代表了爆发力,而跪姿却反过来压抑了那股力量。
就是如此,右脚一顶,带动着整个身体斜向上冲了过去。
在这一刻,于谦就像是一颗炮弹,砰地从炮膛里喷射而出。
向上的力量很快就与下压的力量对撞,但是,借着两者的临界点,也就是刀刃与剑鞘的接触点,这两股本来要直接对面刚起来抵消去的,却在于谦的手腕微微扭动了一个角度,将剑鞘在刀刃上向着刀柄的方向滑动去的时候,就奇异地也变了方向,反而是那股下压的力量,来帮助向上的力量前进了。
刀锋锐利,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来,横着的锋利,同时代表着竖着的平滑,所以剑鞘能在刀锋上滑动。而剑鞘粗糙,但也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来,平面的粗糙,却代表着某一条线的平滑。两者相碰,之前剑鞘还未滑动的时候,是刀制住剑,而一旦滑起来,就是剑制住刀。
不但如此,剑鞘就将刀死死咬住,待剑鞘碰上了刀柄,再由于谦轻轻一别之后,那刀就不由了大汉的控制,便在他的手心里转了一圈,然后被别着落地去。
与此同时,借着这股合力冲上的于谦,离大汉不过半步距离。
他手里的锋利的剑刃,也抵住了大汉的咽喉。
而此时,明明有大好的机会再进一步,刺穿那处,了结此事,偏偏于谦反而用了这股力量,来抵消身后的推力,停在大汉身前。
他站了起来。
剑被他耍了一个剑花,顺带着换了边,横在了大汉的脖颈边。
这一刻说来长,实际上只在瞬息之间。
时间之短,就连大汉脸上的张狂笑意都来不及收敛,至于谦的剑放在他的脖颈边时,他才刚刚感觉到武器脱了手。
等他完全反应过来,攻守之势已经变了。
感觉到脖颈边传来的丝丝凉意,大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一次,他倒是有这个奢侈的待遇。
大汉再看向于谦来,眼神里尽带了恐怖之意。
“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于谦对之一笑。
“怪物谈不上,耍剑的倒是算半个。”
凤儿在一边,见到于谦转败为胜,她那颗高悬的心也才放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于谦此时抽得了空闲,双眼仍紧紧锁住大汉,不回头,纠正道。
“叫老板!”
“是啦是啦老板,你刚才还真是让我吓得不轻呢。”
虽然看不到凤儿此时的表情,但于谦一定知道这傻姑娘一定眉开眼笑的。
“你老板我,才没有那么容易死呢!”
嘴上狡辩着,心里却生出了一股暖流。
要是死了,怎么对得起你那一刻的关心?
以往,于谦都是独来独往,深山密林、草原、滨州或者其他城市、再到某座王府或者海外的小道,遇到的山贼强盗不计其数。
而他留了活口的,就这一次。
而他第一次感觉到战斗不是那么冷冰冰的,也只有这一次。
或者是如今有了同伴的缘故吧?
于谦在心里这样回答着自己。
如今离着师门越来越近,他的心里就越是五味杂陈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来所做的,是对是错。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就没了人再教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想起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心里于是便更加惆怅起来。
忽地觉得自己傻傻的。
我为什么要和这些人瞎闹?
违了师门规矩,在滨州城里惹事生非,末了被人追杀,还临时决定带人回去。
明明有机会摆脱那似乎是已经傻掉了的苏素素,而她充其量只是我的猎物而已,我为什么还要带着她?
难道是我期望师门里面那些个东西能把她治好吗?
可笑!我和她非亲也非故,我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心里是诸多情绪一起涌上,于谦索性谁都不去想,便猛地晃了晃头,瞪向眼前的已经落败的对手。
此时,大汉的脸就像是吃了屎一般的难看。
于谦看着他,终究,却是敌不过自己的心,还是叹了一口气,将剑挽了一个剑花,随后收了起来。
“你们走吧。”
放心地背对大汉去,于谦道。
“把路让开后,你们走吧。今天算你们运气好,我查了黄历,今天不宜杀人。”
大汉愣住了。
众喽啰也愣住了。
凤儿也愣住了。
于谦走到凤儿旁边,重新拉起马缰,凤儿便问他。
“就这么完了?”
“嗯。”
于谦平静地答道,
“我们走吧。”
“为什么不制服他们,或者抢一个首领过来?”
“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