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回寒暑 第三十六章 不信人间有白头
作者:尹一水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在聘书到后的几天内纳吉,纳征加之请期便都顺顺利利的进行了。听角木说,纳吉之时那算子说小姐与简生辰八字天干地支可谓是天造地设,神卜也云:“凡事不可解,就称缘分。”由此说来这真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好姻缘。

  暮去朝来,已是大婚前夕。

  姜玦独自在屋中用手摸过大红织金的长裙,宽袖窄腰,质地精良。摸过那项圈天官锁,摸过肩披霞帔,还有那绣着鸳鸯的红缎绣花鞋。她觉得这就是可以触摸到的幸福,属于她的幸福,心情从未有过的畅快。

  这个时候,最磨人的便是等候了,听着更漏,等着日落日升,等着自己的新生命。

  “吱呀”一声,姜环推门而入,踟蹰半晌道:“易安阁……出事了……”

  原来幸福、就如同那枝头的鸟儿,呜咽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

  待姜玦跌跌撞撞的冲入简的小筑时,她看到角木、壁水、翼火还有一个陌生男子都在急急忙忙的收拾行李,简依旧带着那蚕丝面具端坐在案几边,一脸漠然,看不出悲喜。

  姜玦道:“我听说,易安阁出事了?”

  半晌,简道:“你们都出去,我与姜小姐有话要说。”

  姜小姐?姜玦在这混乱之时无暇与这称呼纠缠,道:“听说,无尽山庄血洗了易安阁门下大大小小的店铺?”姜玦声音颤抖。

  简淡淡道:“正如你所听说的。”

  “无尽山庄为何这么做?为什么不告官”姜玦追问道。

  “我想是朝廷授意,要不然,无尽山庄又如何敢在天子脚下做出如此出阁的事情。”

  姜玦想出言安慰,但简却又开口道:“你不必说了,你只需要知道易安阁此事和你毫无半点关系,相信无尽山庄是不会为难你们姐妹二人的,据我所知,你的姐姐与刀二公子交情匪浅。”

  姜玦脑子一片混乱:“简,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逃。”

  “带我走!”姜玦急道。

  “你留下。”简没有丝毫迟疑。

  “不,为什么……?”姜玦带了哭腔。

  “为什么?因为我眼睛看不见!没有了生意,也就没有了银子,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我不在乎你眼睛看不见!我可以做你的眼睛!我为的更不是银子,而是心!我想要的日子也从来不是穿金戴银!而是与你白首到老!”姜玦心乱如麻,他原来竟是如此看待我的吗?难道时至今日,她都将自己的一颗芳心托付给了一个如此不懂自己的人吗?不,不可能。

  姜玦走向简,拉起他的手道:“你这么说,只是想叫我离开,好护我周全是吗?我不怕颠簸,我也不怕亡命天涯,只要有你,我在哪里都是家。好吗?”

  姜玦可以感受到简明显身子一震,可仅仅一瞬,简便又面色无常,道:“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是去逃命的,角木,壁水,翼火都是个中好手!你呢?手无缚鸡之力?你于我而言就是拖累!”

  “不,不可能!你是爱我的!”姜玦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简稍一迟疑,“不,你错了,我不爱你,我只是能从你的琴音中听到她的声音……反正我也看不见!娶你就像娶了她一样!”简声音低沉,但一字一句,都清晰的传入了姜玦的耳中。

  “不,这不是真的!”姜玦无法相信,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却是因为另外一个女子。自己所为的爱情与幸福,不过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不过是别人可以随时丢弃的玩物!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一片漆黑。姜玦并没有听到简走时那最后一句轻语:“丫头,对不起……”

  简离去后的日子里,姜玦便整日的坐着,看春风雨露,听沉李浮瓜,凝望着窗子对面那盏再也不会亮起的灯。锈了铜镜,松了琴弦,姜玦好似一尊雕塑,任由岁月芳华雕琢。

  一阵秋风贯进来,身后收拾床铺的铃铛都冷的一哆嗦,姜玦却一动不动。铃铛还太小,不懂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但她可以感受到那静谧后悲伤的呐喊。

  这半年来姜玦便一直是这样,话不多,东西也吃不多,好似对人对事都麻木了。铃铛叹了口气,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姜玦,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却去而复返,对姜玦道:“二小姐,有贵客到了。”

  姜玦还是望着窗子,摇了摇头。

  铃铛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来人打断,道:“你出去吧,我来和她说。”来人便是太子朱允炆。

  朱允炆也不避嫌,径直走进姜玦屋内,对姜玦道:“小玦,你还好吧?”

  姜玦看了一眼来人淡淡道:“我还好。”

  “我知你伤心,易安阁之事也是无可奈何。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遇到更好的人。我可以修书一封给四叔,四叔定会帮你的。”

  姜玦摇摇头道:“不必了,有劳太子殿下您费心了。”

  “小玦,何以这半年,你我变的如此生分?”朱允炆问道。

  “不是我要生分,半年前,若无朝廷授意,无尽山庄怎敢动易安阁半分?我父亲,我这一辈子,都毁在了你那个皇太爷手中!你要我如何与你把手言欢,如何与你不生分?”姜玦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朱允炆道:“你以为,如果没有朝廷介入他就会和你成亲吗?他根本不爱你!否则他也不会在那之后就抛弃你,留你一个人!”

  “你够了!住嘴!我不想听!”姜玦近乎于疯狂的喊叫到,她用双手拼命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好似这样就可以将自己与血淋淋的事实所隔离。

  朱允炆也自觉自己此番话有些过分,忙柔声安慰道:“小玦,别伤心了,我此番,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姜玦依旧蹲在地下哭泣。

  朱允炆也低下身来,缓缓扶着姜玦起来,好一会儿,姜玦才恢复平静。朱允炆接着道:“小玦,我知此事无论我如何安慰你都没有用。我此番来,是想与你说,前几日西域使臣来朝觐见,说是听闻我朝宜伦公主舞曲精妙,特来求取公主,并愿与我朝修万世之好。父王已然同意了!此时宜伦伤心欲绝,哭闹不休,她一直听你的,希望你可以帮忙劝说她啊。”

  姜玦乍闻此事也是一惊,她终日惶惶度日,竟不知西域来了使臣。她本与宜伦亲密,可为着易安阁一事这半年来硬是不愿亲近,加之刚刚朱允炆的一番无情言论,此时的她的傲气却使她鬼使神差的拒绝道:“正如我先前所言,我与你们早已无法赤诚相对,朝廷要郡主和亲,恕民女不能出力了。”

  朱允炆听完姜玦冷言冷语后也是心灰意冷,道:“那么是在下叨扰姜姑娘了,告辞!”说罢扭身便走。

  姜玦此言实属违心之言,当日十五之夜,本该宜伦献舞,姜玦却顶而替之,要说这西域王听闻宜伦公主舞曲精妙才欲求亲,自己也有责任。更何况,宜伦与自己这两年多来,早有姐妹之谊,追根究底,她终究是要去宽慰宽慰的。念及于此,她忙起身相追。

  一直到醉风楼门口,姜玦扬声道:“太子留步。我愿与你去见宜伦。只不过,我不是去劝慰大明朝的郡主,而是去看望朋友的。”

  朱允炆闻言大喜道:“小玦,我果然没有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