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横祸

　　梁红玉和青梅回到家，一进府门，就见梁母站立于对面，脸色冷若冰霜。梁红玉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对青梅使个眼色。青梅去马棚栓上马。梁红玉则没话找话的问梁母去市上买了什么。

　　梁母赌着气说，买什么，我什么也不买，倒是想卖点东西，管家，明天一大早就把这枣红马牵市上去，卖了它。

　　梁三石愣怔着，不知说什么是好。

　　梁红玉连忙说母亲大人，女儿知错了。可这马在府上好好的，还是别卖了吧。

　　不卖？这个家我说话不管用是不是？从明天起，你不许随便出门去，只管在家弹奏琵琶或实习女红。青梅——

　　青梅连忙快步走过来，说夫人，您吩咐。

　　梁母说，从明天起，你便负责看管小姐，她若是出去乱跑，我就拿你是问。

　　青梅一愣，嗫喏着答不上话。

　　听见没有？梁母厉声问。

　　我知道了。青梅答道。

　　梁母气哼哼的，转身进屋子里去了。

　　青梅向梁红玉作了个鬼脸。

　　梁红玉假作生气的样子，说这回好，骑吧，马要是卖了，看你还骑不骑。

　　青梅哀求她说，你就跟夫人求情，马可千万不能卖。

　　为何不卖？留着它，你要是再骑，掉进陡坡下边去，可如何是好？

　　青梅连忙说，不会的，我今天的骑术不是比以前高了？

　　高了？梁红玉苦笑，说那你今天没害怕？

　　当时害怕了，回来的路上，我一再谴责自己是个胆小鬼。如果当时我要是像你那样镇定，也就没事了。

　　呵，你要是长了胆子，就算今天没白骑，就冲这个，为了你能成为一个好骑手，也得想办法让母亲把马留下。

　　正说着，梁三石从府门走过来，见到梁红玉，是欲说又不想说的表情。梁红玉向府门望去，见媒婆张娘在那里站着。

　　梁三石进屋内与梁母说去了。

　　青梅却已经气哼哼走到门口。

　　张娘满脸堆笑，说姑娘，我是来提亲的。

　　青梅哼了一声，问，是袁府让你来的吗？

　　张娘说是啊。袁公子看上了你家小姐。

　　青梅望向梁红玉，梁红玉向她一使眼色，便回闺房去了。

　　青梅说你回去告之袁公子，让他别胡思乱想了，就是作梦也得有点根基呀。

　　张娘说，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冲，这是你家小姐的事，你作得了主吗？

　　我是作不了主，可是我的话是小姐让我说的。你回复袁家人就说让袁公子换个梦作作，别总是这一个梦，怪单调的。

　　张娘正欲反驳，突然一队军校横着膀子闯进了府门。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站住，站住！青梅欲拦，哪里拦得住？

　　恰好梁三石带着梁母走了出来。梁红玉也相跟着走出来。

　　军校站在庭院中间，大声宣布：查池州人氏梁雨成，日沐皇恩，不思进取，于方腊逆贼平乱之际，贻误军机，已斩于军前。梁氏家产，一律收归官用。家中年轻女子，收为营妓，其它尚能劳作者，安置官家为奴……

　　梁母与梁红玉惊慌失措，相互望着。

　　梁母突然大声叫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证据确凿，你还要辩解？快快离开，这里已经收归官用！还有你——军校指着梁红玉，你是梁雨成的女儿吧？

　　梁红玉点头。

　　你跟我们走，去当营妓。休想逃跑！军校大声吼着。

　　梁红玉瞪着一双大眼，她想不出此刻如何才好。而呆愣在一边的母亲亦是五雷轰顶的模样。

　　梁母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脸上涌出笑容，当然这笑容十分的僵硬，像风化的石头一般，堆积在面颊上。她说，军爷，您别发火。是我糊涂了。您看这样行不行，既然我相公已逝，我与他毕竟相依为命二十余载，就请您容我给相公供奉灵位，给他烧几张纸，燃几柱香。明日一早，我们就走。再说，一看你们就是远道而来，一定又饿又渴，不如我命下人给你们做上一餐，就算是歇歇脚，如何？

　　梁母又对梁三石耳语一番，梁三石立即拿来大把银子，给了军校。

　　军校们脸上露出笑容，几人商议一番，点头同意。

　　梁母叫仆妇迅速好吃好喝侍候军爷。仆妇答应着，去准备饭菜去了。

　　酒菜上来，军校们立即大吃大喝起来。

　　梁母将仆妇及家丁们召集在一起，让梁三石拿给他们工钱和回家的盘缠，叫她们自寻生路。

　　仆妇和家丁们推辞一番，梁母坚持自己的主见。

　　青梅则跪在地上，哀求说夫人，我不走，我要跟着你和小姐，你们上哪我就跟到哪。

　　梁母脸色黑下来，不走不行，我自身难保呢，哪有精力管你。

　　青梅泪流满面，说夫人，我父原在真定府当仵作，后因辽金之战，他与母亲带我向南方逃亡。路上父母染上瘟疫，双双亡故，是您收留了我，要不然我就得饿死街头。如今梁府遭难，却让我一甩手走了，这哪里是我能做出来的事？

　　那些仆妇和家丁们也跟着跪在梁母面前。

　　大家齐声说，是啊，夫人，你平日里对我们那么好，梁家有了难，我们怎能一走了之。

　　少废话，叫你们走，你们就走！

　　青梅上前拉住梁红玉的手，小姐，你就劝劝夫人，答应我留下来吧。

　　梁红玉眼里噙着泪，用哀求的目光望向母亲，可是母亲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坚毅的无法改变的意志。梁红玉便说青梅，我一直把你当姐妹，可如今只能让你走了，你也知道我娘的性格。再说，就算是我，也只能让你另寻生路呀。

　　青梅跪在梁母面前，哽咽着，久久不起。

　　梁母上前扶起她，青梅，听我的话，走吧。跟着我们娘俩没有活路呀。

　　青梅甩开梁母的手，索性又孩子气的跪在地上。

　　梁母大怒，抄起一把刀来，说你们不走，我走！我先上阎王爷那儿报道去。说完挥起刀照自己脖子就抹。

　　青梅急忙拉住梁母的胳膊。说夫人，不要呀，不要呀！

　　众人也纷纷劝阻。

　　梁母这才说，你们到底是走也不走？

　　青梅说夫人，您别发火，我走，我走就是了。

　　众人见如此，只好拿起自己的包袱走出梁府。

　　青梅夹着只小包，临行前悄悄对梁红玉说：小姐，我在外面等你。

　　梁红玉摇头，青梅，听我的，走吧，走得远远的。相信你一定能活得更好。

　　青梅望着她，不语。

　　梁红玉又说，听见没有，走得远远的。

　　青梅眼里噙着泪，一步三回头，终于走出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