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荀令天下 第一章 荀门重聚
作者:一页书小钗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东汉灵帝光和五年,公元182年,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颍水之畔,三骑人马正在垂柳之间随意踢踏。

  正中一人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如冠玉,两道剑眉凛然,双目如电,顾盼之间,自有一番少年英气。

  一边乃是一个三十五六的中年汉子,高大威武,马上挂着一柄异乎寻常的环首长刀,此时张弓搭箭,瞄准百步外的柳枝。

  另一边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长得极其漂亮,眉眼如画,头戴银制小冠,身穿素白袍,胯下一匹白马,马上一杆素白的马槊,也同样张弓搭箭,瞄着远处的柳枝。

  正中的少年嘻嘻一笑,道:“可都准备好了?”

  白袍青年不耐烦道:“速速开始,今日还有事呢!”

  “那就——射!”

  中年汉子猛地一推弓臂,角弓瞬时拉满,“啪——”地一声弦响,狼牙箭带出一道乌光,问问地射穿百步开外的柳枝。

  白袍青年嘿嘿一笑道:“周大兄,承让了!”

  他未开弓便先说“承让”已然叫人觉得无礼,可是任谁见了他面上的笑容都生不起气来,周大兄哈哈一笑道:“你能耐你直管射。”

  白袍青年大喝一声:“上眼!”

  话音未落,一支赤红狼牙箭破风而出,正中周大兄的箭尾,将周大兄那支箭一分为二,当中破开。

  “好!子远的弓马当真是出神入化!”远处过来四骑人马,当先一人青衫葛巾难掩如圭如璧的风流气质,远远地抚掌而笑,驱马踏飒行来。

  少年眼睛一亮,大喜过望,笑道:“文若,你们可算回来了。”

  来人正是荀彧、荀攸、荀悦和荀衍,迎接他们的三人正是荀续和他的好友周靖、小舅子夏越。

  荀彧打马过来,笑道:“你这小子,这几年我们甚少回家,家中可被你折腾的够呛。”

  荀续哈哈一笑道:“左右不过是一百余甲士,怎么连你都知道了?衢大哥正是漏气。”

  荀攸木木的脸上也撑开一丝笑意道:“这一回还真不是衢大哥,这一回是阿棐写信过来诉苦。”

  “哎呀,居然出了叛徒,可要好好整顿整顿了。”荀续笑道。

  众人大笑。

  荀悦过来问道:“二叔可有大好了吗?”

  “已然痊愈了。”荀续点点头笑道:“虽说是偶然风寒,不过想来是年纪大了,思念香君成疾。”

  荀彧黯然慨叹道:“荀彧不孝啊。”

  荀续摆摆手道:“喂喂喂,我说笑呢!再说了,现在你们都辞官回乡,天天在老爷子面前溜达,估摸着用不了几天,老爷子就看着心烦,把你们都轰出去了。”

  荀衍笑道:“这一回,恐怕就算赶我们这几年也不出门了。”

  他顿了一顿,低声正色道:“我特地走了一趟河北,恐怕太平道真的要不太平了。”

  荀攸轻咳了一声道:“回去再说吧。”

  拜见过二龙先生荀绲之后,荀续和荀衍留下陪老爷子说了一会儿子话,老头大病了数月,连汉灵帝都惊动了,问了太尉杨赐一句:“荀家的那些小子呢?”

  杨赐士族领袖,跟荀氏过从甚密,自然知道众人的消息,回答道:“都辞官回乡,尽孝膝前了。”

  汉灵帝嘿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荀家确有几分德行。”

  杨赐道:“荀氏这几个后辈都素有贤德的名声,东阿县考功连年第一,若这么让他们辞官了,实非社稷福祉。”

  汉灵帝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我大汉以孝立国,怎可阻他们行孝?”

  拂袖而去。

  杨赐有点懵。

  荀家也无所谓当不当官,老爷子跟众人说了会儿话,便乏了,荀彧和荀衍亲自服侍他睡下,才去到乐山斋,面见家主荀衢。

  荀衢丝毫不见老,五年前世三十余的模样,五年后依旧如此,穿着宽衣大氅,在院中舞剑,见到他们二人来了,便看也不看,将手中宝剑往远处的树上一扔,“啪——”地一声,正中柳树。

  荀彧笑道:“衢大哥剑法愈加精进了。”

  荀衍也笑道:“不错不错,再练上十年,就能赶上我了。”

  荀衢白了他一眼,大袖一挥道:“坐。今日本要为你们洗尘,不过自家人,就不讲究这个了。你们的家眷呢?”

  荀攸道:“我们先行一步,他们有护卫护着,大约明日午后能到。”

  “嗯。”荀衢点了点,挥手叫侍女们都退下,这才缓缓道:“休若,说说你此行河北的见闻。”

  素来热衷于讲笑话的荀衍此时却眉头紧锁,摇头叹息道:“太惨了,前些年听说‘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本以为只是传者夸张,此去河北,当真让我遇上了。”

  “啊?”荀续有点难以置信。

  中国历史上,乱世与乱世前夕常有这样的记载:“人相食”。《春秋公羊传》就有“易子而食”的典故,到太平天国年间,“人相食”依旧屡见史书,纵然是中唐时期的白居易也曾赤裸裸地写道:“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荀衍叹息道:“这几年连年大疫,今年二月又是一场疫病,许多乡亭十室九空。我住在魏郡一个名叫南风亭的地方,当天夜里便听到周边几家的哭声。夜里空荡荡的,那哭声直直地往我耳朵里扎。亭父说,实在饿得不行了,又舍不得自家的孩子,毕竟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可那孩子又养不活,两个小娃娃,一个还在襁褓,一个两岁换邻居家一个三岁的小娃,当天夜里便在易子而食。”

  荀衍说着说着,忍不住潸然泪下,众人也听得心惊肉跳,荀彧眼睛一红,嘴唇喃喃而动,却发不出声音来,只得叹息了一声。

  荀衍又道:“疫病、灾厄还有世家大族、郡县长官甚至还有民间轻侠连番侵扰,黔首何辜啊?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身无隔夜之粮,许多大族纷纷建设堡寨,只取壮丁健妇,老者纷纷被驱逐远离,千里横尸无人收埋。我路过一处村落,妇人已然穿不起衣物,破朽旧衫不能敝体,我见她可怜,送了她一件布衣,那女子竟一言不发,只是往后一倒,将两腿张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哪里还有一丝的生气?”

  荀悦在东阿当了数年县令,依照荀彧所教,请出东阿智士程昱担任县丞,破淫祀劝农桑修水利,多有建树,深得东阿百姓爱戴,荀悦依旧常常自惭能力不济,心痛百姓困苦,听到河北百姓这般情况,忍不住骂道:“这般残民官,该杀!”

  荀衍喘了口气,才道:“自今年年初起,河北便开始传唱一首民谣。”

  他嗓子沙哑,学起这首歌谣来反而更加令人动容:

  “发如韭,剪复生;

  头如鸡,割复鸣。

  吏不必可畏,

  小民从来不可轻。”

  荀续和荀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句话:坏了!

  这首民谣早在荀续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曾经在北地流传,涿郡名士崔寔在担任辽东太守的时候写过一本《政论》,里面就提到了这首民谣,不过当时是这样:“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从来必可轻。奈何望欲平。”

  此次再现,最后一句却变成了“小民从来不可轻”,这样一句话,对于原本自以为已经深陷在黑暗的绝望深渊中的人们而言,就是一道曙光,就是一道救命的稻草,处于本能,人会毫不犹豫地紧紧抓住,死都不松手。“大楚兴,陈胜王”是这个道理;元末的“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也是这个道理。

  只差一个能够登高一呼的人了,而这个人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二十年天下民心所在系于一人,这个人就是太平道的教主——大贤良师·张角!

  荀彧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阿续七八年前所说的,眼看着一步一步都快成真了。”

  荀攸伸出手指点了点太阳穴道:“这几年杨太尉连连上书,请求斩杀张角,却是石沉大海,丝毫不见起色。”

  荀续冷笑道:“鬼知道陛下身边有没有张大仙的人。”

  荀悦惊诧道:“什么?你是说陛下身边的宦官、侍卫,他们当中也有……”

  荀续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不说他们,即便是公卿大臣乃至四方藩王当中,就没有么?”

  荀悦愕然,愣了片刻之后,问道:“如之奈何?”

  荀续一拍手道:“没办法。党锢还没彻底解开呢,能臣名士都不能用,于其响天下,不如想想本郡。”

  荀彧点点头道:“阿续说得不错。颍川自古以来都是士族集结之所在。豪强大族世代相互联结,吏俗朋党,号为难治。这些世家之中又多有灼灼逼人之辈,夺人田产,霸占妻女,动辄将人打杀欺侮。颍川户口众多,许多乡亭里民都信奉太平道,甚至有些大族也同样信奉张角,若是他日张角反叛,颍川一地必成众矢之的。”

  荀攸木着张脸,继续补刀:“天下信奉太平道最多的,皆在太行山以东,上起幽州,往下冀州、青州、兖州、豫州、徐州、扬州,都是人口众多的所在,一旦起兵,必要攻打洛阳。颍川郡正好挡在洛阳东面……”

  兵家必争之地!

  荀衢把青铜酒爵啪地扔在几案上,道:“此番将你们召回,正是为了应对此事,有什么想法,都说一说吧。”

  荀攸道:“郡县两处必须有人接应掌控,族中粮草须备足,今年多收拾一些流民吧,秋后一道练习阵法武艺,到时候恐怕用得上。”

  荀彧补充道:“与我等有通家之好的辛氏、郭氏、钟氏、陈氏当事先沟通,此外还要与方家等强势大族结交,到时候,同仇敌忾,免得后院失火。”

  荀衢奇怪地看了荀续一眼道:“阿续,你呢?”

  荀续笑道:“这两个都是天生奇才,他们所说的这些,便足够保全宗族了。我只说一事,今年若是举孝廉,我须在文素之前,县中那位赵县尉的位子我来顶上。”

  县尉赵云,可不是历史上著名的那位赵子龙,这位赵大叔乃是矮胖粗壮的好赌之人,以前还有县令唐瑁压着,现在唐瑁被调到会稽担任郡丞,换上来一个同样好赌的花钱买官的县令王苌,组成了颍阴县赫赫有名的“王苌手长,赵云眼晕”组合,令县中百姓头痛不已。

  荀衢饮了一爵,一拍桌子道:“就如此办,你们各自分派,有所需求,只管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