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宗廷站在空间管理部37层的一间办公室。清晨的太阳像个大火球，照的屋里一片金黄，不得不承认，隐空间的日出就像梵高的油画一样美。

　　这是他成为幽灵的第3天，已经适应了影子般的躯体。幽灵有很多优点，比如不用吃饭睡觉，没有痛苦，他最满意的一点是可以穿墙而过。

　　桌上有台黑白电视机，他看了一夜的幽灵节目，隐空间电台有各种古怪的节目。此时正播放亡灵歌曲排行榜。一位50年前死去的幽灵老太婆蝉联冠军。

　　“她的歌声凄惨犀利，充满哀怨和痛苦，得到听众的一致好评。。。”幽灵主持人用奄奄一息的腔调主持着。

　　在叶宗廷听来那歌声就像录音机卷带子。于是换了个台，一个愁眉苦脸的女人站在一个世界地图前，她身穿黑色礼服，胳膊上带着白，那是套丧服。

　　她缓慢低沉的声音说道：“西北部城市预计死亡5458人，死亡概率70%，幽灵产生率0.0031%。今天的死亡形式预报就到这里，我们明天见。”主持人面色凝重的向镜头深深的三鞠躬。一段哀乐过后。预报结束了。

　　另一个台正播放隐界早间新闻。

　　“。。。这是深度隐空间领导人今年的第3次拜访，就灵河水位下降问题达成共同协议。。。接下来为您报道本市的连环失踪案，据紧急事件处理部熊伯仁先生透露，己经找到一具遇难者尸体残骸，他怀疑凶手是个非法吞噬者。。。”

　　“。。。目前还不确定，大家提高防范意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胡子对着镜头说。

　　这时陈海走进来，看见电视上的大胡子露出厌恶之情。“哼，趾高气扬的家伙。”

　　钥匙扔在桌上。“工作第一天感觉如何？”他问。

　　“哦，怪得很。。。”叶宗廷说。

　　“今天有几个幽灵要处理。”陈海打开桌上的电脑，打开一个写着2014.07.25的文件夹，里面有7个word文档，他一一打印出来。

　　那是死亡通知单，上面有死亡时间，死亡原因，死亡地点等信息。

　　“李建刚，陈明，杜峰，赵雪，李秀芹，张广，王启军。”陈海把上面的名字念一遍，“这就是今天死后可能会产生幽灵的人。而我们要指引他们成为幽灵，或收回火种。”

　　“可能会产生幽灵？”

　　“预报总是不准的。看这个，张广，27岁，连续被7辆汽车碾压，最终致死，其中包裹4辆重型卡车。太扯了！”陈海把通知单塞进口袋，“准备出发。”

　　说完，他打开窗户跳上阳台，爬上拴在阳台的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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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认真的，我要转学。”早饭时小冬对爸爸妈妈喊道。

　　“这是最近的高中，你想转哪去？”爸爸不要以为然的问。

　　“不知道，越远越好，最好是外国。”

　　10分钟后，小冬背着书包，艰难的向学校走，每一步都如此沉重，仿佛上刑场一般。直到铃声响起他才溜进教室，然后下定决心一整天都不再出去，直到放学。

　　课间他看见了吴芳。门外走廊，一群人围着她聊天，她就像一株捕蝇草引诱着成群的苍蝇，默默无闻成了小冬的优势。

　　“去吧，去送死吧！”小冬嘟囔着。赵凯正和她聊得起劲，张曼在一边脸色铁青。

　　“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就能为所欲为，我会盯着你！”赵凯走后，张曼恶狠狠地对吴芳说。

　　吴芳只是冷冷一笑，转身走开。她怎么可能把一个小女生的威胁放在眼里。

　　小冬觉得自己有义务提请大家，否则有人送了命岂不是他的责任。但他不敢。他不停安慰自己，那怪物不会在学校附近猎食，至少不会选择本校学生，否则会引起关注。

　　他错了。

　　下午张曼没来上课，她是老师的跟屁虫，别说逃课，平时连出格的事都不做。老师问大家知不知道她在哪，但没人知道。

　　小冬心里直打鼓，她还活着吗？他要告诉老师张曼变成木乃伊了吗？

　　很快就有了答案，课间随着一声尖叫，学生们乱哄哄的冲出教学楼，冲向操场一角。

　　小冬跟在人群后面，不详的感觉越来越重。

　　操场上为了一大圈人，小冬拼命往里挤，扒着脖子看，最后终于看见了噩梦中的场景，一具干巴巴的尸体。

　　“那是谁？”

　　“不认识，是个老太太。”

　　“怎么穿着校服？”

　　“是保洁阿姨吗？”

　　“保洁阿姨才没那么老。”

　　“没准是个要饭的。”赵凯大声说。

　　人群中议论不断，只有小冬一个人知道，那尸体是张曼，而吴芳杀了她。

　　吴芳在人群另一边，冷冷的看着尸体。

　　警察来了，拉起警戒线，不断示意大家退后。警察检查尸体，也没什么可检查的，拍几张照片就盖上白布。

　　围观的人失去了兴趣，谈笑打闹起来。一个小个子被推进警戒线摔倒在地。

　　“离现场远点！”一个30来岁的警察厉声说，他大概是头儿。

　　随后他询问有没有人看见什么，但没有目击者，几个来上体育课的女生首先发现的尸体。

　　我该怎么告诉大家吴芳是凶手，怎么说才不会被当成神经病？小冬冥思苦想。

　　小冬不知不觉盯着吴芳，她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双眸冷若冰霜。然后她突然扭头看着小冬，那双眼睛像是要把他冻住一般。小冬赶紧低下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脏却跳得像要炸开。

　　又过了一会，人群渐渐散去。

　　******

　　“看上去不像种子，像石头。”叶宗廷看着瓶子里的6颗火种，灰溜溜的，黯淡无光。

　　“它们就是石头，灵河中的卵石，燃烧起来就是火种。”陈海道。

　　“灵河，没听说过。”

　　“就是隐空间里的一条河。”

　　“隐空间里还有河流？”

　　“当然，有些地方还有高山峡谷呢。”

　　他们去了7个现场，3个自杀的，4个事故，都不愿做幽灵。但有一个是误报。“那个叫张广的家伙真是不可思议，撞成那样居然没死。”陈海喝口酒，他开船喜欢一手掌舵，一手拿酒。

　　“可以下班了？”

　　“当然。”陈海缓缓向空间管理部开去，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短信。“倒霉，突发状况，一个预测外的幽灵”。说罢急转船舵。

　　5分钟后，帆船在一座学校的操场上着陆。操场上已经围了一圈人。

　　陈海领着叶宗廷挤进人群。一个年轻女孩半透明的魂体站在一个衰老的尸体前，满脸疑惑和惊恐。

　　警察正在给尸体拍照。

　　看到陈海二人不由后退几步。这让叶宗廷想起自己死去那天。陈海看着地上枯萎的躯体，眉头紧皱。

　　“张曼对吧，我叫陈海，异物清洁员。”一模一样的开场。

　　“尊敬的张曼，本人代表异务清洁部，郑重的通知您，您已经死了。张曼，女，生于1996年5月23日凌晨1点，死于2014年7月6日17点43分，死因，哦，死因暂时未知，享年18岁。最后献上真诚的哀悼。”陈海微微鞠了一躬。

　　“接下来您有如下选择。”他接着念，“1、如果您对此世再无留念，。。。收回您的火种，。。。正式结束此生，如选此项，愿您安息。2、如您对此生仍有留念，可以幽灵的形式留下。。。。如选此项，请跟随工作人员前往空间管理部办理暂留手续，并真诚的祝愿您成为幽灵的第一天一切顺利。”

　　女孩一直害怕的看着他们，看着和自己一样半透明的老头，他也同情的看着她。

　　“这么说我死了？”女孩说。

　　“很抱歉是的。”

　　女孩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似乎没听懂。

　　“能回忆一下发生了什么吗？”陈海掏出一个笔记本。

　　“我记得当时很生气，因为午饭后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就来到操场，然后。。。”回忆到这里女孩一脸茫然，“然后我就死了。”

　　“能不能详细一点？”陈海问。

　　“我就坐在草坪上，然后眼前一黑，当我再次睁开眼就成这样了。”女孩说。“我那是我的尸体？”她指着地上老太太的尸体。

　　“是的。”

　　女孩仿佛要吐了。

　　“我们会尽力调查您的死因。”陈海合上笔记本，什么也没写。

　　女孩双手捂脸，她被吓坏了。

　　这时叶宗廷看到他的孙子正往人群里挤，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他孙子念的高中。他的孙子正伸着脖子往里看，看到尸体后的表情无比凝重。

　　如果他是穿门人该多好，叶宗廷想。可惜那天在小冬面前晃悠了半个小时，他却只能看见自己的早餐。

　　女孩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渐渐明白了，她伤心极了，但幽灵没有眼泪。她不想成为幽灵，看着亲人们在悲伤中老去，却无法和他们说上一句话。最后看了眼四周喧闹的人群，看了眼赵凯，他正笑着和旁边的人推推搡搡，女孩说，“取走我的火种吧。”

　　陈海默默掏出另一张通知单，念道“尊敬的张曼，您是否同意由我取出您的火种？”

　　幽灵点点头，闭上眼。陈海将手缓缓伸进幽灵躯体，轻轻握住火种。火种离开灵体，被托在掌心。火苗跳几下，缓缓减弱，最后熄灭。现在它和普通的卵石没有区别。

　　火种取出，女孩的魂体不再发光，变得如同白雾，失去光泽，越来越暗，仿佛在枯萎，最后碎成白色尘埃，随风飘散。

　　陈海小心地把卵石放进瓶子。一个突然跑进人群的矮个子撞在他后腰上，他一个踉跄差点脱手，矮个子倒在地上。

　　“离现场远点！”一个警察喊道。

　　另一艘帆船急速驶来，降落在操场上。一群穿黑制服的人挤进人群，领头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大胡子，叶宗廷在早间新闻见过他，紧急事件处理部的熊伯仁。

　　“你在我的现场做什么？”熊伯仁不耐烦地问。

　　“做我的工作。”陈海干巴巴地回答。

　　“当事人在哪？”

　　陈海晃晃手中的瓶子。

　　“什么！”熊伯仁勃然大怒。

　　“这是我的权利！”陈海也火了。

　　两个人吵起来，不知为什么这两个人彼此痛恨对方，最后熊伯仁不理他了。

　　穿黑制服的人手中拿着发着蓝光的仪器，像个大荧光棒，在周围照来照去。

　　一个黑制服的老头走来。

　　“是吞噬者干的，女孩什么也没看见。”陈海面红耳赤的对他说，声音平静下来。

　　“这是个经验丰富的吞噬者，不留一丝痕迹。”老头环视着人群，“即使它就站在人群中，恐怕我们也找不出。”

　　叶宗廷仍然看着他的孙子，一个黑制服正用荧光棒在他脸上晃来晃去。而他的孙子一直偷瞄人群中一个女孩，女孩看他时，他赶紧低下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那女孩是谁？”叶宗廷指着那个漂亮的女孩。

　　“那个已经扫描过了，没问题。”老头说。

　　“喂，闲杂人等滚开，别妨碍调查！”熊伯仁吼道。

　　“走吧，今天的工作完成了。”陈海红着脸说。

　　叶宗廷看着孙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摇摇头，就这样结束了异物清洁员第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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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小冬没有见到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