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城 第八章 一颗绿色的大青菜
作者:景菲儿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断断续续的阴柔笑声,让我完全没敢抬头。

  ”她是。”笑完了?

  ”她不是。”格雷迪温柔低稳的声音。

  垂头呆立的我被这对话弄的头皮发麻。

  ”你瞧,她听得懂呢~哑巴,也能听见声?”我更不抑制的肩头一颤。

  ”幼年的时受的伤。”平静回答。

  ”你在护她。”

  ”我保护我的每一个子民。”

  ”怎么什么人都是你子民,博爱的格雷迪,我记得,六年前,你说过同样的话。

  幸亏我语言学的七七八八,不然得被憋死。

  ”是的。”回答没有停顿。

  中年人仿佛终于觉得无趣,对话没有再进行下去。

  已经没有人再去瞧那满桌的丰盛肉菜,随从在中年人的示意下将我们带到了客房便离去。

  如释重负,幸亏有刘海挡着,不然这满额头的汗,怎么解释。

  我在这边紧张的忘了塔雅的不便,等我放松下来,塔雅已经将自己搬到床上,正依偎在床头,面色平和的看着我,等我转向她,就沉默的比着口型,她说:别怕,我们会没事的。

  停了片刻,塔雅又慢慢移向我,我忙爬上床迎过去,她环住我的脖子,依偎着我的肩头,这个姿势,从哪个角度看来,都是一个拥抱。

  塔雅轻轻在我耳边告诉我:这里的肉千万不要吃。

  我稳住情绪,轻声从喉咙里发出肯定的回应:嗯。

  她又补充了一句:格雷迪让我告诉你。

  ——

  早饭依旧享用自己带来的干粮,糯米点心之类,还有一些被我腌制好的蔬菜。

  塔雅将糯米点心朝我推了推,我将蔬菜朝塔雅推了推,只一个小动作,都能让她没什么血色的脸红润起来。

  我当然知道她睡得不踏实,我也一样。

  昨晚夜半惊醒,楼外有昏暗的油灯,借着微弱的光,模糊的看见,塔雅的小鼻头在一抽一抽,轻轻靠过去看,她在哭,是做噩梦了,因为害怕。

  一下一下的轻拍她肩头,仿佛哄儿时的妹妹入睡。

  也许她以前的生活也算不上幸福,可起码是平安的,可现在——

  格雷迪有那么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我的这些自私,他早已明了,所以,被他这样排斥,我能理解。

  咬了几口豆沙味的糯米团子,感到朝向我们这边的目光让人越来越不自在。

  余光瞟去,是那中年人,今天没穿昨天的一身素白,换成了一套水绿色的纱布衣服,样式倒是同样的长衫,如果只用余光去看,那就是棵水灵灵的大青菜。这是来到这个地方以后,第一次看见有颜色的衣服,起先我还以为这里落后到连染布技术也没有,原来不是,只是格雷迪和塔雅始终没对他的衣服给予任何表情,也许这只是个人品味,城市风格而已。

  可看看我们几个一身的素白,一对比,简直跟丧服似的。

  此时那颗大青菜,正目光灼灼,他盯着的是塔雅的前方,我抬头,顺着目光看,却是那盒腌制好的蔬菜。就这么盯着一盘蔬菜,都能让人嗅到他浓烈的贪欲。

  塔雅已经察觉,只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么坚持了几分钟,她终于熬不住了,将菜盒朝那边推了推,弱弱地问:”我们一起吃?”

  看来就等着这句话,中年人已经熬红的眼立马弯成一条线,唰的拍掉随从要来接的手,自己起身从长桌那一边就要奔过来——

  ”不需要。”一直未发声的格雷迪,突然横插了一句话,立马止住了中年人的脚步。

  和我们坐在一边,隔着塔雅和车夫的格雷迪已经吃完饭团,正用准备好的餐巾擦拭着嘴角和指尖,完全略过中年人用着吃人的眼神钉住他,偏过头对着塔雅温和的说:”他不需要,你自己吃饱了就好。”

  身边可怜的如羔羊的塔雅,看看表情近乎狰狞的中年人,又看看温柔沉静的格雷迪,再看看导火线菜盒,推也不是,拿也不是。

  我置身事外的在桌子外角,仔细的捋了遍事情:这里只有肉,而肉不能吃,这里不可能是目的地,那我们需要穿过这里,并且不知道还有几天。我们手里只有这些干粮,蔬菜是主要的,给了他,我们要么饿肚子,要么吃那种诡异的肉,所以,格雷迪的决定是正确的。

  但如果不给,中年人绝不是好相与的,要我们命应该不至于,但也不会让我们好过。

  在这种紧要关头,我从来都不是激进派,免得引火烧身,况且,我们这个团队是有领导人的,于是我保持低垂着头,一副害怕的紧的样子。

  只是塔雅明显不安,垫在特意为她准备的小桌凳上的小腿在的来回慢慢的不自觉的磨蹭,两条腿上用来固定断腿的木板蹭得微微的咯吱咯吱,听的人心里发慌,她很紧张。

  咯哒一个轻声,咯吱声噶然而止,右腿上的木板的一个角,有一点点的殷红。我看不到伤口,但我知道,左边的小腿肯定受伤了,却没有血滴到地上,伤口应该不大。

  此时,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塔雅的两条腿,除了木板,裹好的纱布,用来固定的布条,未消完的淤青,还有一条我看不见的伤口,让人不忍直视……

  深呼吸两下,我摆出傻傻的表情,抬头——

  桌上的菜盒已经不见,眼前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格雷迪,正拎着收拾好的菜盒,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神情淡漠:”拿好,我们离开。”他不高兴了。

  之后转身弯腰摸了摸塔雅抬起的头,对着回复苍白的小脸细语温润,如同哄着小孩:”如果没吃饱,我们上车再吃,好不好?”塔雅乖巧着点头。

  我揪紧的心脏一下子松开了。

  我不敢再去看中年人的反应,温驯的搀扶着塔雅起身,帮她柱好双拐,没有人再发一言,但我即使离他越来越远,也能听见后面咯咯吱的声音传来,是牙齿摩擦的声音?是僵硬的脖子转动的声音?是拳骨抵磨蹭声音,猜不到,总之,毛骨悚然。

  格雷迪就跟在我们后面,替我们阻挡了层层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