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月行云传 五,师徒诀别
作者:倾世寻心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葛键行跪在师傅跟前,忍住泪水笑着道:“师傅,您别怕,徒儿这就带着您去寻医。”葛天也笑着看着徒儿,缓缓道:“行儿,为师的身体自己清楚,你不要难过,你别忘了我腰带间的绢布,上面有关于你的秘密。不过你别急,我想在最后的时间好好看看我的好徒儿。还有不要想着给我报仇,你要先照顾好你自己。”

  葛天的话还没说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葛键行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不想徒增伤悲,只能忍着泪水呆跪在师傅跟前。葛天突然喘息起来,艰难的伸出剩下的那只手想摸摸徒弟的脸庞,葛键行懂了师傅的意思,赶忙把脸探过去,并用双手去托师傅的手,就在师傅的手伸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脖子一歪,嘴角流出了一口血,双眼依然似慈祥的笑着。

  葛键行知道,他在这世间仅有的亲人,已经死了。葛天已经气绝,可他的的手并没有垂下,而是还保持刚才的姿势,可见徒儿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自己即便死了也是放不下这爱徒。葛键行呆呆地看着师傅,想哭觉得没有泪水,他不知为什么自己竟想笑。他突然站了起来,运足了内功放声狂笑,惊得林中鸟儿四散。

  他笑自己,也笑师傅。笑自己的无能,笑师傅的坚持。狂笑几声,忽然一声长啸自他口中发出,似在发泄心中无奈与不甘。声音戛然而止,只觉气血上涌,丹田内真气乱串,接着眼前一黑他晕倒了。雨又下了起来,打在落叶上啪啪作响,打在葛键行的脸上他也浑然不知。

  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他回到了年少的时候,李娘在找他放风筝,他觉得奇怪,自己跟李娘乞讨为生根本买不起风筝,可想到自己从没碰过风筝,便不在思索奔向李娘,二人玩的正在兴头上,突然听见几声虎啸,顺着声音看去,眼前突兀地多出一片深林,只见林中串出四,五只猛虎向他们扑来,他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瞪大双眼看着猛虎向自己扑来,突然听到“孽畜”!接着几支箭羽同时呼啸而过,那几只虎也应声倒地。

  葛键行向着发箭的地方看去,见一人手持宝弓,右臂仍然保持着放箭的姿势。他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年轻时候的师傅。葛键行飞奔过去想喊‘师傅’,可父亲二字却脱口而出,原来梦中他们成了一家人。葛键行紧紧抱着葛天,不敢放松,生怕松开了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他想回头去喊李娘,突然眼前天旋地转,等缓过神来发现那几头猛虎竟活了过来,它们在分食一个尸体,行向那人脸上看去,发现那人正是葛天,他无助的转头寻找李娘,却发现身旁的李娘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突然他惊叫一声,梦醒了。

  葛无涯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上还有淡淡的香味。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全是冷汗,心道‘若那梦是真的也好,这样我也就被那虎吃了,也就不会思念师傅跟李娘了,不过既然我现在还没死,那我就一定要为师傅报仇,不报此仇我枉为人。’

  “小哥,你醒啦。”葛键行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中年汉子端坐在自己床前笑着打量自己,这汉子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字的眉毛,大鼻子大嘴却没头发,豆大的眼睛直发光盯着葛键行,把葛键行看的浑身不自在。这汉子见葛键行脸色不太好,以为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便起身轻推门走了出去。他那里知道这葛键行是因为自己随意的打量了他几眼便受不了了。

  过了一会,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一个女子,手中端着药,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刚才那汉子。葛键行跟了师傅多年,都是师傅跟人打交道,所以葛键行接触的女子是少之又少,且都是武林中人,女子大多也同男人的性格差不多,多为豪放,至于长相他便不愿细想。见这女子面容姣好便打量起来,这女子细眉大眼,小鼻子小嘴,乌黑的头发皮肤雪白,跟那汉子的长相截然相反。

  葛键行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子,一看便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经风雨,一时看得出神。这女子见葛键行双眼发直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脸色通红。汉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吭了一声。汉子心想,这小子看着仪表堂堂,倒像是个君子,没想到会这般好色,早知如此就不该同意小姐当初要救他。

  葛键行被这汉子哼了一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窘态。不由得想起师傅说过女色乃练武之人的大忌,切勿被女色迷惑心智毁了前程。突然葛键行心头一颤,想起师傅是因为自己才惨死,如果不是自己拖后腿,师傅一定能逃走的!他回想起那时的经过,发觉自己还没有处理师傅的后事,心想师傅尸骨未寒,而自己还有心思看漂亮姑娘,真是不孝的大过!

  于是慌忙起身想要问问师傅的消息,刚想动弹,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身体像是散了架子。他坚持着半卧着靠起上身,冷汗刚刚干了却又疼出了一头大汗。

  女子娇声道:“吴老三,你还不过去帮帮这位公子。”葛键行暗暗记下这汉子名叫吴老三,不过‘吴老三’应该是个绰号。只见这汉子脸色难看,似乎并不情愿,因为他还没看够葛键行无助的样子,不过不能违抗小姐的命令,只得黑着脸过去扶着葛键行,心道‘便宜了你这个色鬼,要不是小姐在这看着,我非给你扔下床来不可’。

  不待吴老三多想,这女子细声道:“公子怎么了,莫非有什么急事?”吴老三暗皱眉头,心想‘我跟了小姐这几年,还没见过小姐这么好脾气,不知道这小子那里比我强,能让小姐如此对待。’葛键行低声道:“你们见到我师傅的尸体了么?就是和我穿一样衣服的那个,他少了一只胳膊,而且~”

  葛键行无法继续回忆当时师傅的惨状,他咬紧嘴唇泪水在眼眶打转,他一时间无法接受师傅已经死了这个现实,就如同当时李娘的死,他断断续续哭了半个月,以发泄心中的不舍。可如今他以不再是当初的年纪,再说当初在师傅跟前自己都没哭,现在怎么能哭给人笑话。于是暗暗决定今后不在流泪,他要把自己流出的泪变成敌人的血,他要杀光梅花堂的所有人给师傅陪葬,于是便把眼泪憋了回去。

  吴老三见葛键行十分难过,便也对他少了几分怨气,其实吴老三也不算坏人,只是不想小姐被人欺负,而且他也在心中喜欢了小姐好几年,别看他表面粗犷,心底也十分细腻,所以小姐的举动他的心里都清楚。

  女子道:“你说的人我应该见过,不过那人当时已经气息全无,已经死了,所以我便只带了你一个回来,那地方是个荒废的竹林,很少有人经过,附近的村民也很少,且都是普通人不会动那些尸体,所以你放心,你师傅的尸体不会有问题,如果你急着找,我叫人明天帮你寻回来就是了,你昏迷了两天,想必身体十分虚弱,今天天色已晚,你吃了这药,就先休息吧。”

  葛键行答应了一声,心里盘算着不能放任师傅的遗体不管,暗自决定今晚启程。于是问道:“不知那竹林在什么方向?”女子答道:“西方九里地便是。”

  葛键行记下。想到对方救了自己,自己没说谢谢还问东问西,少了礼数是不行的。于是道:“在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方长,我定有报答的一天。还未能请教姑娘姓名,不知可否告知。”姑娘嫣然一笑道:“公子不必客气,我叫傅七雪,我娘亲生我的时候死了,那时冬天已经过了,却没来由的下了七天雪,父亲怀念母亲,便给我这么个名字。”

  傅七雪想到自己还不熟悉对方,却说了这么多,自觉羞愧脸便红了,而又不想难堪,于是转过身问道:“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葛键行心道‘键行是李娘给的名字,师傅已死,这键行二字也没了什么意义,况且我还不知道外面仇家有多少,索性我就此换个名字。于是道:“在下葛无涯。多谢傅小姐搭救之恩。”

  傅七雪轻笑道:“别老小姐小姐的叫了,听着麻烦,叫我小雪就行,我把药放在了你手边的椅子上,睡前葛公子别忘了喝下。我先告辞了。”继续道:“老三还不跟我出来,别耽误公子休息。”葛键行道:“姑娘不必客气,叫我葛无涯就好,公子公子的我也听得麻烦。”傅七雪轻轻一笑,出门了。随后吴老三黑脸一句话没说跟了出去,他实在是没法现在接受小姐对一个外人这么好。

  吴老三带上门,见小姐在前等他,便快步走去问道:“小姐何事,请吩咐。”傅七雪道:“吴老三,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对待无涯,我很喜欢他,所以你最好不要跟他做对。”说罢转头走了。留下吴老三一人愣在原地。吴老三心里答道‘是小姐。’

  回到房间后,吴老三灌了自己一壶酒,自言自语道:“我是傅镖头拣的第三个野孩子,吴姓是随逝去的傅妇人。我人卑言轻,更是贱命一条,可是喜欢你傅七雪又能怪谁呢,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也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对你都是言听计从,多次因为你而闯祸差点被傅镖头杀了,可你不但不感谢我,却越来越冷落我,我本无有怨言,可你却为了这个不知底细的外人这样对我,看来我在你的心里真是不如一条看门的狗。

  早晚有一天,我吴老三会让你后悔你这些年你践踏我的感情,到时候我绝对会让你全都还回来!”说着说着,酒劲发作便睡了。

  谁知这吴老三竟不知不觉在心中种下了一棵恶果,既然种下了果实,那就有发芽的那天,只是不知道那时又会发生什么呢?因因果果,是非对错,谁能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