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旧事 老式茅厕
作者:黑藜氏B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1、以前那些茅厕采光条件都很差。从外面亮光里推门进去,经常感觉里面到处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所以进到人家茅厕里解手,关好门,经常要站着等一会儿,让眼睛逐渐在黑暗里适应过来,才能依稀看清周围情形。然后才能找着茅厕板缝隙,试探着,蹅开双脚,开始蹲下去解手。

  2、小时候我们拉屎,经常是茅厕板缝隙找对了,屁股却蹲歪了。结果稍不留神便把粑粑拉到茅厕板上。我们没在意,拉完屎,提起裤子就走人了。后来被家长发现,总要揪着耳朵,掐着小脸蛋儿,老大不客气地训斥一顿。有了几次惨痛教训后,我们再到茅厕里拉完屎,总习惯掉过头查看一下。要是发现有粑粑拉到茅厕板上,就得赶紧到灶房里舀瓢洗碗水涮锅水进来,将那些粑粑冲到茅坑里去。

  3、以前各家茅厕柴楼都不怎么打整,所以柴楼梁檩秸草枝柴上,总是铺积着大量灰尘。有些灰尘看着比树叶铜钱还厚,就像是片废弃数十年的旧庙宇破祠堂似的。家里人偶尔爬到柴楼上去抱捆草把,拖几根枝柴,经常会弄得浑身都是灰尘蜘蛛网。而且每次爬到柴楼上,都会踩得周围灰尘簌簌直掉,就跟飘雪落霰似的。所以那时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有家长老辈人在茅厕里解手,不能到柴楼上拖柴抱草把。要是不守规纪,不管下面是否蹲站着家长老辈人,都要爬到柴楼上拖柴抱松毛,翻找东西,弄得满屋子灰尘满天飞,落得他们满头满脸的,还成何体统啊?那样即使他们不骂你,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嘛。

  4、以前许多人家茅厕里都放着破筲箕烂撮箕,里面那些秸草包谷壳包谷芯等杂物,是用来供人揩屁股的;要是没有这些糙物,也不用担心,拉完屎,站起身子,顺手从头顶柴楼上扯些秸草,掰节枝柴棍下来,就能解决问题了;有些村民不习惯使用这些粗糙秸秆,总喜欢从外面扯些青蒿野草进去揩屁股;有时实在找不到秸秆柴棍,还会从墙壁上,从石基里扣些泥巴石块来揩屁股呢。

  5、那些稻草包谷壳质地粗糙,孩子都不喜欢使用。所以幼年时我们拉完屎都不习惯揩屁股,经常是提起裤子就走人了。久而久之,裤裆里经常黏附着层硬实秽物,黑得像鼻屎,硬得像疤痂,还微微带着黄泥巴色。母亲给我们洗裤子,裤裆里这些重点部位都要抹着碎皂角,反复多搓揉几次。有时搓烦揉累了,就会把孩子叫到跟前,狠狠地教训几句。之后我们这些孩子到茅厕里去拉屎,便慢慢习惯像大人那样,开始用稻草秸秆包谷壳揩屁股了。当孩子们拉完屎后,能学会自己揩屁股,算不多就算懂事了。

  6、以前人们敬重字纸,认为糟蹋亵渎字纸会犯下罪孽,会导致孩子读不好书,下辈子投胎转世会变成瞎子,变成傻子。所以那时好些人家都不敢用书本,或者孩子们用过的作业本来揩屁股。好像那样做罪孽深重,必定遭到天谴似的。

  7、以前各家茅厕都有蜘蛛繁衍生息。这些小毒物微毫细足,数量众多,很少看到它们活动,却能感觉到它们简直无孔不入。以至猪槛栏上、鸡圈角落里、枝柴楼檩间、屋檐椽瓦茅草间,到处都是它们织布出来的蜘蛛网。有时爬到柴楼上,看着周围到处密密麻麻的,满眼尽是蜘蛛网,感觉很嫌烦,总想挥舞着树枝柴棍儿,打扫出片清明无碍的空间来。可只要两三个晚上,你再爬到柴楼上,看到周围又密密麻麻地结满蜘蛛网了。当然,从时间上讲,夏天蜘蛛网看着更绵密,数量更多,更新得更快。以至椽瓦梁檩间很多蜘蛛网都跟银线蚕丝似的,看着很新鲜,色泽明丽鲜亮。冬天没有蜘蛛,那些蜘蛛网被破坏掉,便没法更新修补了。所以很多蜘蛛网即便看着还很完整,也落满灰尘,色泽暗淡地闲置着,像是张很久没洗的脏渔网似的。有些蜘蛛网则缠黏得像些旧棉絮似的。这些蜘蛛网不论新旧,黏性都很强。所以家里人到柴楼上抱草把,拖枝柴,头发衣服上还是经常黏满蜘蛛网,还是附带着好些蝇尸蚊骸,很难清理得掉。

  8、这些蜘蛛网经常能黏捕到好些蚊子苍蝇、蜜蜂夜蛾。有些飞虫刚黏上去,还心有不甘,老是嗡嗡作响,不断蹬腿伸足地挣扎着。后来被吸光体液,只能像树皮渣,像碎枯叶,像蚕壳蝉衣似地悬挂在蛛网上,看着仿佛毫无重量,经常能被夜风吹出咝咝哨响声来。

  9、这些蜘蛛网还黏附着许多草梗竹叶。它们挂在幽僻角落里,经常像丝弦簧片似的,不断被风吹得嘶呜颤响着。这些嘶鸣哨响声,白天听起来并不明显,甚至根本听不着。可在寂静深夜里,这些嘶鸣颤响声听起来却很神秘,很诡异,很惊悚。它们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有时声音洪亮,有时颤音幽茫。有时近切贴身,有时遥远悠长。有时响声仿佛来自幽微天际,有时响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传出来的。有时仿佛有妇人在附近原野里故意压低声音,嘤嘤抽泣。有时仿佛有冤魂野鬼隐藏于墙缝砖隙里,啾啾啼哭。有时仿佛有妖魅怪物在诡笑,在呼号,在竟相追逐。总之,这些嘶呜颤响声听起来很诡秘,很阴森,总能给孩子们带来许多恐怖遐想。害得很多小孩子夜晚点着煤油灯到茅厕里解手,经常吓得惊嘶辣叫的,像被鬼魇镇着似的。以至很多小孩子都长到五六岁了,夜里还不敢独自进茅厕解手,非得吵着要哥哥姐姐,要爸爸妈妈点着煤油灯,披着衣服,陪着前往才行。

  10、这些蜘蛛网还有个用处,就是用来黏捕蜻蜓蝴蝶。农村孩子都知道,每到夏天都有很多蜻蜓蝴蝶在树枝花丛、溪畔藤叶间翩翩起舞。这些蜻蜓蝴蝶色彩艳丽,肢体纤巧,飞舞起来像仙国精灵似的,煞是惹人喜爱。可这些美艳精灵抓逮起来可不容易。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竹篾扎个圆圈,绑在竹竿上;然后举着拿到茅厕里,网缠着大量蜘蛛网;然后举着这些竹圈到原野菜地里去,嘻嘻哈哈地奔跑着,追逐着,很容易就能黏捉那些蜻蜓蝴蝶。这种捉逮游戏,小孩子经常玩,现在回想起来依然饶有情趣,倍觉甜蜜。

  11、以前各家茅厕里都有个大鸡笼。每天早晨孩子们都要进去,掀起鸡笼,把里面那些鸡放出来,傍晚那些鸡回到茅厕里,还经常得得把它们抓到鸡笼里关好。这些鸡笼全用粗竹篾编成,上面糊满脏毛羽糖鸡屎,像披着件厚蓑衣烂麻褂,感觉沉甸甸的。所以那些三四岁的小孩子,有时帮着做家务,去放鸡,感觉那鸡笼沉甸甸的,总要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掀得起来。由于每天放鸡关鸡,那时我们衣服裤子上经常黏着糖鸡屎,闻着臭烘烘的。有时还会惹些鸡虱子爬到身上来。鸡虱子比人虱子个头较大,反应迟钝。上课时觉得头发脖胫里痒痒的,伸着手去抓挠,一不小心便会抓逮到只鸡虱子。这些吸血害虫,头小,嘴尖、肚子里面装满鲜血,看着肉嘟嘟,肥滚滚的。用手轻轻一掐,就能红染料似地爆溢出大片污血来。

  12、小时候我们每天关鸡,最怕照顾那些比拳头还小的雏鸡雏鸭。这些小家伙赶进茅厕里,经常会到处胡钻乱窜。有时稍不注意,就从茅厕板缝隙里掉下去,落进粪坑里。这时我们得赶紧掀开茅厕板,用大粪勺将它们舀起来。可这些小家伙却不识抬举,你拿粪勺去舀它,去救它,它却惊慌失措地到处闪躲。有时钻到猪圈下面,看都看不着,用粪勺也够不着。经常害得我们这些小屁孩儿想尽各种办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能将它们打捞起来。有时它们在粪坑里瞎扑腾,很快翅膀羽毛打湿水,沉进粪坑里淹死了。淹死一两只雏鸡雏鸭,可是个不小的损失。所以爸爸妈妈回来,知道情况后,经常会很生气地揍我们一顿。小时候我们这些农村孩子,谁没因为淹死雏鸡雏鸭,被家长揍过啊?

  13、以前孩子们经常得翻爬到猪圈里去刮猪粪。特别是下半年,猪长得比较大,要不了多久猪圈里便堆积起来许多猪粪。有时粪屎堆积得太多,那些猪只能整天站在猪粪里,睡在猪粪里,并因此把身子弄得浑身腌臜不堪。天气转凉,或者隆冬腊月天,它们整天睡躺在稀粪里,还容易着凉感冒,弄出病来。所以那时隔不了多久,家里那些大点的孩子就会拿着锄头,翻到猪圈里,通过茅厕板缝隙,将那些猪粪刮到粪坑里。到猪圈里刮猪粪是不穿鞋的。那些猪粪堆积得很厚,经常能埋到脚踝,甚至淹到腿肚子上。所以那时只有我们这些农家孩子,才有胆量,才敢毫不嫌弃地翻到猪圈里,光着赤脚,踩着满圈猪屎稀粪做家务活。那些猪屎,软得跟稀泥淖似的,腻得跟浓痰鼻涕似的。光着脚,蹅着那些稀屎猪粪干活,谁都觉得腌臢恶心。但多踩几次,多做几次,逐渐习惯之后,也就浑然不当回事了。

  14、以前生活穷苦,家里那些猪经常吃不饱肚子,整天饿得哼哼乱叫。有时还像造反似的,不断咬啃着槛栏,甚至想攀着槛栏想爬出来。家里人听到猪圈里动静闹得很大,经常会抓根木棍冲进去揍它们一顿。有时你进到茅厕里拉屎撒尿,刚推开门走进去,它们便以为你来喂猪潲了,赶紧围着猪槽乱哼乱拱地想抢食吃。这时只有抓着棍捧,恶狠狠地揍它们几下,才会逐渐安分下来。还有就是那些刚买回来的小猪崽儿,拉屎不会固定地方,总是到处乱撒,甚至还会把屎拉到猪槽里。这情形谁看着都来气。所以家里人只要看着它们撅着屁股想乱拉屎,就得赶紧用棍棒打它几下,把它赶到角落里去。这样经常打它,让它害怕,逐渐形成条件反射,才会慢慢养成到角落里拉屎的好习惯。

  15、夏天蚊子特别多。每天傍晚进到茅厕里,那些蚊子便密密麻麻地飞扑过来了,简直比满天繁星还多。所以傍晚夜里到到茅厕里拉屎,经常会有大量蚊子争先恐后地想来叮咬屁股,害得我们不得不边拉屎,边不断在屁股后面挥着手,轰撵蚊子。有时稍不注意,便会被它们狠狠地叮上两口,像突然被尖刺恶狠狠地扎了两下似的。茅厕里那些猪鸡鸭子,每晚不知要被蚊子吸掉多少血。猪皮厚毛长,肉肥血多,不怕蚊子叮。鸡鸭毛羽密厚,嘴硬,脚趾长着角质层,对蚊子有较强抵抗能力。只有那些雏鸡雏鸭,粉肉娇嫩,绒毛稀疏,根本没法抵挡那些密密麻麻的蚊子。要是把它们关在茅厕里,那些蚊子有时一个晚上就能叮死两三只雏鸡雏鸭。那些雏鸡雏鸭被蚊子叮死后,身体干瘪,僵硬,就像所有血液水分都被吸光了,只剩下毛皮骨头。所以其尸体摸着硬邦邦的,甚至感觉还很硌手。以前山里人生活穷苦,家里养窝雏鸡雏鸭不容易,谁舍得它们被蚊子活活叮死咬死掉啊?所以每到夏天,家里只要养着雏鸡雏鸭,傍晚时分,孩子们都要把小篾笼抱到灶房堂屋房间里去,用衣服破蚊帐包裹好,防止蚊子钻进去叮咬它们。这种家务活每晚都要做好,不敢懈怠大意,或者有所遗漏,否则咬死掉两三只雏鸡雏鸭,家里损失就大了。

  16、记得有一次,我把那笼鸡仔儿抱到房间里,连煤油灯都懒得点,便摸着黑给它们罩着两件破衣服。然后我就上床睡觉了。谁知那两件衣服根本就没压牢实。我上床没多久,便有件衣服滑落下来了。之后那些蚊子便从竹篾间蜂涌进去,开始大肆叮咬那些小鸡仔儿。那晚整窝鸡仔儿都被蚊子叮咬得叽叽直叫唤,整晚它们都踩得那些稻草簌簌簌地响个不停。可惜我睡得太死,根本没察觉到那窝鸡仔儿有何异样。第二天早晨才发现鸡笼死了两只鸡仔儿。以前农村孩子做错事,闯了祸,经常要挨打。所以当妈妈知道我弄死了两只鸡仔儿后,我以为她会狠狠地揍我一顿。可不知为什么那次妈妈没打我,只是臭骂了我几句。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觉很愧疚。之后连着几天都像罪人似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17、夏天粪坑里那些蛆虫密密麻麻的,同样比满天繁星还多。它们粪坑当家园,把秽液当甘露,把秽臭当营养,生活得子嗣昌繁、精精壮壮的。它们身体嫩白,像撒着层软熟糯米似的。它们臃肿肥胖,像精心饲养出来的蚕宝宝。它们精神健旺,活力充沛,整天成堆成群密密匝匝层层叠叠地蠕动着,攀爬着,仿佛没片刻功夫安定得下来。那些新鲜粪屎,很快就能被它们穿洞打穴地分解食噬掉,简直比屎壳郎搬牛粪还快。它们很不安分,就像得了躁动症,总想从粪坑里爬出来。以至粪坑泥壁上,经常有许多蛆虫密密麻麻地想往上爬。它们浑身污水淋漓,看着湿漉漉的,蠕爬起来,身后总会留下条黄水污渍。由于坑壁笔陡,由于相互拥挤,它们经常爬不了多远,就会被挤落下去,或者是爬不稳,自己掉落下去。只是它们总有种不屈不挠、永不放弃的执着精神。每次掉落下去,总会重新振奋起精神,继续沿着坑壁往上爬。它们越爬越高,身体越晾越干,尾巴后面拖着的那条黄水污渍,慢慢消失了。之后总有许多蛆虫会爬出茅坑,在猪圈鸡笼、墙壁旮旯门背后,到处蠕爬着,游荡着。

  18、那些蛆虫经常能穿过门缝门坎,爬到灶房堂屋里来。有时走路稍不注意,便将它们踩得稀巴烂,尸肉狼藉地黏在脚板上。有时它们会爬到板凳桌腿门框上,吃饭摆桌子,靠着门框,很容易蹭到衣襟裤管上来。有时它们甚至还会钻进橱柜,爬到碗钵饭菜里。只是那时人们都不大在意这些腌臢蛆虫。看着它们爬进碗钵饭菜里,随便用东西挑出来扔掉就行。现在想来,不是那时人们不讲究,而是没法将就。你总不能因为饭菜里爬着条蛆虫,就把满钵满碗的饭菜,端去倒掉吧?那时生活穷苦,粮食都很珍贵,谁忍心将饭菜倒掉啊?反正那些饭菜被蛆虫爬过,吃了也没什么事。可能是那时人们的身体抵抗能力都比较强吧。

  19、以前各家灶房都毗邻着茅厕,中间就隔着道矮墙破木门。以致家里人在灶房里做饭吃饭,经常能闻到隔壁茅厕里那股熏臊粪臭气。而且往往是天气越炎热,那些粪臭尿臊气越是浓郁熏烈。有时感觉就像灶房茅厕根本没什么间隔阻拦似的。只是这种粪臭气大家闻久了,习惯了,也就感觉麻木,嗅觉迟钝,有些浑浑然不怎么当回事儿了。

  20、因为茅厕毗连着灶房,那时家里人每次打粪,都要挑着从灶房里经过。所以那些农村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家里人饭都开始摆桌子吃饭了,还老辈人挑着粪屎,从饭桌旁经过,到菜园里给那些蔬菜施肥浇粪。这可不能怪那些家长老辈人不识相。有时菜地里就剩最后一两挑粪就能浇完,你总不能等吃完饭,再去浇吧?有时就是赶时间,家里人还没吃完饭,便有老辈人匆匆忙忙地挑着粪,出去给菜秧施肥了。这些老辈人毕竟要赶时间,总不能每次都要坐在旁边,等全家人吃完饭,再去给那些菜苗浇水施肥吧?反正以前大家对这种事并不怎么计较,一边吃饭,一边挑着粪屎出去浇地,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当然这只是在平时里。要是过年过节,要是家里有贵重客人吃饭,可就不能那么随便了。一般来说,只要家里有贵客吃饭,或者遇到重要场合,那些老辈人即便再忙,都要等大家吃完饭,才能到茅厕里去打粪,然后才能挑着到菜地里去,施肥,浇水,做农活。

  21、此外还有个禁忌:就是不能在家里人吃饭时,随便溜到茅厕里拉屎。小时候我们不懂事,有时饭还没吃完,就想进茅厕解手。这时父母总会毫不客气地一筷子敲到脑门上来:慌啥子?吃完饭去不行啊?多等会儿会死啊?这样被打骂训斥过几次,便不敢吃饭时赶着上茅厕了。当然什么禁忌都例外的时候。比如遇着拉稀闹肚子,哪有时间等啊?我们这些小孩子还可以溜到外面去,到处野撒。那些大人,那些老婆婆老奶奶,可就非得进茅厕才行了。所以有时还真能闹出些尴尬情形来。记得有一次,我四奶奶带着媳妇和两个小孙女到我家来做客。吃饭时,她突然闹起肚子来。她实在逼忍不住,只能急匆匆地溜到茅厕里去拉稀。结果我们这厢围着桌丰盛菜肴在吃饭,她在隔壁不断哔哩噗噜地屙出些洪亮声响来。那情形谁都觉得很尴尬,却又不好说什么。于是大家只能装得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有说有笑地吃着饭,聊着天了。

  22、以前各家自留地少,菜园里那些蔬菜数量有限,所以茅厕里那些粪屎,绝大部分都是给生产队用的。生产队冬春季节给小麦泼粪,初夏时节给包谷苗施肥,春夏季节给秧苗稻秧灌粪水,都会安排社员挨家挨户地去打粪。然后那些社员便会掀开茅厕板,舀满粪桶,再大步流星地挑出去,给地里那些庄稼施肥烧水。每次他们挑着粪屎出来,沿途总是不断有粪屎黄汤漫溢出来,淅淅沥沥地滴落到地上。每次粪还没挑完,便会撒落出条水渍秽物带,足有四五尺宽,像黑秽河流,蜿蜒着从茅厕里流溢出来,穿过灶房,穿过堂屋,穿过院坝,一直延伸到大门外面。所以每次社员们打完粪,我们都要将家里那些秽粪渣子清扫干净。粪屎粪草渣当然容易清扫,可那些水渍浸润到泥壤里,怎么可能扫得掉啊?所以无论孩子们怎么打扫,灶房屋子里都弥漫着股浓浓粪臭气,半天挥散不掉。有时连吃晚饭,灶房里都臭烘烘的。有时连半夜披着衣服起来上茅房,灶房里那股粪臭气还很浓郁呢。

  23、那时社员们到家里来挑粪,都习惯在茅厕门上划着正字来计数。每挑出一担粪,就会抓着黄泥巴,添划上一笔。以至每次挑完粪屎,茅厕门板上都成排成片地划着不少正字。这些正字划在茅厕板上,家里人都不怎么清理,没多久便变得字迹模糊漫漶不清了。所以那时进到各家灶房里,只要抬起头,都能看到旁边茅厕门板上密密麻麻地划着不少泥巴正字。这些茅厕正字,应该算是以前那个蒙昧年代比较独特的一种景致吧?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用正字来计数了。现在进到山里,再看不到墙壁门板上那些泥巴正字了。现在这种原始计数方式早埋葬到老辈人记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