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陈轩点头认可了他的话，程全才接着说：“小陈，我看人还是蛮准的，打眼一看，你就是个纯真的人。从单纯简单的学校，噗通一下跳入社会这个复杂的大染缸，估计你很可能会有所不适。
“以后，你可要多向咱们公司的老员工学习，尽快把你在学校里的那些个，什么所谓的单纯啊、轻信啊、倔强啊等等的东西统统丢掉。
“我相信，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阅历的积累，你很快就会熟悉并适应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交流方式了。
“你曾经在学校里所不齿的那些东西，也要拾起来，等你能够灵活运用它们的时候，你也就可以在社会上立足了！”
程全看了一眼陈轩，见她脸上没有现出什么不耐的表情，才继续往下讲：
“我们现在在国内做业务，说白了就是在研究人心。比方说，我们办事，一定要分人对待，对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的方法。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准备公关以前，你就要先摸清楚对手的心理以及其家庭成员和他本人的喜好。这样，你行动起来就有的放矢、事半功倍了。”
陈轩聚精会神地听着，此时又忍不住开口请教：“程部长，对方的家庭成员和他本人的喜好，只要下功夫，要想弄明白倒是不难。可这人心隔肚皮，人家的心理那要怎么摸啊？”
程全轻摇着头，了然一笑：“我在做业务时，就专门研究过人的心理学。那时节，一有空闲，我就会读读有关心理学一类的书籍来充实自己。你也可以试试，我担保对你今后积累工作经验肯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陈轩点着头说：“好的！回头我就买两本这样的书好好学习学习。”
一旁的童总吭了一声插话了：“小陈，你不用买了。我那儿也有不少管理方面的书，种类多着呢！明天我挑几本有关心理研究的给你带来，你先看着。”
“那可太好了！谢谢童总！”听董事长愿意借书，陈轩急忙道谢。
程全耐心等候那二人客气完，才接着说：“小陈啊，视觉是人的第一感官，看人准不准就靠我们的双眼。
“人心虽然藏在肚子里，不过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来看它。
“不是还有句话叫做‘透过现象看本质’嘛！
“以我的个人经验，当你与陌生人交往时，首先应该看他的装饰。
“一般来说，从一个人的穿衣打扮大约就能猜到他百分之三十的心理活动。”
“能具体点吗？程部长。”陈轩一向不会看人，听程全说是看人有窍门，急忙集中精神来学习。
“当然可以！”
程全见陈轩听得认真，也特别来劲儿，他想了想说：“如果一个人西装革履，整天油光满面的，这个人多数就比较滑头。对付滑头的人，你就请他吃喝玩乐，保证没问题。
“如果一个人穿着休闲，那他多半是个朴实的人。朴实的人往往比较顾家，这样的人，你就多送些地方特产给他，保准他也会很高兴。”
陈轩有点雀跃地说：“听了程部长的话，我受益老大了，以前，我的班主任老师就总说我太单纯、不会看人啥的，这下儿好了！我以后就可以根据衣帽判断人的品性了。”
程全摇摇头：“那可不行！我说的只是大部分人的心理体现，凡事都有例外。就像我现在的司机小柳，穿着也挺朴素吧？”
陈轩认真回想了一下刚刚开车送她和程部长来的那个司机的衣着打扮，连忙重重点了点下巴。
程部长抬手指指自己的头，说，“那小子看上去一脸憨傻，其实，他这儿精明着呢！
“哎，咱既然说到了小柳，二位不介意我来给你们插一段那家伙的故事吧？”
见程全扭头对着自己询问，陈轩看看童总，见他一脸听之任之无所谓的样子，立刻礼貌地回答：“好啊！程总请讲！”
陈轩话音刚落，童总也笑呵呵地道：“老程，要说就快说，就咱仨，你老小子装什么客气呀！赶紧着——”
程部长摸了一把脸，强忍着笑意道：“我们开发扬子石化的时候，一共去了三人，厂长，小车司机还有我。
“到了那儿后，我先递上化工部的介绍信，那年头，介绍信就是敲门砖。不用说，我们顺利见到了他们的销售部经理。
“说明来意之后，照例要先请人家吃饭。那个销售部经理把他们销售部的销售人员一下叫去了九个，加上他正好是十人。我的天，10比3，他们给我们摆出的阵仗可不小。
“吃饭的时候，扬子石化的一个销售员好像是姓白的，就一个劲儿地套坐在他边上的我们小车司机的话。
“我一听就明白了，他们这是在摸我们的底细啊！估计是想看看我们的厂子到底有多大吧。因为担心小柳说错话坏了事，所以我就支棱起耳朵注意听他和白销售员的对话……
“就听那个小白问小柳，‘你们厂有多大？’
“我们的司机小柳就跟他说，‘俺厂不大。’
“‘厂子不大，你们能跟化工部联系上？’那人觉得不可思议，喝了一口茶又紧追着问，‘你们厂到底有多大？’
“小柳一脸天真地说，‘俺厂真不大，就俩转盘一隧道，进货只走七号门。’
“扬子石化的小白听了，直接就惊呆了，他睁大眼睛问，‘俩转盘一隧道，进货只走七号门。这还叫不大？’
“小柳挠挠头，咧咧嘴反问，‘这就叫大吗？俺有时也给俺们老总开开车，也曾陪着他出去应酬过，俺去过B市、D市、E市的许多单位，一个个的都比俺们厂大。今天你若不说，俺还以为俺们厂不大呢！嘿嘿……’
“见小白无言苦笑、小柳一味儿装傻充愣，我就笑了……
“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一向认为老实巴交轻易不开口说话的小柳也是很滑的呢！
“其实，我们厂还真不大。
“小柳说的两个转盘只不过是厂里用于绿化的两个圆型花坛。
“因为我们厂有两个办公区，中间是食堂，为了便于两边的职工就餐，就在食堂的最边上各开了一个门洞。这样一来，既方便了全厂员工就餐，也方便了两区的职工来回通行，也就成了司机小柳说的隧道了。
“再就是我们厂虽然不大，可大门挺多，一共有七个，我估计我们厂要是有九个门，小柳就该说‘进货只走九号门了！’嘿嘿嘿……”
说到这儿，程全嘿嘿笑了起来：“我就喜欢小柳的圆滑，轻易不开口，张嘴就是重量级的。所以，我走的时候，就把他一块也拖来了。”
陈轩仔细想想程部长关于“俩转盘一隧道，进货只走七号门”的解释，也抿着嘴会心地笑了。
童总笑着说：“我也喜欢小柳，那家伙看上去老实巴交，实际上汤水不漏。”
不知为何，当童总夸赞小柳“看上去老实巴交，实际上汤水不漏”时，陈轩的心突然痉挛了一下。
她唇边的笑越来越淡，越来越牵强，因为她竟然由小柳忽忽联想到了他，那个一提起就恨得陈轩牙根痒痒的袁远程。
她恨恨地想，“那家伙表面上看着一本正经，谁想他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
上次在医院，陈轩匆匆见了他的背影一面，当时就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头。后来，她把那天见到他的“镜头”在脑海里反复回放，终于抓到了重点。
孩子，不错，就是那个被他紧搂在怀里的孩子，小家伙当时抓着袁的头发喊他“爸爸”！
袁去年五一结婚，到今年六月份，算来算去他结婚也就13个月，扣去怀胎10个月，袁的儿子应该3个月大，可他肩头的儿子竟然会薅着他的头发叫爸爸了。
“假相，全是假相！原来他平日在我面前摆出的那副坐怀不乱的姿态，还有他与我汤水不漏的对答……
“一桩桩、一件件，现在回想起来，呵呵，竟然全它妈的是假相！
“想来他也是被迫‘奉子成婚’的吧！哈哈，活该！”
陈轩越想越恨他，顷刻间竟然忘记了身在何处，连不自然地苦笑了都没有发觉……
程全引得陈轩和童总都笑起来，自己却又一本正经地制止道：“行了！先别笑了。那天的事儿刚开头，还没说完呢，我继续讲啊——”
听到程全部长的话，陈轩猛醒过来，她心虚地左右望了望两位领导，见他们似乎都没注意到自己适才的失礼，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赶紧屏息正坐，继续倾听程全部长乐呵呵地演讲……
“再后来我们吃饭，在南方，那时喝酒还是跟咱们以前一样，斟酒依旧用的是小杯。
“我们厂长心道，‘这样不行，他们十个人，如果每人来给我敬上个三五杯，那不就没数了嘛！’
“因此，他就拿起小酒杯一直端详。
“一直端详到扬子石化那边的人都奇怪地瞧他了，他才轻晃着小杯说，‘在我们那里喝酒，这样的杯太小了，喝起来不过瘾。’
“那边的经理就问了，‘王厂长，你们那儿喝酒都用啥酒器？说出来咱马上喊服务员换！’
“‘我们在家也不拘……’我们厂长一看桌上有个盛醋的小白碗，就指着它说，‘咱就用这个东西吧！’
“那经理说，‘好，还是山东人痛快，今天咱就用大的！’
“服务员很快给我们每人斟了上半碗酒，结果……哎——小陈，你猜结果会怎样？”
陈轩见程全歪头问她，赶紧咧嘴一笑：“还能怎样？肯定都要喝高了呗！”
程全脸上现出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的样子，吁了一口气，笑道：“一听要改用碗喝，他们那边当场就有五六个销售员打了退堂鼓，他们一个个站起来，找了各种借口陆续逃席了。”
陈轩重复道：“逃席？”
程全一拍大腿：“对！我们厂长那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听见要用大碗喝酒，吓得他们一趟一趟地跑厕所里躲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