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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楚修被浓雾裹进去的时候亡灵们从地底升腾而起，凄厉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学院。原来它们并不是撤去，而是藏在地下寻找时机来完成致命一击！

　　楚修的大脑如同被病毒入侵的计算机，暴虐的力量在他的脑神经里左冲右突，似乎想彻底毁掉他。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学生们正发狂般地射击，尽管那些光束并不能对亡灵造成多少伤害，可是他们除了狂吼开枪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学生们如果倒下，那么学院就将是一座空城。

　　这时耀眼的光柱群从天空直射下来，精准地笼罩在每一只亡灵身上，仿若神的凝视。

　　“亲爱的亡灵们，刀与剑的时代过去了，迎接你们的是无上的科技力量！”半空中传来老迈但威严的声音，可这声音中似乎带着些笑意。

　　一阵如同按下快门般的声音响起，那是炮口解除锁定的声音。紧接着粗大的闪电从空中降落，这些闪电带着无匹的威势和力量砸向亡灵们，正在进攻的亡灵接触到电光后伴着惨叫彻底化为虚无。那些头上还没有降下雷电的亡灵四处逃窜，想要躲开光柱的锁定，可是光柱跟随它们移动，把它们的行踪照的一清二楚。

　　学生们呆住了，然后他们回过神来，扔下手中的武器互相拥抱欢呼。

　　救援的军队来了！

　　亡灵们在现代武器的无情打击下溃不成军，之前从地面冲出时带着喜悦的尖啸变成了痛苦的嚎叫。有几只亡灵正惊恐地向亡灵之主身边靠拢。

　　亡灵之主也被光柱笼罩，可是头上迟迟没有降下闪电。

　　“是亡灵之主吧，我对阁下保持着深深的敬意。”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但是如果您今天杀掉了我们的规则掌控者，那么这些雷电的目标会改为北边您子民的居住地，然后进行无差别的轰击；如果您放掉他我会让您平安回到北方山林里。您觉得用这一条人命换走您子民的生命很值得的话，那请您继续。”

　　“那这些被净化掉的亡灵呢！”亡灵之主烦躁地对着天空大吼，他不知道那个和他说话的男人到底在哪，所以只能用幽蓝的眼睛扫视整片天空。

　　“发动战争的一方失败了却想不留些代价就逃走，恐怕任谁都不会答应吧。”老人真的带着笑意，仿佛拥有绝对的自信。

　　他没法不拥有自信，因为亡灵大军已经被净化掉了十之八九，只剩下几只在亡灵之主身边瑟瑟发抖。而它们的头上笼罩着光柱，只要他想，闪电随时会劈下来让他们彻底消失。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谈判，或者说是人类对亡灵的不平等条约。

　　“我怎么知道你真的会放我走？”亡灵之主的声音小了很多，仿佛泄了气。

　　“我们人类美德之一就是注重承诺，您大可以放心。”

　　亡灵之主犹豫了一会，还是恶狠狠地将楚修扔在地上，随即全速向岛外冲去。他身边的几只亡灵丝毫不敢脱离他身边，生怕被雷电击中。

　　巨大的飞船喷射着蓝色的火光向地面降落而来。离近了学生们才能看清它的模样。流线的外形涂着银色的涂层，飞船底部密密麻麻地全是炮管——刚才就是它们喷射出致命的雷霆，船身前后左右共十二部引擎在轰鸣。而与它相比，护航的六架f-15简直就是麻雀见了大鹏。如果是白天，这架飞船绝对是遮天蔽日级别的。

　　学院门前的空地成了停机坪，然而这么大的空地在停了这架庞然大物后剩下的地方也不是很多了。飞船舱门缓缓开启，穿着白衬衫的医生们带着药品匆匆向学生们这边赶来。

　　半个小时后，灯火通明的餐厅。

　　学院医护室离餐厅太远，而许多教授在听到军队救援到来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于是医生们干脆把桌子拼在一起作为临时的床板，然后把受伤昏迷的教授和学生们一个个抬到上面。简单消毒后几乎所有躺着的人们都挂上了点滴药水。

　　卡斯罗在医生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靠着床头的枕头。他床边坐着梳着背头的老人。老人拥有一张刚毅的面庞，嘴唇上边还留着斯大林式的胡子，此刻这张威严的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笑容。

　　“上校，好久不见。”卡斯罗勉强笑笑，算是对老人打了个招呼。

　　“当年的逃兵现在也长大了啊。”上校满是感慨。

　　“您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说这种事......”罕见的，卡斯罗竟然露出羞愧的神色。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上校，您为什么会选择救下楚修呢，按照您的性格......”

　　“按照我的性格宁可牺牲掉几个学生也要把亡灵之主净化掉对吧。”上校打断了他。

　　“莫非您年级大了性格也变了？”卡斯罗半开玩笑地猜道。

　　“我年纪是大了，但我依然和以前一样果断，或者说是心狠手辣，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上校目光越过卡斯罗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教授和学生们，“可是我知道你的想法，如果我那样做了恐怕你真的会记恨我一辈子吧。”

　　卡斯罗眼底闪烁着一些记忆的光泽。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可回想起来仍像是发生在昨天。

　　每一年都会有新兵小队被派遣到北方边境线驻扎，这种防御性的驻扎每年一次轮换，驻扎小队由从新兵中随机抽取的五十人组成。这可是一份肥差，因为驻扎点所处的位置可谓天高皇帝远，不管是南部军区还是皇室都不会有事没事就去转转。而那里人烟稀少地形平坦，基本上属于兵家弃地，亡灵们也不会闲着无聊去举族进攻这样一个鸡肋的地方，军区派人驻扎大概也只有示威的意思，如果真的发现有亡灵进攻，驻守的人大可以放弃那里。

　　简单来说，新兵们在那里可以不受老兵的欺负和领导的呵斥，又不会有被亡灵侵入的危险，实在是一处美妙之地。

　　卡斯罗很幸运的被选入这个小队中，又很幸运的被选成队长。

　　小队出发的那天下午，暖洋洋的秋日照射在每一个队员的脸上，映出一种得意又开心的光芒。一名少尉拿着花名册在队伍前方点名，听到自己名字的队员大声地喊着到。很快名字点完，送他们去北部的运输机也轰鸣着停在不远处的停机坪上，气流将几棵枫树上的枯叶扫落下来，火红火红的让人感到温暖。

　　这时一位带着墨镜的老人从旁边走到队伍前，队员们有些疑惑。

　　“这位是埃德加·梅瑞迪斯上校，”少尉向大家解释，“今年他将跟随你们一同去往北部边境。”

　　新兵们脸色都变了，刚才暖洋洋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再也反射不出兴高采烈。

　　上校什么也没说，扶了一下墨镜转身向运输机走去。

　　如果有人收集整理的话，这一次的五十人小队所遭受到的变故几乎可以载入史册。先是以训练手段残酷著称的埃德加上校主动要求跟随小队前往驻扎点，目的据说是“为了整治驻扎小队自由散漫的风气”；接下来就是皇室和军区协调不到位，皇室认为今年军区不会派人驻扎这里因此把每年都要花费大量钱财维护的驻扎建筑拆除，准备缩建，但五十一人到达这里的时候只看到满地钢筋混凝土，拆迁队刚刚拆完。

　　无奈的众人只得在上校的命令下露天宿营。其间有一名士兵不满地嘟囔了几句，被罚七百个俯卧撑，完成后他晚上吃饭的时候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只能趴在饭盒里舔。

　　吃完晚饭上校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后来卡斯罗和老兵们聊天的时候才知道这份计划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也就是说对待老兵们上校都没有这么严厉过。

　　本来新兵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但他们大错特错。

　　半个月后简易的房屋建了起来，但亡灵却开始凑热闹，从来没被进攻过的驻扎点开始被亡灵频繁骚扰。经常是训练了一天的众人才躺下不到十分钟，刺耳的警报就把他们从被窝里揪了起来，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生怕因为睡太熟而来不及逃命。

　　那天吃完晚饭的卡斯罗打着哈欠去给上校送茶——上校几乎把他当成自己的秘书指使——但上校不在房间，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本极大极厚的笔记本。卡斯罗把茶杯放下的时候好奇地瞄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双腿打颤，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

　　本子上写着的是详细的作战计划，原来上校准备进行一次反攻来全歼多次骚扰他们的亡灵小队。上校把亡灵小队的编制、人数以及习性摸得一清二楚，可以说这是一份完美无缺的计划。

　　但其中一环却用红色的签字笔重重地圈起来，也是这一环让卡斯罗心中发冷。

　　潦草的字迹写着四个名字，卡斯罗知道那四个人，他们出身不同能力不同年龄不同，但他们的共同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他们都承受不住心理和身体上的压力，最近一段时间总是精神恍惚，甚至出现幻觉。上校在他们的名字后面写了“诱饵”两个大字。

　　“卡斯罗。”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卡斯罗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上校缓步走进来，目光从卡斯罗脸上移动到笔记本上。

　　“你看过了？”上校悠悠地问。

　　“你不能这样......”卡斯罗低声说。

　　“我不能这样？为什么不能？”上校反问，“用四个精神病人去换取二百只亡灵的全灭，在兵法上是无比划算的，你凭什么说不能。”

　　“他们是我们的同伴啊！”卡斯罗突然放声狂吼，仿佛想把什么东西喊破，“有能力和亡灵对抗的人死一个少一个，我们每一个同伴都值得我们去珍惜，你凭什么把他们作为诱饵！你凭什么两笔一划就决定他们的命运！”

　　上校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吃惊于卡斯罗，这个平日总是沉默寡言唯命是从的小队长敢冲他大吼。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两条斑白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以同样的嗓门向卡斯罗咆哮：“我不会在乎什么同伴之类的东西，我只知道这样做可以保全这个驻扎点，可以保全我们剩下的四十七个人！我只知道这是绝对值得的！用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杀敌！”

　　“你这个冷血的东西！你眼中是不是只有自己的性命！别人的性命都是草芥吗！”卡斯罗又提高了声音。

　　“你这个饭桶、废物，你给我听着！如果我死掉，亡灵就会全部消失，那我立刻！半秒钟都不会犹豫的去死！我是为了把亡灵全部驱逐的目标而战斗，而不是你口中的为同伴战斗！”上校怒吼，“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只顾自己的懦夫！所以你这个混球王八蛋，给我把你那套关于同伴的幼稚言论收起来，规则乐园的军人只是为驱逐亡灵这一目标而奋斗，我们没有同伴没有朋友，我们为了目标可以牺牲我们自己！”

　　上校的声音如同老狼王的啸声般浑厚雄壮，相比之下卡斯罗就像是一只妄想挑战狼王尊严的乳狼。

　　卡斯罗昂着的头慢慢低下去，如同蔫了的树叶。

　　“这套作战计划会在明天晚上十一点整开始实行，你现在就回去把计划详细地告诉他们。”上校坐在椅子上，端起卡斯罗送来的茶水一口饮尽。

　　回忆的场景渐渐破碎，卡斯罗抬起头，眼前是上校那张皱纹横生的脸。

　　“谢谢您。”卡斯罗生平第一次无比认真地吐出这句话。

　　“不客气。”上校收回飘荡的目光，“我只是有时候会想，如果连你也不原谅我的话，那我真就成了人类地界的孤魂野鬼了。”

　　原来上校宁肯违背自己的信条也要救下楚修，只是在乞求自己的原谅。

　　或许上校真的老了，老得连他这样的人也想要抓住一点温情。

　　“不去看看那个学生吗？”上校微笑地看着卡斯罗，“事情我大概都了解了，为自己而战什么的，听起来很热血的感觉。”

　　“当然要去看。”卡斯罗也笑了，笑的十分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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