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饮沧海 第十章 夜访江流(二)
作者:罗亚迩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将近子时。

  虚月门弟子大多都休息了,门中一片静谧,月色如银。

  邵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压抑难过,便起身推门出来走走。站在北侧山麓上,忽然看见山下虚月坛有几个同门师兄,还几个城里百姓,以及一身白袍的白渊。一群人不知在那讨论什么。

  心中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邵寒穿着单薄的衣衫,布鞋都没穿好就沿着石阶快速跑下去。虚月坛上,师兄们已经开始随着城中百姓急匆匆往下山的石阶走。

  “月宗!”邵寒在身后呼喊,一边喊一边快跑着过去。

  白渊愣了一下,回头,却是表情急切,招招手:“山下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邵寒心中一惊,急忙跟着过去。一众人骑上骏马,急急地朝山下江流城赶去。

  马背上,一个麻衣男人说话都在发抖:“一两个时辰前,当时马上就宵禁了,结果不知从哪冒出一个神秘人,硬是要冲关出城。北城门的几十个守卫出手拦截,却是伤亡惨重!”

  虚月门众人听言都是大惊。白渊皱眉,问:“几十人都拦不住他?”

  麻衣男人点点头:“我当时还在北街的宅中,离得比较近,虽然没看清那男人是怎么做到的,但真真切切是突破了几十人的拦截!守卫,骑兵,还有弓箭手!”

  这下事情似乎变得棘手了,虚月门众人也瞬间把这突发事件与林韵师兄的事联系起来了。那玄冰堂的灵玉姑娘并非凶手,真正害死师兄的,可能一个多时辰前刚刚破关逃离!

  “月宗,要不要回山通知大家去追捕!”一个弟子急忙问。

  “那人劫走了一匹马,现在这么久估计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麻衣男人又道。

  白渊点点头,觉得言之有理。现在看来那贼人果真功法上乘,又劫了匹马逃离,现在再追捕也没多大意义了。他摆摆手:“追不上了,还是先去城里看看吧!”

  邵寒和一个师兄共乘一匹马,坐在后面,脑子里却是空空的。

  那个害死师兄的人……可能就在不久前逃离了?这可能是离那贼人最近的一次,更可能是最后一次能抓住他的机会,而月宗却说不追了?

  下一秒,心中的积怒终于爆发,邵寒失去理智地大喊:“师傅!我们为什么不去抓他!我们人那么多!我们抓得到他!”

  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白渊也是皱皱眉回头看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他又何尝不想去抓,被害死的可是自己最得意的门徒,虚月门的护法林韵!

  可那贼人的确已经逃跑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心狠手辣。就算倾门出动,就算能抓到那贼人,那虚月门也必定会是死伤惨重!作为一门之主,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复仇!

  “师傅!我们去抓他吧!”邵寒已经急出眼泪,嗓子都哑了。

  白渊终于耐不住了,厉色怒斥:“闹够了没有!”

  这一声呵斥看上去像是带着巨大的怒火,却只有白渊自己知道,这是多么苍白无力。

  邵寒不说话了,绝望般垂下头痛哭,脑袋抵着前面师兄的背后,双手死死攥紧。众人都不忍去看,沉默着策马疾行。白渊也不再去看,心里却更难受。

  一行人很快抵达江流城。城中一片寂静,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已经宵禁了,宵禁后发生什么事都和自己无关,更何况守卫本来就是保护百姓安全的啊!抱着这种心态的人很多,所以大多数人都待在家中一直没出来。

  只有少数人不顾宵禁令出来看了情况,看见惨死的守卫们时有人侧过脸,有人甚至呕吐出来。现在虽然尸体已经抬走了,但血迹还留在石砖上。

  麻衣男人像是又回想去那些人的惨状,不禁干呕了两下。他表情扭曲地摆摆手:“我先回宅中了,你们去找守卫问问吧。伤者都送到护卫府了。”

  “多谢,你们先回去吧。”白渊点点头,接着策马甩门中弟子前往护卫府。拐过几道胡同,来到青瓦白壁的护卫府前,众人把马拴好,白渊扣响了铜门上的狮子门环。

  很快有人来应门,是一个年轻披甲护卫。他开门后愣了愣,接着认出了白渊:“是白门主啊,请快快进来吧!”

  “多谢小兄弟。”白渊点头,率弟子进入府中。

  这是个中等规模的四方院子,分前后庭,守城护卫们有时在此休息。此时正堂中,十几个守卫已经卸下铁甲,穿着布衫坐在木椅上,大多都是垂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见白渊携弟子前来,守卫们也只是摆摆手打个招呼,没了往日的精神。白渊心中一阵悲意涌上来,上前低声道:“各位,抱歉我来迟了。”

  没人搭理,白渊也不觉得尴尬,只是默默让弟子们在堂外等着,自己踏了进来。先前在城门下发令的守卫队长也在堂中靠里,有些困难地抬起头:“白门主。”

  白渊见他脖子上缠了一圈亚麻色绷带,一愣:“你这是怎么了?”

  “只是脖子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队长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最后还是放弃了,叹气,“哎,我做了这么久守卫队,从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这次是我失职了。”

  “我已经听说了大概的情况。这不怪你,而是那贼人太可恨。”白渊攥拳。

  提起那神秘男人,队长又是不禁一哆嗦。他颇为痛苦地双手掩面,仿佛快要哭出来了,像是在自责,又像是在为死去的同伴们感到痛心。

  他最后还是没有哭,重新仰起头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我当时完全乱了方寸,不顾一切地乱下令。如果我没有乱下令,我的手下也不会白白送死了。”

  白渊沉默。这一天真是太漫长了,林韵不在了,江流城也被搅和得不安宁,而一切罪魁祸首,都是那该死的贼人!

  痛定思过,队长又轻声说着:“我的兄弟们,现在都在后院躺着呢……躺在那些我以为很久以后才会用到的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