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清朝的道士 第一章 人各有命
作者:小奉先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现在是做梦,还是真的发生了这些事?

  ……

  这是个大雪天,在一个很像锅炉房的破旧地方,张不良醒来后怔怔地坐在一张推床上,光着全身只盖了一张毯子,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此时全身烫地发红,而眼前是一只锈迹斑斑的老旧火化炉,上面有个大写的“九”字,是的,就是火葬场里的火化炉!

  他还清楚记得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就在火化炉内,满目火光,自己的灵魂好像离开了焚烧的身体!

  他叫张不良,不良人的不良,出生在江南一个叫庙前镇的地方,是个活了二十几年的平凡人。正因为这个名字,但凡有点道行的算命先生都会给他批三个字,命不好,然后又会圆回四个字,八字很硬。

  张不良确实命不好,就在几个小时前,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的他望着老爸在病危通知单上签下字,开始等待生命的完结,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躺在病床上,承受病魔带给他的虚弱与痛苦,而是被几个神色异样的医生仓促推出了监护室。没有爸妈的陪同,也不是进手术室,他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送到了火葬场。

  虽然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完结的命运,但以这么突然的方式迎接最后一刻,他是绝对无法接受!

  关键是他明明还没死!

  可是他没有一丝力气挣扎,因为自从患病后的两年来,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最近已经连说话都很费力,所以就这么直接被人封进了火化炉,在那个尽是黑暗的压抑空间中,他带着所有疑惑和恐惧,在被满目火光吞噬后,又被劫后余生般拉出了火化炉,全身无恙且像重获新生一样。

  这应该是梦吧,因为太过离奇。

  只是现在的他头很沉,无法判断是梦还是真实,视线也还有些模糊,就像经历了一场严重发烧,唯一明显的感受是身体机能在恢复,久违的力量也在复苏,伴有类似伤口愈合时的那种痒感。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带点成熟妖娆的味道。

  张不良充耳不闻,因为他还在努力回想整个经过,当时在火葬场迎接他的是三个穿黑色风衣的家伙,茫茫大雪中,两人抬担架一人撑伞,抬在前头的那人曾说了这么一句话:

  “真邪门,今天知道你要来,整个城都不敢死人了。”

  张不良的思绪正深陷其中,女子却又重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不重,却让张不良瞬间回过神来,竟然自觉地回答出自己的名字:“张不良。”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张不良追问,想看看说话的人是谁之际,左手边传来动静,循声望去正见那三个家伙,原来边上还有个火化炉,标着个“一”字,他们正从里面抬出一个人来,当张不良的视线定格在这个人的脸庞时,瞬间满脑空白忘记了呼吸,因为这个人不正是自己么!

  “这是怎么回事?!”

  张不良第二次问道。

  没有人回应,他转过头往右看去,发现站着两个身影,第一印象就是御姐和宅女。御姐一身皮衣特工打扮,长发盘起,戴着黑色银徽的贝雷帽,浓妆红唇,这张超美的脸让人不禁有唐嫣的错觉,只是更要成熟也更有杀气,当然还有一处不同,就是她的嘴角两边各有一道疤。宅女相形之下就显得太普通了,原本正常的身高这会矮了差不多一个头,穿一件老旧起球的红格子呢大衣,戴着白绒护耳线帽,长发简单扎成两束,手里捧个黑色笔记本正忙着记录什么,普通的让人根本不觉得像谁,就是个四眼宅女。

  之前应该是御姐在说话,这张脸始终冷若冰霜,也不知道她的视线游离在何处,只是平静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做梦?转魂之后有这种想法应该正常,不过我想看到的已经看到,至于你想知道的,我没空解释。”

  张不良的内心由惊诧转错愕,怀疑眼前的御姐难道会读心术,不过他现在确实越来越觉得这是个梦,因为一切太不真实,眼前这些人也那么的陌生。

  这时候御姐的眉头蹙起,好像还是不忍张不良深陷茫然,便微微转动下巴,对着宅女说道:“木兰,有什么方法能让他马上分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这个名叫木兰的宅女明显很怕御姐,被这么冷不丁一问立即身子习惯性挺起,精神瞬间高度紧绷,喉间发着“额”声,拿笔的右手扶了下眼镜,好一会儿才紧张说道:“一般梦境里的事物会有些模糊,不像现实中那么清晰。”

  听完宅女这句,张不良开始扫视周围的一切,最后视线很是巧合地落在了御姐嘴角那道疤上。

  宅女还在继续说着:“或者,你也可以回想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一般梦境都是片段式的,你要是想不出,那么就是梦。”

  张不良又配合地开始回想,但马上被宅女打断,因为她惊乍道:“对了,你可以看这个,你要是能完整读出一首,那就不是梦。”

  她说着把笔记本放推床上,从呢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本小册子,页脚旧的已经卷起,随便翻开一页摊在张不良面前,原来是本诗集。

  张不良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他按着宅女的建议把脸凑向诗集,里面的内容确实陌生,一旁的御姐好像失去了耐心,问道:“木兰,痛感可以作为依据么?”

  宅女经御姐这么一问,自信回道:“应该可以,梦境中虽然也会有感官,但不可能像现实中那样真实,而且超出身体承受极限的疼痛就算在梦里也要被痛醒了。”“好。”御姐应了一声,忽然靠近张不良,不顾后者还在认真看诗,戴着皮手套的右手冷不防按在他的胸膛,猝然发力。

  下一瞬,张不良的鼻息才刚闻到御姐身上的清香,就脱离了盖在身上的那张毯子,再光着身飞离推床,完全可以用离弦之箭来形容,呼的一声,重重砸在了白色小方形瓷砖贴出的墙壁上,后背陷进墙内,瓷砖碎裂大片。

  “啪——”

  张不良跪趴在地,“哇”地吐出大口鲜血,全身剧痛深入骨髓,感觉就要散架了般。不过他的神色一释,好像终于找到了答案,虽然痛感这么真实,但一个人被砸成这么不合理程度,现实中能出现么?

  御姐对自己的雷霆手段并无歉意,此时也不像宅女怕见到男人的敏感玩意背转过身,她反而第一次与张不良对视,说道:“不要以为受到这种程度的伤不死,就是梦,好好感受你的新身体,它可是你爷爷留下的最后点东西了。”

  张不良猛抬起头,诧异御姐怎么提到了爷爷,这时候他发现在右侧窗边还靠着一个人,是个穿中山装的帅气年轻人,额覆厚重刘海,一对狐狸眼眸光寂冷,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皮肤也白的跟死人差不多。

  御姐开始往外走去,留了一句给宅女:“木兰,给你三十分钟,让他知道他该知道的事。”

  “是。”宅女因为非礼勿视,只能背着身应道。

  ……

  大半个小时后,张不良走出火化楼,黑皮衣牛仔裤马丁靴,据说是御姐特别准备的。外面的雪下得很大,苍穹之下满目都是,他最喜欢这样的日子,因为他就出生在大雪天,但当下他无心欣赏风景,整个脑袋就像被冰冻了般,没有能力再思索半点。此时的他,不再茫然是梦境还是现实,因为宅女灌输了他更多离奇的东西。

  张不良望着玻璃门中的自己,再次确认这张陌生的脸,虽然同样是一头中长发,但脸真的很陌生,忽然边上有人说话,转头望去原来是之前撑伞的那个家伙,手里有烟。

  “要不要来一根?”

  张不良点点头,觉得这个时候来一根烟是会好点。

  还真是巧,对方掏出的正是张不良习惯抽的中南海,不过他不是递一根,而是将整盒烟和打火机都给了张不良。

  “反正回去也要没收,都给你吧。”这家伙笑的很有人情味,他长长吸尽最后一口烟,在雪风中缓缓吐出,随后颇有感慨道:“人各有命,或是蝇营狗苟,或是飞黄腾达,但谁都不知道自己命运接下来会怎样,因为一辈子都在不停地做着抉择。”

  张不良手里拿着烟和打火机,好好回味起这番话。

  “要我是你,现在接受起来是难,不过我只能说,欢迎你回来。”这家伙说完这句后将烟头掐灭在墙上,紧了紧风衣,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走入大雪之中。

  不一会儿远处围墙那边传来机器转动的轰鸣声,一台直升机腾空而起,御姐就坐在里面,张不良与她隔着雪幕正好对视一眼,因为雪风蒙眼,他低头揉了揉眼,随后拿烟点起,可刚抬起头,连一口烟还没来得及吸,整个人就僵住了。

  因为张不良注意到身前的雪地里站着一个老人,衣不蔽体,大长辫子还是清朝打扮,他也正扭头看向张不良,两眼空洞。而在张不良近前的石阶上,不知何时坐了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头上绑着大红蝴蝶结,手里拖着一只泰迪熊。小女孩也扭头看向张不良,眼神透着惊讶和些许惧怕,他们都显得特别没有生气。

  “索拉——”

  原来在最远处的大门口,还蹲着一个巨大的披发身影,双手双脚都被栓了铁链,裸露的强壮上身满是刺青,他好像守护着整个火葬场,此时正抬头透过长发望来。

  烟燃了小半截,张不良一动未动。

  这时候穿中山装的狐狸眼走到张不良身边,平淡道:“你是不是看到它们了?”

  张不良木讷点头。

  狐狸眼丢了声走了,上前亲昵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走入雪中。

  接着是宅女抱着笔记本凑上前,扶了扶眼镜,聚精会神地扫视前方,好奇问道:“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有很多?在什么地方?”

  张不良吸了一口烟,平复心绪,因为他确信自己见鬼了。

  ……

  我叫张不良,也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但这是我们张家的规矩,孙子的名要按族谱来。我算是没有见过爷爷,因为他走时我才只有四五个月大,我们虽然见过但我没有任何印象。

  在过去的二十九年,我活的跟大多数人一样普通,只是因为绝症早早面对了生命的终结,但在今天之后,我知道我将不再是以前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