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清朝的道士 第十章 姓张还是叫不良
作者:小奉先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如果圆光术是一个梦,那么张不良犹如大梦初醒般久久无法自拔。

  他坐在石桥上,望着不起丁点波纹的阴阳池,若不是偶有飞鸟掠过上空,都会让人觉得眼前此景静如一幅画。池中的阴阳鱼或许是习惯了他的存在,也不像初次见面时那么热情,都只在池中静谧游弋。

  离经历圆光术已经过去两天,可张不良每每回忆那时的场景,头就会莫名的产生眩晕感,尤其是当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黑影人,黑影人就会像一个黑洞般吞噬他的所有意念,而就在这个时候,空相的那声“阿弥陀佛”就会震耳欲聋的响起,接着回忆中的所有事物会同圆光术结束时一样,一切开始停止并支离破碎。

  因为回忆的多了,张不良甚至产生了错觉,怀疑黑影人真的跨越时空也在注视自己。

  有一尾阴阳鱼浮上水面朝张不良吐了个泡,将他彻底拉回现实,他这时想起了那个撑伞男的话。

  人各有命,或是蝇营狗苟,或是飞黄腾达,但谁都不知道自己命运接下来会怎样,因为一辈子都在不停地做着抉择。

  经历了圆光术,张不良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命是爷爷跪回来的,因为这一跪,才多活了二十九年。

  当生命再一次走到尽头,他接下来将要做一个关乎人生命运的重大抉择,并不像之前去火葬场那样,一切都是被动地接受自己的身份,文化九部替他安排好了一切。这一次他将面临两条路,一条是爷爷在二十九年前就开始留下的,而另一条,可以说完全未知。

  之所以要做这个抉择,还是因为鬼蛊咒。

  虽然在圆光术中张不良和空相无法看清黑影人,甚至连对方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但吴灵娥所中的鬼蛊咒空相看得真切清楚,并将它不差分毫的呈像给了李长胤,当李长胤盯着鬼蛊咒看了半晌后,得出了一个令人灰心的结论。

  鬼蛊咒根据日夜分阳咒阴咒,所谓阳咒,指的是在白日施术,即从日出时的卯时起至日落时的申时,在这一时间段施下。反之阴咒就在黑夜施下,也就是从酉时到寅时。

  白日阳盛,魄主阳,所以为阳咒的鬼蛊咒大多害人体魄,让人五脏患疾。而黑夜阴盛,魂主阴,所以为阴咒的鬼蛊咒大多乱人心智,让人精神失常。但无论是阳咒还是阴咒,结局都是害人性命,只是手段不同而已。

  当李长胤得知张不良因鬼蛊咒患脏器之疾时,本能的以为是中了阳咒,可当得知是在最阴的子时,并亲眼看到黑影人所下的鬼蛊咒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对方所施的根本不是普通的鬼蛊咒,从抓入吴灵娥胎腹的五指印,及每个指印周围的邪恶咒印来看,此人简直阴毒到另人发指,竟然直接借了吴灵娥三十年阳寿给炼出鬼蛊咒的那只鬼!

  这是一种极其高深的道术,由茅山教某代真人自创,但失传已久,而且因为有结鬼乱道的祸患,所以早被天下道家封为禁术。他李长胤之所以认得,是因为百年前就有个恶道修成此术,并祸害一方,当年茅山传人联手当世几大真人才将他诛杀,李长胤当时便有幸跟随师父一同出手。

  再回到吴灵娥所中的鬼蛊咒,因为是咒上加咒,所以这等鬼蛊咒根本无法从咒印本身上解。一般的鬼蛊咒因为鬼还在咒印中,只要用特定的道术或鬼术化解恶鬼就能解咒,而这只鬼借了阳寿早已投胎做人,六道轮回何从找起?

  既然鬼蛊咒本身无法解,那么只剩杀了施术者这一法子,但黑影人是谁,无人也无从得知,就像李长胤说的,你们张家仇家多了去了,而且要追查几十年前的恩怨,就算是文化九部,办起来也会毫无头绪。

  所以这就是张不良要做抉择的原因,鬼蛊咒无法解开,就算文化九部肯去查这个黑影人,且不说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单一点就会让所有人灰心,那就是时间。眼下的张不良,自己的身体躺在重症监护室中以药续命,而现在的这副身体也只是临时之用,两者都有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支撑不了多久。

  唤醒道魂失败,千里迢迢远赴日本又无法解开鬼蛊咒,好像到了绝路,张不良除了等死别无他法,可李长胤昨晚就在阴阳池的亭子里说出了一个尘封的秘密,也就是爷爷二十九年前留下的一条路。

  爷爷也知道鬼蛊咒的凶邪,所以在张不良出生那年,也就是二十九年前,给身在小龙虎山的李长胤去了一封书信,内容简短,大致说的是若鬼蛊咒无法解开,就拜托李长胤为张不良寻一副刚死之人的体魄,帮他转魂重生,但这是不可逆的,张不良从此将以这副身体活下去,直到生老病死。

  这封亲笔信李长胤还珍藏着,当年他一收到信就顺着上面的地址寻找,因为在这封信之前,他已经有二十几年未见爷爷了,可到了寄信的那个地方,尽管多方打听还是无果而返,因为爷爷就是想断绝所有联系,所以只来这个地方寄信而已。

  李长胤其实一直有个疑问,既然张不良中了鬼蛊咒,为什么不早早想法子去解,非要什么都不做,直到鬼蛊咒发作,只交待这条后路?

  不过李长胤知道爷爷不会真的什么都不做,应该有他的道理,只是人已不在,也无法对证了。

  对于这条后路,张不良听完后,要说完全没有惊喜那是假话,谁不想继续活下去,但当经历二十九年前的那一夜后,心里总有两股情绪在翻涌,一是憋屈的愤怒,二是对爷爷苦衷的犹豫。

  被仇家找上门并施下鬼蛊咒,一辈子受其牵制最终窝囊去死,张不良怎会没有愤恨,但爷爷煞费苦心只求张家一脉安生,不跪天不跪父母最后还是跪了,虽然张不良没见过爷爷,爷孙俩的人生也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但这份心张不良岂会不懂,毕竟他已不是少不更事的莽撞少年,所以他很犹豫。

  李长胤没有给张不良任何建议,只说了嘴:“你是要姓张,还是叫不良?”

  姓张,就谨遵爷爷的遗命。

  张不良起身走过石桥,如果只有一条路,那也就不必纠结这么多,当然要选择继续活下去,哪怕是要换一副身体,至少在庙前镇还有一个家在牵绊着他。

  可偏偏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李长胤说,这个决定说急不急,但最好也别拖太久。

  张不良茫然的走在唐招提寺,古刹的沉静根本无法让他平静,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但走着走着,居然遇见了一个人,他还记着她的名字,板野梨香。

  在冬日的和煦阳光下,板野梨香穿着一件军绿色棉大衣,搭配黑色破洞紧身裤和皮靴,很有日韩明星范,当然她本来就是明星,这时正双手插兜撇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无论是第一印象,还是再次邂逅,张不良始终觉得她身上有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颓废,人生好像蒙上了一层黯淡,没有希望可言。

  原来她在看不远处的一座拱桥,那是唐招提寺的许愿桥,石栏杆上缠了铁链,信众可以将许愿锁挂在铁链上,当下正有一家人在桥上,年轻父母正帮着七八岁的小女孩挂上许愿锁。

  张不良在这一刻抛开了所有念头,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多希望人生就定格在这一瞬间。

  但也只有刹那时光,因为板野梨香在下一刻回过了头,当她看到张不良,那张对任何事似乎都没有兴趣的脸上也露出惊讶,她心里肯定在想,怎么会这么巧?

  “你怎么在这?”张不良怕再不说话,或许真的没有机会了。

  板野梨香竟然也重复了句:“你怎么在这?”

  张不良局促回道:“我在这……找个人。”

  “哦。”板野梨香看来还是不愿跟张不良有任何瓜葛,丢了句“再见”就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西装笔挺的日本男人喊向板野梨香,叫住后简单问了一句,接着两个人同时望向张不良,看来在问是不是认识张不良。

  不一会儿又有四个同样日韩范的时髦姑娘围了上来,一见张不良就叽叽呱呱的跑上前来,顿时各种香水味扑面而来,点头哈腰的拿出手机要求合影。

  这时候板野梨香说了一句,意思是她们都认错人了,张不良不是某个日本偶像。

  正当板野梨香想劝这帮人离开,那个日本男人估计是她们的经纪人,这时友好的走上前来,一头发胶金鱼眼,从名片盒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的日文张不良一个不识,只认识第一行的几个汉字,株式会社什么事务所。

  张不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对日本男人也没什么好感,别说上个世纪的那笔账,生活中所见的日本男人也仅限某爱情动作片,除了猥琐没有别的形象了。这货也意识到张不良听不懂,所以回头问向板野梨香,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折返回板野梨香身边,又是一阵叽里咕噜。

  另外几个日本姑娘正相互分享刚才的照片,并准备发上社交软件,却被经纪人制止了。

  在经过一番对话后,板野梨香在经纪人的催促下走到张不良面前,很不情愿的说道:“我们经纪人想邀请你参加明天的活动,不过你可以拒绝。”

  板野梨香在说后半句时,明显因为说谎有点做贼心虚。

  这时候那个经纪人不停地朝张不良比划OK的手势。

  张不良朝那经纪人一笑,不假思索同样做了OK的手势,并悄悄对板野梨香说道:“好像你不够大牌啊,要是我不答应,你要遭殃吧?”

  板野梨香一愣,她很奇怪张不良听不懂日语,但怎么好像听懂了刚才经纪人的话,不过张不良确实没说错,她确实还不够大牌,所以眼前这个有咸猪手癖好的经纪人对她有绝对的生杀大权,所以逼着她要张不良答应邀请。

  经纪人得到满意答复后带着四个艺人走了,板野梨香却留了下来,但并不是陪张不良,而是要坐新干线回酒店。

  张不良的理解是,明星都有特别的习惯,板野梨香大概是想体验平凡人的生活。

  或许是因为帮了她一个忙,板野梨香终于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两人一起走出唐招提寺,半道张不良因为好奇自己到底是像哪个日本偶像,只见板野梨香拿出了手机,在桌面上有一个男人的照片,果然跟张不良长的很像,只是他的发型很有型,中长的黑发,两边剃光扎在脑后,因为穿着日本高校的制服,很像个不良痞子。

  板野梨香说,他叫小栗旬,而桌面上的这张,是热血高校中的角色,泷谷源治。

  两人一路上话不多,走出唐招提寺后,张不良都不记得是怎么来到车站的,当列车驶入车站时,只听板野梨香经过一番心里挣扎后说道:“你不用太在意我,如果不愿意明天可以不用来。”

  其实女人不会明白,在男人面前越这样说,就越会让男人愿意去做那件事。

  列车门打开,张不良发自内心的微微一笑,说道:“还没做自我介绍,我叫张不良。”

  正当张不良鼓足勇气伸出手,却见板野梨香头也不回走了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连声再见都没说。

  列车驶离车站,四周是那么的陌生,张不良不禁陷入联想,在想自己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

  还有完全未知的第二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