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大隋 第三十四章 劫粮
作者:惩戒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大业七年二月,时已入春,北地冰雪消融。来自冀州、豫州、青州、兖州等地的官粮已经收拾整齐,以郡兵为护卫,又大量征调民夫,从各郡或县发运往涿郡。来自中原以及江南的粮草也开始搬出粮仓,准备下个月从大运河乘水运发送。

  卢龙县令黄文生最近很惶恐,太惶恐。

  本来好好的故城县令当着,谁料竟然被贼人进了县城,劫走了准备运往涿郡的粮草。幸亏跟卢青松上下运作了一番,还因祸得福当了上县卢龙县县令。刚上任那段时间,黄文生意气风发,颇有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觉。谁料这县令的椅子还没坐热,又出了一档子事——连同校尉郑德在内二百名郡兵竟然全军覆没!

  初闻消息的黄文本一下子瘫在地上,七魂六魄已然散了六魂五魄。

  上次故城县事情他可以走虞世基的路子瞒天过海,将责任推到清河郡那边。这次他要怎么办?难道还要推诿责任么?真以为朝廷里衮衮诸公都是傻子不成?真以为清河郡上下官员都是泥巴捏的不成?

  为此,黄文本茶饭不思,整日间惶惶不可终日,每日都担心突然有人直接冲进县衙将他拿了问罪。

  他本就上任不久,上下关系还未打通,威望未立。这下倒好,衙门里人人见了他都跟见了瘟神似的,唯恐躲避不得。就连守门的差役都敢给他使脸色,谁都知道这位黄县令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几天了。

  县丞、主簿、县尉几人见了他仿佛见了杀父仇人似的,一旦东窗事发,他黄文生固然没个好下场,他们这些县里的官员还能把自己摘干净不成?要知道,当今天子可不是仁慈的主。本来好好的官做着,谁料突然来了这么个黄县令,大家都是当地地头蛇,对之前故城县发生的事都有所耳闻,只是这黄文生既然已经走马上任,大家也就捏鼻子认了,谁让人家有手段呢?可是这次大家都不再对他看好,圣明天子在位,朗朗乾坤之下,竟然覆灭了二百郡兵,这是何等的大事?这是要直达天听的啊!天子正雄心勃勃要东征高句丽,大家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儿表现露脸一番,这次卢龙县真是露了大脸了!

  要知道,这次被杀的不只是二百郡兵,还有一个从七品校尉。校尉官职不大,芝麻大点的官而已。若放在平时,上下打点一番,朝中有人帮着遮掩,天子不知不晓,过段时间也就无人关心了。可是这位被杀的校尉乃是宇文述府上的家奴出身。宇文述是何人?当朝大将军,爵封许国公,勋列上柱国,天子最信任的人之一。他的家奴被杀,宇文述的脸面往哪里放?谁会为了黄文生一个没家族没背景的小小县令去得罪宇文大将军?

  如今道路已通,想必郑德家中已有人将消息送往宇文家,恐怕过不了几日,就有天使带着天子圣旨来卢龙县宣旨了。

  只是,再有担忧和不满,这粮草还是要运的。几位县中官员都有侥幸心理,这黄文生完蛋是一定的,既然如此,大家何不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死道友莫死贫道,这手大家玩的都很是熟稔。

  这日,卢龙县几位官员终于准备完善,一万五千石粮食,以一百郡兵护送,之前又召集了五百民团青壮,简单配给兵器,又有民夫一千,牛、骡、驴近千头,大车不计其数。

  望着缓缓离去的队伍,几位县中官员都悄悄舒了口气,但愿一路平安,将粮草顺顺利利送到涿郡,如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于那个整日躲在县衙后院借酒浇愁的黄县令,哪个去理会?

  第二日中午时分,粮队已经走出了卢龙县辖境,再向前十几里就是长乐县了。这次卢龙县尉亲自出马押送,县尉姓王,乃是卢龙县当地人士,在县尉的位子上已经坐了六七年了,为人谨慎,经验丰富,所以几位县中官员共同推举他来主持这次粮草运送。

  一百郡兵由一大胡子旅帅统领,这大胡子旅帅跟郑德之间关系并不融洽,郑德老早就想动手收拾他,只是没有机会。那日出城,郑德所带之人都是亲近之人,这大胡子旅帅阴差阳错竟然躲过了一劫。

  这时大胡子旅帅走到王姓县尉跟前,抱拳行礼道:“县尉,已到晌午,大伙儿都疲乏的很,不如在此地歇息片刻,吃了饭咱们再赶路。”

  县尉是正八品,校尉也是正八品,二人品级相同,大隋也没有重文轻武的氛围,所以大胡子说话略显随意。王姓县尉搭了个凉棚瞅了瞅日头,点头道:“如此,便吩咐下去,埋锅做饭,歇上一个时辰。”

  大胡子旅帅传达了县尉的命令,队伍里一片欢呼声。

  粮队所经乃是官道,从先帝年间,为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便大修各地官道。而在北方,道路两旁都种有树林,用以防风固土。

  一百郡兵率先进了林中,随便找了棵树,三五人便倚着树闲聊歇息,因为有民夫在,生火做饭的事情自然不用郡兵们操心。

  民团青壮们则帮着民夫一起将牲口卸了辕套,又向另一边树林中牵去。

  一时间官道上人声嘈杂,近两千人闹哄哄乱成一片。县尉看着这情景,皱了皱眉头,此地已然出了卢龙县,但尚未到长乐县,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前几年还常有小蟊贼在此剪径劫道。王姓县尉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安,将一差役唤到身边吩咐道:“去,让那些青壮们莫要都去卸车,找些人四下看下,莫要出了什么事才好。”差役领命去了,接到命令的民团青壮们骂骂咧咧,心想小两千的队伍哪有不开眼的蟊贼敢来?

  王姓县尉见民团青壮们领命前去打探,心头微松。突然,一声刺耳的响箭声传来。

  王姓县尉心头蓦然一惊,暗道大事不妙。

  只见刚才还无人的树林里突然窜出无数人影,这些人也不多话,个个张弓搭箭,一时间箭如雨下。一百郡兵正在懒洋洋休息当中,甚至不少人嫌身上皮甲冰冷沉重,已经脱了下来,哪里有甚么防备,纷纷中箭倒地。只一轮箭雨,一百郡兵已所剩无几。大胡子旅帅正走在林中,尚未解甲,一听响箭呼啸。大胡子旅帅一个驴打滚,滚出了两三米,又猫着腰躲到一棵树后。眼看自己手下已经没几个,大胡子旅帅也不做那高喊杀贼的傻事,两只眼珠乱转,急切琢磨着如何逃过这一劫。

  那边王姓县尉身手也很是矫捷,只见他如狸猫一般噌噌几下就躲进了两个大车的缝隙之间,浑身颤抖不止。

  民夫们都是本分的百姓,哪里见过这场面,一时间哭喊声大作,拔腿四散逃命。

  那些民团青壮们没有被箭雨波及,由于他们接受过一定军事训练,仓促间几个领队努力整理起了队伍,反应自然跟那些民夫不同,大家都靠在一起,拿出武器准备迎敌。

  突然间,只听轰隆隆声作响,放佛闷雷一般。

  无数黑点从官道另一头冲来,黑点越来越大,伴随着轰鸣声也越来越响。

  有眼尖之人已经看清了,不由尖声叫道:“是马!是骑兵!”

  虽然他声音尖锐,但是场面上本就哭喊声乱作一团,远处又有马蹄轰鸣,除了离他近的几人外,竟没人听到他说什么。

  只是,不用他说了,只见他话音刚落,那些黑影已经冲到了他们跟前。

  一瞬间,民夫们逃亡的更加快速。躲在车缝里的王姓县尉也已看到了骑兵,想要起身逃命,双腿却陡然无力,竟然站不起身来,心头悲呼一声“我命休矣”!

  民团青壮们个个身体颤抖,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兵器。让他们对付平常蟊贼还尚可,可是让他们去面对骑兵?去他娘的罢,还是逃命要紧。一瞬间,刚才还算整齐的民团队伍也轰然大散。

  几个领队也不去阻拦,一起加入了逃命队伍中,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窦虎郎一马当先,身后自然是他所统帅的虎狼骑兵。虽然只有区区三百骑,但却给人千军万马之感。

  窦虎郎也不去杀戮,只是带着队伍将民夫和民团青壮冲散便停。

  那边孙安祖也从林中奔了出来,高声道:“虎郎,郡兵们都解决了,还活捉了个当官的。”

  这时官道上除了高鸡泊之人外,只剩下散乱的牲口和大车,民团青壮和民夫们早已逃之夭夭。

  “二叔,速速将车驾上,咱们马上就走。”

  孙安祖回头吩咐手下去安抚牲口,重新套上车架。有一寨里弟兄高呼,“二当家的、少当家的,这里还有个人,看样子还是个官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