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楼道有些阴暗,即使是白天,走廊里也安装了照明的灯。因为是周末,公司没有什么人,走廊里静悄悄的。时月白没有开灯,他的眼睛是特殊的透视眼,可以在黑暗中迅速穿梭如置无人之地。
由于身体里有特殊的能量储存装置,时月白的日子过得十分闲暇。试想一个既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的人形机器人,仅靠晒晒太阳就能得到能量补充,唯一要操心的就是某个女人的娱乐圈之路。
不过,就是这唯一要操心的东西,给他了无生趣的平淡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不然,日子该多无聊啊。突然想起之前被困在时空间隙的那些年(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是五百年,谁知道呢),在那里,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虫洞中的物体,全都在时间这条虚无的河流中漂浮,不知道身在何处,更不知道去向何方,只有时间这个巨人在一旁冷眼旁观,审时度势。
常常在人类的书籍上看到,古代的帝王为了得道成仙,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甚至被奸臣小人的灵丹妙药迷得团团转。时月白有些就想,如果那些帝王真的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能够长生不老,那么看着身边珍惜的人一个一个离自己而去,最终变成孤家寡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悲哀?
突然,黑黢黢的走廊里响起了嘤嘤的哭声,时月白将手插在裤兜里,脚步却一顿。他的视力很好,又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哼,只有他吓别人的份,何时轮到别人吓他了?
哭声是从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传来的,他不徐不疾地走着,快到拐角处,却听见一个声音。
“谁?”那人警觉道。
时月白瞟了一眼:“怎么是你?”
他探究的目光让赛乃幕愈发的无地自容,她抱着手臂坐在台阶上,脸色倾颓无比,就像蒙了一层惨淡的灰尘。
“时月白,我是来找你的。”赛乃幕起身,脸上隐有泪痕,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时月白注意到,她没有叫自己“小白”,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对于这个发现,时月白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阮玲……没有和你在一起吧?”赛乃幕望了望时月白身后,才放心地垂下了头,一头卷曲的黑发遮住了侧脸,深邃的眼睛有些暗沉。
“说吧,有什么事?”时月白始终和她保持三尺的距离,眉眼疏淡,神情冷冷。
赛乃幕似乎很紧张,她握紧了双拳,好像鼓起所有勇气,终于抬起头来:“时月白,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没有改变,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时月白“哦”了一声,再无反应。
“后来,你说你要去首都b城来找她,我就知道,我们两个不可能了。可是我怎么会甘心放手?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不惜离开父母、背井离乡,在你的身边住下,你的眼里却从来都没有我……”
赛乃幕的睫毛很长,泪水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小时候,赛乃幕是个极其自信骄傲的女孩,她从来都不会在别人面前流泪,即使是自己的父母,因为她觉得流泪是弱者的表现,是一种无能的行为。直到现在才发现,不流泪是因为还没有到伤心处,那种求而不得的感觉像恶魔的爪子,恨不得将她撕的粉碎。
女人的嫉妒啊……
“够了,别说了。”时月白打断她的话,“我早就和你说清楚了,也从没有给你不切实际的幻想,赛乃幕,这样就够了,不要让自己太卑微了,这样对你,对我,都是一种困扰。”
解决“情敌”这种事情就是要男人来出手,如果这种小事让自己的女人伤心难过了,那才是罪过。不过,虽然想法是这样,时月白有时还真想恶趣味地看一下阮玲为自己吃醋的样子,但是,也仅限自己yy了,他才舍不得呢。
“时月白,你真狠心!”赛乃幕捂着脸,任眼泪夺眶而出。
还记得那一天,她最后一次给他送烤串串,她知道时月白最喜欢吃烤串串了,汉族女人不是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吗?
时月白却冷冷地拒绝了她:“不必了,你以后也不要来了,因为我要去找她了。”
“你说什么?”赛乃幕一愣,手上的烤串串都掉到了地上,“你要离开x城?离开这大草原?”
“是的。”时月白站在院子里,目光望向了远处,桀骜的眸子逐渐变得柔和,像一团缓缓融化的冰,那是另一个方向——赛乃幕从未眺望过的方向。
“我想她了。”
“不!小白,你别走!她为了自己的明星梦都抛弃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地跟去b城呢?大城市的人太多太多了,每个人都带着虚伪的假面,满身都是欲望,而这里的人,起码是真实的,笑就是笑,哭就是哭,就像我喜欢你,就不会藏着掖着!”
赛乃幕越说越激动,时月白却只是淡淡道:“因为她在那里。”
因为她在那里,所以即使那里是地狱,对他来说,也是另一个天堂。
时月白转过身来,晨曦的阳光仿佛给他笼上了一层金黄明亮的色泽,他就笔直地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磊落光明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她也不例外,如果她是为了梦想抛弃了我,我心甘情愿,因为,她是我最在乎的人。”
……
后来,时月白终究还是离开了。
那是一个微风细雨的早晨,赛乃幕躲在火车站的站台边,目送着他上火车,心情极度复杂,那辆火车开走了,也带走了她的爱人,她全部的希望——就像之前带走了阮玲一样。
赛乃幕知道,在阮玲走的时候,时月白也是一个人站在站台的角落中,目送着她的离去,执拗的不肯去和她告别。因为他知道,表演是阮玲的热爱与天赋所在,他不想剥夺,也没有权利去剥夺,那就只有放手。
也许,他是害怕,如果真的说了“再见”,那便是“再也不见”了……
既然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赛乃幕当时便下了决心,几天后也来到了b城,谁知,后面发生的事情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就像一场永远也不会苏醒的噩梦。
一切,都恍如隔世。
……
现在,赛乃幕又重新看向时月白,目光有些迷茫。
一样英俊的脸庞,一样邪气傲慢的眸子,一样凌厉的黑色风衣,却有哪里,不一样了。
“时月白,如果我变坏了,是不是就没有资格喜欢你了?”
哪怕只是喜欢。
赛乃幕像做梦一样,缓缓地,轻轻地说道。
***
阮泠记得,时月白说会在公司楼下等自己,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怎么还没有影子?她皱了皱眉,打他的手机又关机了。既然他没下来,无所谓,那她就上去找他吧。
周末的公司安静的有些过分,阮玲上了电梯,还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曾经,她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是不对的,因为相由心生,如果内心已经被腐蚀黑化了,脸上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见到陆旻哲后,阮玲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伪装。
明明看起来是那么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形象,可是为了商业利益,竟然不惜牺牲自己妹妹的幸福,这样的人啊……
其实,黎微冉和她一样,因为喜欢演戏而进入娱乐圈,那么大大咧咧、没有心机的人,却甘愿忍受一切的浮华虚伪,为了自己的梦想。
可是,这梦想在利益面前,简直廉价到不堪一击。
阮玲再也不想见到陆旻哲了,再也不想!
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廊尽头的人不是时月白又是谁?只是,他身旁还有一个影子,好像是个女孩。
慢慢地走进,阮玲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赛乃幕紧紧地从背后抱住时月白,音线像不平稳的电流:“时月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只有你能救我,他们都是骗子!是骗子!”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阮玲轻轻浅浅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时月白一惊,赶忙推开赛乃幕,琥珀色的眸子有片刻的失神:“泠泠,你听我解释啊。”
阮泠有些失笑,如果按那些狗血偶像剧的套路,她应该说什么?
“你听我解释啊!”
“我不听我不听!”然后捂着脸嚎啕大哭?
还是……
“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那你就不无情?不冷残酷?不无理取闹?”
“我哪里无情?哪里残酷?哪里无理取闹?”
阮泠摇了摇头,算了,她还是做个安静的美女子吧。
“时月白,车在楼底下,你要回去吗……”她挑眉,揶揄地看了一眼赛乃幕,说:“还是私事没有解决,要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