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变化总要身边亲近的人才会发现,哪怕是最细枝末节的变化,就像干净地面上的小纸片,也许在之前的日子,这地面干净得冒光,可是若被人扔了小纸片,马上就会被发现了,因为实在太显眼。不说别的,单单在最简单、最基础的吃的方面,小八就颇有感慨。
阮泠以前不喜欢吃辣的,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却疯狂地迷恋上了吃辣,每次吃饭都要加满满三勺子辣椒油才罢休,也不担心自己长痘痘,这还不算,以前的阮泠不喜欢涂脂抹粉,除了本身皮肤好、底子好之外,最重要一点就是怕麻烦,所以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化妆。
而现在却有哪里不同了,阮泠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她的生活越来越讲究,常常对着镜子梳妆半天,穿的衣服也是非大牌不穿。她还染上了一个特别的嗜好,就是穿旗袍,这个月光订做的就有上十条。尽管舆论的风波还未散去,可是堵在别墅门口的群众却越来越少,说来也奇怪,就像别墅周围被无形加上了一层电网,所有人都说中邪了,没人敢再过来闹事。
“要是再有人来,就都打出去,看有没有人会和棍子过不去!”
阮泠细声细气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贵族小姐,她舔了舔艳丽得好似快滴血的红唇,用手指点了点刚涂上的鲜艳的红色指甲油,眼波就这样幽幽一转,不多不少,单就转进了人的心坎里,像黏上了一层薄蜜。
小八觉得自己像被蛊惑了,眼前的女人算的上一个正常的女人吗?分明是一个尤物!面对这样一个绝色尤物,别说是男人,就算是自己也早就三魂丢了七魄。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反过来也是一个道理。
渐渐的,小八明白了,风波都是一时的,哪怕外界都说阮泠是克~隆人,可是也总得归到一个“人”字上,求同存异。阮泠的交际圈越来越广。
“小八,今天我要和赞助商吃饭,中午还约了刑寒,你先叫司机送我吧。”阮泠终于离开了化妆镜旁边,要知道,她从早上六点就起来打扮,而现在已经九点了。阮泠抱着臂,一身淡紫旗袍更衬得身姿楚楚,面容妩媚,对,就是妩媚,这个词一直盘亘在小八的脑海中,久久不能磨灭,是什么时候开始,阮泠逐渐变成了现在这样呢?凤眼迷离,红唇中还带着点妖气,就像故事里面专门吸男人精魂的女妖。不知怎的,小八总有些伤心,在她的潜意识里,总认为阮泠应该是最特别、最矜持的存在。
“王晓琪,你看我做什么?还有事吗?”阮泠睨了小八一眼,叫的是小八的全名,而不是昵称。
“阿阮,我听说在医院里生病的lilian终于醒了,你是不是要抽时间去看看?”这个消息是小八昨天晚上才得到的,她觉得阮泠一定会很高兴。
“哪个lilian?”
阮泠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小八有些尴尬,她又说:“就是黎微冉啊,你不记得了吗?”
“哦,是她呀,看我这记性。”阮泠吐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是个过气的明星罢了,估计在医院躺了这么久早就躺傻了,我才没工夫管这些闲人。”末了,她说:“还有别的事吗?”
小八摇摇头,“没、没事了,我现在就去准备。”她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把这归结为连日里的神经衰弱,精神紧张。
因为时月白的离去,小八顺利成章地成了阮泠的经纪人,可是阮泠对她的态度,却愈来愈冷淡,就像一个时刻保持自己礼貌与仪态的陌生人。
这时保姆关阿姨也来了,她肥胖的腰肢像个充满气的皮球,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圆滚滚的。“阮小姐,外面有个不会说话的脏乞丐,偏赖着不走,您看怎么办?”
关阿姨新来了两周,也习惯了对自家的大明星是热脸贴到冷屁股上。还记得第一次见面,阮泠连看都不看她就上二楼了,而她对阮泠也是小孩玩鞭、又爱又怕,怕的是她眼底的那一点妖气,仿佛哪一天就会让人丧命,却独独爱她完美的天使般的脸颊,这样的人间丽色。大底人们总不会排斥一些美的东西,哪怕这个人对你爱理不理。
“脏乞丐?”阮泠嗤嗤笑了一声,对着镜子将新烫的卷发用梳子滑了一下,“这种事还要问我,要你们何用?难道是吃白饭的饭桶吗?”她将桃木梳丢到化妆台边,满眼不耐烦。
“是是是,阮小姐,那我现在就吩咐保安把那个乞丐赶出去。”关阿姨赶忙调动方向,往门边走去。
“等等。”
关阿姨停住了脚步。
“对这种没皮没脸的小乞丐就应该杀鸡儆猴,我要让他永远都消失在我的眼皮底下。”
关阿姨惊得一身冷汗,自家大明星的意思是……?不会吧。
阮泠用纤细的手指将窗帘拉了小半截,目光流连到花园中的鲜花,又看向了大铁门外那个不折不挠的卑微身姿,眼神仿佛浸了一层寒光。
“也许这人是疯了吧,我的意思是,把这个不男不女的乞丐丢到疯人院中,好吃好喝供着,就是别让他出来。”
关阿姨“哦”了好几声,这大明星是钱多了没地方花还是怎么的,竟然会这么在意这个小乞丐?不过人在屋檐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下楼了。
阮泠一看时间不早,也跟在关阿姨的后面下楼,临出门时,只是冷冷地扫一眼那个被人制住的肮脏乞丐,就像扫一个随时都会被踩死的蟑螂,她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又像不是,便踩着细跟高跟鞋上了轿车。
而此刻,谁都没有发现,那个乞丐的目光死死地锁住眼前的高贵明星,就像燃起了所有不甘、愤恨、无奈的火焰。
***
疯人院中连空气都带着潮湿的颓败,好像随处都弥漫着一股霉味,也许这代表着死亡、堕落,亦或是永远的被剥夺自由。
无论怎样,都和好的东西沾不上边。
她是被人硬生生地给丢到病房来的,一点情面都不留,医生护士看她的眼神都像看一个疯子,哪怕她此刻对他们说,她不是疯子,她真的不是疯子。
也许事实上,就算是疯子也都说自己不是疯子吧。
不过,她的喉咙疼痛的要命,嗓子像冒青烟,一点话都说不出口,语言在此时是最没用的,什么都不能帮助她摆脱困境,什么都不能。
房子不大,只有一张摇晃的、不知年月的木板床,斑驳的墙角边还有蜘蛛网,织成了一幅天然的监狱图景。
她闭上眼睛,尽量赶走耳边嗡嗡的蚊子般的耳鸣声,开始梳理自己已经有些残破的记忆,尽管,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回忆了。
第九空间,是什么时候开启的呢?
好像是她独自在房间看报纸,不,好像是睡觉的时候。镜子突然闪着一道光,让她的眼睛不舒服地睁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镜子那边好像连通了两个世界,一个虚幻,一个真实;一个邪恶,一个光明。
她迷糊地爬起来,将被子挪到了一边,趿着拖鞋走到了镜子旁边。那边的世界好像触手可及,慢慢的,镜子那边映着一个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
那女人极美,只是比她多了一份妖娆,就像刻在骨子里,怎么都擦不掉。她的开场白极其老套,又极其简练:“请放我出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仍然像在做梦,久久才说:“你是谁?”
“我来自第九空间,准确的说,这里就是第九空间,而你们那边的世界,才是真实世界。”女人的声音淡淡的,明明隔着镜子是在求她,却极其冷静自持,“我知道你现在遇到了什么困境,只有我,才能够帮助你解决。”
“不,你帮不了我,我是克~隆人,这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又如何呢?如果你放我出去,我可以替你接受公众的审判与目光,你所承受的苦楚,我都能替你承受。这样还不好吗?”女人深深地睇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我这么无辜,我所想的就是演好戏而已,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只把眼光关注在我的作品,而不是我的身份上呢?呵,别傻了,人类总是不喜欢与自己不同的东西,时月白不是这样吗?要是他不是机器人,又怎么会离开你?囿于身份,囿于他人的目光,囿于心魔,你们又不是圣人,怎么会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呢?”
“你怎么会知道时月白?”她就不信,这镜子里的女人什么都知道。
“因为时月白喜欢你,而我一直在关注你,所以,我当然知道他了。”那女人笑的妩媚,“承认吧,你们就是忘不了彼此。”
也许是鬼迷心窍,也许是觉得这女人很懂自己,也许是听到了时月白的名字,她的心突然一软,道:“说吧,我怎么放你出去。”
……
于是,就做了人生中最错误的一个选择,这选择把她送来了这里,,直直地面对所有黑暗。真是自作自受。
铁门突然打开,又有几个医生护士过来了,他们陆续地放进来几个人,像木偶一般架着那些人过来。她很害怕,不住地往墙角缩,眼神满是惊恐。
那些人是真的疯子,目光涣散,嘴角流涎,脸上写满了痴呆。
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坚强,让人意外的是,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却突然闪了一下光,通过一丝电流。
由此,她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