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社 第七章 物竞而天择
作者:杜九凌的小说      更新:2018-10-19

  暗红的铁水在巨大的炼钢炉里滚滚冒着气泡,十米多高的巨大十字架立在正中央;大铁锤敲击着红色的钳块迸射出撮撮火星,身穿军服的士兵手持皮鞭,奋力抽打着一群光着膀子抬铁矿石、瘦弱成皮包骨头的老头,浓烈的烟尘弥漫着整个巨大的地下军工厂。

  师可可在一个士兵的带领下沿着厂路走,两旁到处是惨不忍睹的苦役,有的甚至是七年前在凤凰区的熟人。师可可低下头,背着满身的乾坤袋,来到麦哲伦面前。

  这里是整个地下军工厂最通风的地方:一轮直径三米的风扇娑娑旋转,清爽的夜风迎面扑来,月光被揉碎顺着风扇的空隙洒满地。

  漆黑的室内布置极为简单,只有一个宽大的王座,麦哲伦坐在镶满珠宝的金色王座上,脚下是一只绕着地跑圈的木马,鬼谷良垂头丧气站在王座旁边。

  麦哲伦趾高气昂,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蝽灵捉够了?”师可可把十几个乾坤袋卸在地上:“加上以前的九万九千七百四十二只,一共十万只。”

  在某个黑暗角落里,一个银发的男人正偷偷捧着碗,一口一口吃丸子的嘴忽然停下,晶莹的泪滴到碗里。

  “你不是说,捉够了十万只,就可以放了我妈妈,让我们一家团聚吗?”师可可心急地追问,手心紧紧攥出汗。鬼谷良把头深深埋进脖子下。麦哲伦哈哈大笑:“是啊,孤想起来了,确实说过这话。”黑暗中,高大的麦哲伦站起身来,两只眼睛猩红如同魔鬼:“但是,万有引力是一种极其稀有的才能,只要把这十万只蝽灵用对了地方,造就出毁灭一个国家的武器也不是不可能!!孤放了你,难道不浪费吗?”

  师可可瞪大眼睛脸色青黑:“难道你说话不算数?!”

  麦哲伦不以为气:“孤向来一言九鼎,诺言一定兑现!”

  师可可急切冲上前去:“那妈妈在哪,快放她出来!快让她来见我!”

  鬼谷良脸色铁青。麦哲伦收起笑容,脸上的刀疤如钢铁般恐怖,一只独眼俯视着渺小的师可可:“你妈妈不就在这么!”

  师可可愣住了,左右来回看,地上除了一只转圈的木马外空无一物。

  “在哪?我怎么没看见!”师可可拽着麦哲伦大急。

  “不就在这么!”麦哲伦一只独眼死死盯着师可可,声音阴沉恐怖。

  月,风。风吹开木马后背的摄魂符,破碎的月光下,师茹的鬼魂从木马里飘散出来:白皙得可怕的皮肤、粗糙的手指、破烂不堪的褴褛,唯独只有温柔的笑容,还和七年之前坐在椅子上给孩子们缝补衣服的师茹一模一样,和七年前揭开香喷喷的锅盖等待着一家人归来的师茹一模一样,和七年前打不听话小孩的屁股的师茹一模一样,和七年前在家门口孤独等待家人回来的师茹一模一样!

  “妈??——”师可可声音沙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颤抖的手想要触摸却不敢触摸!

  鬼谷良‘砰’一声跪在地上,如同一个背负着沉重罪孽的罪人。

  “妈!!!——”师可可的眼泪瞬间如洪水崩塌:原来那个一直想要救出来的母亲早已经死了!七年来风吹雨打不顾性命捉了十万只蝽灵只为救出的母亲已经化为鬼魂!!

  那背负着沉重怨蓑捉来的十万只蝽灵又有什么意义?

  拼命把自己的灵魂和别人连在一起、靠千万次挨打抢来的钱又有什么意义?!

  这七年来所受的一切,又有什么狗屁意义!!!

  师可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一米多大的黑气随即现形化为怨蓑,师可可被压得跪在地上咳血——鼻涕、眼泪、鲜血全部混在一起,却粘不住掉进冰窟的悲伤。

  “可可。”师茹微笑着把师可可搂在怀里,温柔扶摸着她的头:“妈妈是爱你的。一直以来,妈妈总是偏心弟弟,虽然弟弟生父的死和爸爸有关,但这份愧疚不应该由年幼的你来承担,所以,有一份歉意一直在心里没能说出口。为了这个道歉,妈妈一直等了七年,现在终于到了说的时候:可可,妈妈做得不对,你能原谅妈妈吗?”

  月光皎洁洒满地面,照着师茹苍白的脸。

  “别再说了,我原谅!一千次一万次都原谅!是我那时太小不懂事,总和弟弟抢东西,现在我长大了,再也不和别人抢东西了,再也不惹爸爸妈妈生气了,我会特别乖,特别听爸爸妈妈的话,所以,我们一起生活好吗?我们一家可以去青州,爸爸做农民,妈妈养许多鸡鸭猪羊,我帮你们生火煮饭,到时候一年四季都有好多好多的肉吃,再也不用挨冻受饿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外边的纷争世界了,好吗?”师可可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袖,泪眼成河,满心期待着回答。

  风扇娑娑转动,月下剪影如诗如画。

  师茹替女儿归了归鬓发,微笑着摇头:“人鬼不能共世。妈妈之所以没有立即离开尘世,就是想再见可可一面,把生前没来得及说的话说出口;现在这个心愿已经满足了,最后,能再叫一声‘妈妈’吗?”

  “妈——妈——!”师可可泣不成声。

  月光下空无一物,三条腿木马静静停在地上。

  巨大的换气扇娑娑转动。

  “告别的时间已经过,一切重新回到原点。”麦哲伦一如高高在上的帝王般,无情地宣告着世间万物的生存法则:“孤已经让你们见了一面,承诺已经兑现!那么,在接下来的第二个七年,你将继续替孤再捉十万个蝽灵,而你父亲则要时时刻刻跟在孤身边效犬马之劳,如有不尽心尽力,休怪你再也见不到父亲!”

  万物生长,万物轮回,万物在残酷的现实中难逃宿命!

  鬼谷良抬起头,猩红的双眼满是血泪:“千世的屈辱,万世的折磨,全部冲我来好了!这世上,一个父亲唯独不能原谅的是一个恶魔玩弄了自己孩子的信任——去你娘的承诺!”红眼的鬼谷良从袖口抽出一把尖刀,在月光下散发着森寒:“可可!仔细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转身向外走,不要回头!立即离开江茗,永远不要再回来!”

  师可可吃惊看着鬼谷良,一时难以理解他的话。

  高高在上的麦哲伦一掌把鬼谷良打瘫在墙上,狂妄大笑:“无力感!无力感!!无力感!!!一个废物父亲能做什么?一把破刀又能砍什么?!可笑之极!可笑之极!”

  “麦哲伦老狗,你好像误会了。”鬼谷良艰难爬起:“谁说这把刀是用来砍你的?这把刀是用来——”刀刃散发着寒光,一举穿透了鬼谷良自己的左胸!

  鬼谷良自裁!!

  麦哲伦吃惊!师可可大吃一惊!

  世界忽然在一瞬间停息,却又无可奈何地恢复。

  鬼谷良满嘴是血:“这把刀——是用来——斩断——人心的软弱!!可可,这一次,你再无牵挂!只管,一个人离开江茗,一个人,重新生活,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师可可连滚带爬跪在鬼谷良面前——

  这个一生都在软弱中度过的男人,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变得无比强大,可说到底,他也终究只是个一心想用自己的方法保护孩子的父亲罢了。

  鬼谷良缓缓倒下,身影消失在月光中。

  师可可已经欲哭无泪,呆呆坐在空地上:“弟弟走了,妈妈走了,现在爸爸也走了,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月光在痛苦,月光在痛哭。

  “不,你还有我。”

  空碗静静摆在地上。

  清瘦的身躯,宽阔的肩膀,银色的头发被夜风吹打,懒散的眼神下,面容清秀而俊朗,向小晚从角落黑暗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师可可大吃一惊。

  麦哲伦看了向小晚,一脸讥笑:“哦?这是昨天刚交了服工税的白猴子吗?”

  向小晚一脸懒洋洋:“是啊,不过今天我又突然想把钱要回来,顺便追加点利息。”

  “哦?”麦哲伦饶有兴趣,试探问着向小晚:“那你要多少利息?”

  向小晚挠了挠后脑勺,露出腼腆的微笑:“十亿。”

  月光静静照在地板上,巨大的换气扇娑娑转动。

  麦哲伦面无表情盯着向小晚,脸上刀疤如筛眼,嘴里一个字一个慢慢往外挤:“你,是,来,找,死,的,么?”

  师可可大惊:这可是邪恶的光明社的最高主君!这可是战场上硬生生荡平了一个国家的远征大将军!这可是手刃万人不一下眨眼、号称是不死之神的麦哲伦!

  “笨蛋!!你来这瞎掺和什么!这是我师可可的事,与你无关——”师可可急了,拼命朝向小晚大吼,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被向小晚弹了一个脑门——

  向小晚的笑容平静,如同波澜不惊的海洋:“因为我是你哥:我说过,要和你一同担负这个世界:一同哭,一同笑,一同欢喜,一同忧愁——傻丫头,难道你忘了吗?”

  记忆中,那个背着怨蓑走黑夜中行走的男人,那个鲜血淋淋的双脚在地上流下一望无际血印的男人,那个平时满腹牢骚但在关键时刻却又温柔可靠的男人——师可可的眼泪又一次流出来,但这并不是悲恸,而是暖暖的感动,一股热乎乎的泉水在心间流动。

  师可可紧紧抱着向小晚的腰,闭了眼,任由热泪打湿衣裳:“那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不管发生什么,都在我身边,永远不嫌弃我,永远在一起,你能答应么?”师可可抬头,一双晶莹剔透的泪眼期待着向小晚。

  水晶色的月光,如钢琴般在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中永恒弹奏。

  向小晚微笑:“当然了,我是你哥。”

  “拉钩!谁骗人,谁就是小狗。”师可可用袖子擦了眼泪,撅着嘴,伸出小拇指。

  “孩子气。”向小晚噗一声笑,挪开放在师可可头顶轻抚的手,伸出小拇指拉钩。师可可拉完钩,低下头,面颊桃红,不知道少女的心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月色乘着小船,在爱与永恒的海洋中游荡。

  打破这平静的,正是一双恐怖的独眼:“永恒?幼稚之极!可笑之极!无知之极!像你这样初来乍到,盲目愚蠢的猴子简直太多了!两手毫无缚鸡之力,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汗毛散发威势,就敢轻易对别人许下诺言?真是笑死人了!”麦哲伦张开血盆大口,猖狂的笑声飘荡在整个军工厂内。

  向小晚瘦弱的身躯静静站在月光下:“别的没有,力量和威势的话倒是可以送你一些。”一柄漆黑的火枪枪管忽然出现在麦哲伦嘴里:扳机已然被扣发,子弹‘砰’一声径直从枪管里飞射出枪膛,带着旋转的绞杀力打到麦哲伦的喉咙上——

  麦哲伦大惊失色:一只巨大的独眼惊恐瞪着脸下凭空出现的黝黑枪管,却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电光火石的时间实在是太短!

  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就是神也不能闪避!子弹绞杀着穿过麦哲伦的喉咙,飞溅的鲜血中,麦哲伦,这个帝王竟然倒了下去!

  师可可花容失色、大吃一惊:强成这样!不可一世的麦哲伦被秒杀了!!

  “站起来,老麦!”向小晚静静脱掉黑色外套,胸膛上绑的全是炸弹:“这个军工厂可真是个方便的地方呐,难得来一次,不多放些烟花不是太可惜了吗?”

  “老麦?”师可可吃惊:“你在跟谁说话?”

  麦哲伦如诈尸般靠着庞大的灵力兀自竖了起来——他心有余悸,摸摸毫发无伤的喉咙,郑重盯着向小晚:“能力是瞬间移动吗?真是着实让孤大吃一惊了!”

  “这就大吃一惊了?看来你这饭量也不咋地啊?”向小晚拉开地雷的手环,打了个响指,下一刻地雷竟然毫无征兆钻到麦哲伦的嘴里!

  冒着烟的地雷在麦哲伦的眼皮子地下轰然爆炸——这种体内异物来带的威胁就算麦哲伦也完全没办法闪避!

  漫天飘洒着鲜血、火光、浓烟与弹片,一具无头尸体无力倒在地上——但是!下一刻尸体上竟然长出了头:满脸的伤疤、恐怖的独眼、连黑色的眼罩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师可可满脸惊恐,颤抖的声音中透着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头颅都没了怎么可能复生!!怎么可能存在这么荒唐的事情——你到底究竟是什么鬼!!”

  “哈哈哈!”麦哲伦从复生中大笑,带着帝王般的气势高高在上:“孤不是鬼,孤是神!孤是统治这世间万物的神!”

  师可可绝望再次瘫坐在地:“神??”

  “他不是。”向小晚平静地抱着水桶般粗细的洲际导弹站在麦哲伦身后,一条粗大的锁链把麦哲伦绑在导弹顶端;点火器滴滴亮着红灯,显然启动完毕——“他只不过是个拥有者恐怖再生能力的野心家罢了。”

  麦哲伦还没来得及回头,洲际导弹便爆发着熊熊火焰、弹尖顶着麦哲伦的身体从东到西穿透了方圆一里的军工厂!

  导弹撞上墙壁,一声巨大的蘑菇云爆炸卷带着滚滚烈风绝地而起,瞬间掀翻了整个军工厂的顶棚!一箱箱弹药也接连发生连环爆炸,军工厂变成一片火海;走火的机关枪躺在地上一圈圈乱射,子弹横飞,硝烟四起;炼钢的熔炉被掀翻,暗红的钢水倾倒出来,刀枪、铅锤、炉具、桌几、一切有形的物体在钢水下化为液体,这一刻,不管是军人还是苦役在都顾不得一切拼命向外逃窜,这里已经变成一座末日的世界!

  向小晚出现在导弹爆炸的地方。熊熊烈火中,静静躺着一刻生机勃勃舍利子——这是一颗散发着帝王般威势的舍利子,万物生长,万物轮回,万物在世界中毁灭而再生,这就是自称神的麦哲伦的舍利子!

  时间被静止,世界被停息。

  向小晚手持一枚火钳,静静把舍利子从熊熊烈火中取出来,丢进熔融的钢水里。

  时间恢复,世界继续运转。

  火势渐弱,硝烟渐息。

  师可可在终于找到向小晚身旁,急切问道:“老狗呢?”

  向小晚静静盯着这汪钢水:“在这里。”

  钢水渐渐凝成一大墩铁块,里面毫无动静;铸钢的暗热烤得师可可全身灼热:“这回老狗一定没活了,弟弟、妈妈、爸爸的仇,总算报了!”

  师可可一只手牵着向小晚的手,另一只手擦着汪汪泪眼。

  “孤死了你就这么高兴吗!”钢墩忽然瞬间开裂,一只大手以势如破竹之势抓在向小晚脚上!向小晚大惊,彼岸之钟光芒大盛,瞬间把世界静止——麦哲伦的手抓着向小晚的脚,麦哲伦满是伤疤的脸在静止时空中猖狂大笑!

  糟糕!!麦哲伦也跟着进来了!

  向小晚立即将全身的灵力汇聚在脚上朝麦哲伦侧踢;麦哲伦散发着天地雄威,蟒树般粗壮的手臂轻松般化解了向小晚五阶的全力一踢,另一只手以迅雷之势扼住向小晚的喉咙向地面猛拍,爆裂的余威把土地震塌出十米的凹坑!毫无反抗之力的向小晚一口鲜血喷洒,彼岸之钟灵力涣散,静止的世界瞬间解除!

  师可可被这一瞬间的变化吓呆了,两个人的动作完全没有看到!

  麦哲伦松开手站起身来,一只独眼如帝王般俯视着向小晚:“从刚才开始,孤就对你的瞬移能力想不通:枪支明明没有走火,但到了孤嘴里的却已经扣动扳机,这个扳机究竟是谁扣的?炸弹明明没有开弦,但到了孤头上却突然爆炸,这个导火线究竟是谁拉的?导弹确实是提前发动了,可锁链却并没有装在导弹身上,究竟是谁给孤上了锁?看来,你的能力不进移动了物体,并且还改变的物体的初始形态,从那一刻孤就开始怀疑,你的真正能力不是瞬间移动,而是静止身外的一切物理规律!不过如果真是这样,你自己又为何能在静止的世界中运动?答案便是,你的灵力带有避免被自身静止的性质或机制!所以孤大胆地赌了一把:只要把灵力附在你身上,孤就不能被静止!”

  麦哲伦淫笑:“你的能力已被我破解,但你却杀不死孤!你输了!”

  向小晚震惊:这些连自己都没想过的问题,竟然被对手片刻解答!这个在万人厮杀中存活下来的军人,绝对拥有着自己无法超越的判断力、决策力、灵力、体力、气场、威势,并且几乎所有能力都达到了无人企及的恐怖地步!

  “你,叫什么名字?”麦哲伦笑着,盯着向小晚,如碗中之餐。

  “向小晚。”

  “向小晚!”麦哲伦朝躺在地上的向小晚缓缓伸手,帝王的威严在骄傲中夹带着欣赏:“自从孤的灵力达到六阶后,就再也没有人伤过孤一根汗毛!唯独你能把孤逼到这个地步,你已经十分强大!如果你和孤联手,不说江茗,放眼世界恐怕难有敌手!”

  向小晚躺在地上闭眼苦笑:“六阶?原来是六阶。”

  “不错!正是无人企及的六阶!”麦哲伦露出那高高在上的骄傲,是因为他完全有这个资格骄傲:“向小晚!如果你以为,灵力只是单纯的灵力,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在孤看来,灵力的本质是参悟这世间万事万物变化的规律!是真理本身!放眼人类历史,数以亿万的生灵在世间轮回,但这亿万全都是蝼蚁,真正有力量引导历史的,只是那区区少数几个真理参悟者!他们的正确思想会得到传播,所以力量才能反过来汇聚,继而万事万物的运动才能被引导到正确的方向!所以,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只有依靠真理改变世界的少数人才具有灵力,这是灵力存在的真正意义!而孤所参悟的真理,正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淘汰法则:孤能在数以万计的厮杀中活下来,孤能一举突越到六阶,也正是靠着这条法则!历史在发展,人类在进步,马群中老弱病残的个体反而会传播疾病,落后的社会生存方式反而会限制发展。所以,我麦哲伦架着火炮南征北战,我麦哲伦远征发现新大陆,在你们眼中,孤是侵略者,但在人类历史中,孤是伟大的真理继承者!”

  “向小晚!以你的资质,孤的话你必然能明白。怎么样?来吧!加入我光明社,成为孤的左膀右臂!加入我光明社,孤有足够包容你的胸襟!加入我光明社,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光明副君!加入我光明社,孤给还你一个世界!”麦哲伦的右手诚挚伸向向小晚,无往不胜的独眼透露着一个帝王的自负和决心!

  “或许世界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运转,或许你灵力、体力、判断力、决策力、全部能力都比我强一百倍,但是——”彼岸之钟化为银水迸射进向小晚的胸膛,堪比三千亩热带雨林的磅礴生机,如瀑布一般从一万里高空直泻而下汇聚在向小晚身上。

  烈火硝烟被扑灭,天空下起蒙蒙细雨。

  向小晚忽然一拳揍在麦哲伦脸上——这一拳地爆山崩:“但是——站在那边的,她是我妹妹!这世间纵然有千万道理,我也绝不会丢下我的妹妹!”

  师可可满是震惊,捂着嘴巴泪如泉涌。

  煌煌灵力中,向小晚又一拳把麦哲伦的脸打扁:“这七年来,你知道她一个人受了多少委屈,白吃了多少痛苦,背负了多少罪孽,走过多少孤独,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又能知道什么!你知道她每天夜里拼命地想妈妈,你知道她七年来从来没舍得给自己买过一双鞋袜,你知道她总偷偷看别人一家团圆自己在却空无一人的餐桌前流泪,你知道她没日没夜地整天在捉蝽灵有一次还差点死掉就是为了挽救七年前被你破坏的家!她是我妹妹,我是他哥哥,纵使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能被放弃,但唯独爱不能被抛下!是爱!”

  怒吼中的向小晚如野兽般狂殴麦哲伦,但大地之上、泥土之下,千千万万的种子在冒出枝芽,废墟在逐渐蜕化成一片生机盎然的草地,巨大的十字架在废墟中央雄雄屹立。

  “晚——哥——!”师可可流着眼泪,远远望着向小晚,激动唤出声。

  向小晚扭头,嘴角挂着暖暖的微笑。

  “爱?不可理喻!向小晚,执迷不悟的你,还是死吧。”麦哲伦在冷笑中闭上眼,全六阶的灵力带着毁灭的气息完全爆发出来,王者的霸气在吞天灭地的波浪中升腾,麦哲伦如同世间真神,拔出地上一柄融岩钢枪,瞬间刺破向小晚的喉咙!

  世界没有声音。

  世界没有颜色。

  师可可完全呆住,想要触摸,却又遥不可及。向小晚的脖颈被钢枪刺穿、身体也被惯性冲飞带起、“嗙”一声被钉在十字架上!

  向小晚死了,尸体高高悬挂。

  鲜血一股一股,沿着巨大的架缘流下,染红了脚下的一片草地,就连彼岸之钟都从他胸口掉落出来,甩在师可可脚下。

  师可可脸色青黑,变故来得太快,完全忘了接受。

  麦哲伦站起身,看着向小晚:“既然不接受孤的适者生存法则,灵力就只能停留在五阶,而回到过去少说也需要六阶的灵力。所以,是你自己你放弃了复活肉体的机会,是你自己的选择让自己送了命,是你自己不适应这个世界,所以世界才会将你淘汰。这就是不可逆转、无法改变的规则,这就是真理,年轻的小兄弟。”

  麦哲伦累了,躺在地上,一只独眼望着天空,对师可可说:“你有一个值得尊敬的哥哥,但他已经死了,他的死说明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站在孤这边;孤只尊敬那些值得尊敬的敌人,你是他妹妹,身体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液,所以孤不会再欺负你、为难你,但你是弱者这个事实仍然没有改变,纵使是孤不为难你,在这个大时代下总会有人会为难你,所以你的立场仍旧没有得到改变——所以,你还是要继续替孤捉蝽灵,这是你难以抗拒的宿命,尽管残酷,但也是你为这个世界贡献的方式,正是你存在的意义!”

  师可可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脑海里满是向小晚惨死的场景,处于大痛中,哭不出一滴眼泪,于是只能紧紧握着怀表,失魂落魄,拖着冗长的步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