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社 第九章 北慕容世家
作者:杜九凌的小说      更新:2018-10-19

  十分钟之前。

  风水特警局,今日的练兵场比往日异常隆重:一条宽大的鲜红条幅在主席台上高高挂起,条幅上写着“风水特警局换任大会”几个大字,水泥台阶从南到北摆着一串一万响的长鞭炮,主席台上面坐着的不泛江湖各豪杰势力:

  一个衣衫褴褛、手拄着一截打狗棍的老头子坐在座椅上,身后站一群衣服破烂、身上绑着布袋、乞丐模样的要饭花子们——南派丐帮;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手持戒尺、教书先生模样的老者坐在椅子上,身后站一群身穿青布衫、头戴书生帽、脚踩黑布鞋、文质彬彬模样的学究们——北慕容世家;

  一个满头花白、长胡子飘飘、身穿一袭山水画长袍、袍子上系着一排印着“七星通宝”的银扣子、年过古稀的老者坐在椅子上;身后站一群身穿丝绸汉服、手持折扇、温恭谦和的华夏商家们——西公孙世家;

  一个年纪尚轻、臂上绑着采药短刀、腰间别着草药袋的少年坐在椅子上,身后站一群背着身穿登山便衣、背着药匣子、腰间别着锄刀的中医们——江东青蛇帮。

  只有中间三把座椅后没有站人:左侧椅子上坐着弦伯,右侧椅子上坐着总务大臣哈莱特,中间主位坐着胖胖的艾路华。

  台下,三百多风水特警眼睁睁盯着台上的场面,严阵以待。

  艾路华手持话筒,呼呼先吹两下,试试声。主席台左上角挂着的大喇叭嗡嗡作响。艾路华和蔼笑了笑:“来自江茗各层各界的精英们,勤勤恳恳守护江茗的风水特警们,大家上午好!今天,对我们风水特警局来说,是一个尤为特别的日子!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呢?”艾路华摆出一副油滑老练的官腔,笑了笑,指一指头顶上巨大条幅:“是风水特警局换任的日子!回想八年前的今天,也是像今天这样阳光明媚的一天,我,艾路华,成为了特警局的局长;八年了,我可以这么说,我对风水特警局是有着很深感情的,风水特警局,它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局而已,它是我们风水师的家!当初,她作为王朝的遗留物,拉瓦尔把她留了下来,而这八年来,你,我,我们大家,所有人,都一直在兢兢业业地守护着她,这里面的艰难,这里面的辛苦,都藏在我们心里,我相信大家都能理解我。”

  台下所有风水师眼角湿润盯着艾路华。

  艾路华眼角湿润,锤了锤自己的胸脯,从左到右环视着台下每一名风水师:“而最近一段时间,经历过一些事情,我清楚地意识到,时代已经变了:拉瓦尔帝国一夜之间变成了江茗合众国,光明社从解散到被人冒名顶替,再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等;如果再不作应变,我们数百年辛苦经营的风水世家将有可能在这场旷世的浪潮中彻底覆灭!变,或冥顽不变,我选择变!”艾路华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所以,今天,我,艾路华,第二十九代风水世家掌门人,风水特警局前任局座,要当着你们众位英雄豪杰的面,在总务大臣哈莱特的见证下,郑重宣布:从这一刻开始,我的儿子弦伯,将正式接替我的位置,成为第三十代风水世家的第一掌门人、成为风水特警局的新局座!”

  艾路华声音哽咽而亢奋,首先给自己啪啪鼓掌,哈莱特紧跟着鼓掌,台下的三百多风水师纷纷鼓掌,大部分江湖英雄豪杰也跟着纷纷鼓掌。

  冰河戟从背后拔出在艾路华手中旋转三圈。弦伯起身,单膝跪下,冰河戟被稳稳放入弦伯双手,艾路华松手,弦伯抬头,那是一双充满血色和狂暴的魔瞳:六枚鲜红的十字芒绕着瞳心急速旋转,妖异之光摄人心魂,极寒之力源源不断从弦伯手中贴地面泄露奔驰,那是风水世家百年大权和四阶灵力一起被交入弦伯手中——

  天地间风云突变!

  三百多风水特警同时肃然敬礼:“弦!伯!局!座!”

  整个江茗似乎被这一声吼得震天响,五大名门之一的风水世家换任,那将意味着江茗的现有局势恐怕要发生巨变,一场看不见的战争恐怕又将到来!

  弦伯稳稳握住冰河戟,转身回头,稳稳坐在中央的正主位置上,那嚣张的眼神仿佛在向世界宣告:这小小的江茗迟早有一天落入我们风水世家手中!

  艾路华擦了擦眼角,在左侧椅子上安然坐下。

  弦伯看了看眼神正发呆的哈莱特,冷冰冰质问:“总务大人有什么看法?”

  哈莱特回过神来,一张老鼠一样的锥子脸嘿嘿笑:“支持!相当支持!毕竟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再说过去这几十年,你们风水世家为江茗做了不少贡献,虽然上次因为毕沙罗皇下脑子不好使,不小心下错了命令,这才导致我们兵戎相见,但那些都是误会,纯属误会!要不是你们风水世家和光明社合力剿灭堕天使,说不定江茗早就陷于水深火热的灾难中了!再说现在是但丁殿下执掌江茗,殿下主张建立拉瓦尔华夏平等共存的合众国,我们做臣子的自然要遵从殿下的指示!”

  弦伯把目光转向两旁的各路英雄豪杰,众掌门人纷纷均点头表示赞成,除了江东青蛇帮和北慕容世家的两位掌门人:江东青蛇帮舵主贺阳直接起身,带着众弟子一句话不说走掉了;而慕容老爷子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正襟危坐,谁都不看,谁都不理。

  弦伯盯着这老头看。

  众人看着弦伯和慕容老爷子,场面变得出奇的安静。

  老头先是熟视无睹,偶尔睁开眼,远远瞥了弦伯一下,不屑地哼一声,喝口茶,然后回过头来,继续闭目养神,那神态简直就等于直说:哼!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和我老人家平起平坐、成为世家一代掌门人?要我承认,简直做梦!

  众人见状,纷纷互相低声议论。

  弦伯喝了一口茶,然后把头微微偏向哈莱特;哈莱特赶紧把耳朵贴上去;趁着众人的嗡嗡议论声,弦伯一边盯着慕容老爷子,一边低声问哈莱特:“如果我记得没错,前些日子,毕沙罗带着僧尼来风水世家追杀堕天使,当时是不是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帮忙引的路,那家伙是不是北慕容世家的二公子?”

  哈莱特摆出一副斗鸡眼低头回应:“对!名叫慕容风!”

  弦伯抬头,脸色阴冷盯着慕容老爷子,将茶叶呸出口,然后把目光转移到哈莱特脸上,打量一下这张老鼠一样的锥子脸:“我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哈莱特一脸愉悦地看着弦伯:“已经治的差不多了!”

  弦伯盯着哈莱特:“那你的人什么时候到?”

  哈莱特指着大门口进来的两个人嘿嘿笑:“这不是已经来了吗!”

  风水特警局的大铁门一左一右被两个怪人推开,锈转轴发出“吱”一声长响,众人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两个怪异的家伙:左边一米七六左右的个子,年龄看上去大约二十来岁,苍白的皮肤,瘦骨嶙峋的身体长着一根机械右臂,单薄的白色实验服上印着个“三”字;右边男人脸上好像戴了一个怪异的狗头面具,一米六左右,一身黑西服,右手拎一个黑色大布袋,年龄大约四十来岁。

  两人进门后,随手把大铁门关上,别上门栓,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众人。

  三百多风水特警、南派丐帮、北慕容世家、西公孙世家、哈莱特、艾路华、弦伯,在场所有人同时都静静盯着这两个怪异的人看。

  骸三面无表情,就那样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众人,没有喜悦,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温度,没有人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只能从冷漠的眼神中看到死亡和寒意。

  狗头人从兜里掏出一沓照片,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座椅上北慕容世家掌门人身上,指着老头:“老头,你就是北慕容世家的头头,慕容将?”

  慕容将老爷子睁开眼,上下打量一下眼前这怪异的人:“你什么玩意?”

  狗头人脸色不悦,指着慕容将:“我在问你话!你到底是,还是不是!”

  “大胆!敢与我家掌门人这样说话!”一个同样戴着金丝眼镜、手持戒尺、年纪大约不到三十岁的弟子从慕容将身后站出来,指着狗头人大声呵斥。

  狗头人脸色一惊,似乎头一回听到竟然有人这样讲话。

  然而不等狗头人有所动作,身穿白色实验服的骸三早已目露杀机,他举起一只机械手,对着那名弟子的胸口攥下去:“核磁炮!”

  那弟子的心脏一瞬间撑大一倍、血管爆裂、狂喷一口鲜血、捂着自己的左胸倒在地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盯着骸三:死了!

  “大师兄!”其余弟子惊慌围上来,撕开胸口处的衣服,愕然发现那胸膛竟然冒着腾腾蒸汽,还散发出一股熟肉的香味:心脏已经被烤熟了!

  “哗啦啦”一阵兵器声,风水特警、南派丐帮、北慕容世家、西公孙世家、还有在场的其他各英雄豪杰四百多人同时拔出兵器剑指二人。

  “啪”一声茶桌碎裂,慕容将大怒,拍案而起:“放肆!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杀我爱徒!歹人!你到底是受谁指示?还不快快如实交代,否则你今天当着江茗各路英雄豪杰的面,休想活着出去!”

  骸三不但没有丝毫恐惧,血红的电子眼反而流露出狂热和杀意,嘴角阴笑如同地狱里的恶魔,雪亮的刀刃折射出一片冷光:“你们这群傻乎乎的!”

  狗头人走上来挡住骸三的机械手、眼神凌厉:“都给我把武器放下!我们是跳跳帮的人,今天我们专门找北慕容世家办点公事,大家给个面子!”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跳跳帮?”“拉瓦尔第一大黑手党?”“对,听说内部有大量拉瓦尔高层庇护,近些年扩张非常快,连五大名门都敬让三分……”

  “哈哈哈哈!”慕容将指着狗头人痛骂一顿:“跳跳帮算个什么?跳跳帮就了不起了么?荒唐!你以为在这拉瓦尔人和华夏人共存的江茗,跳跳帮就是老天爷吗!你这长一张狗脸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谁?也不看看这里是哪!这里是风水特警局,是维护江茗和平与正义的地方!我们在场众多英雄豪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可能让你们两个小混混在这为非作歹?你别忘了,这里好歹也是特警局!”

  “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应该明白的!你应该明白的!”狗头人咬牙,长长地嘶叹一口气,脸色极度失望,使劲攥攥手心,突然愤愤叫道:“弦,伯,局,座!”

  四百多人吃惊回头:只有弦伯一个人仍然停留坐在座位上,他悠然喝一口茶,安安稳稳放下茶杯:“诸位:喝茶一共只有两个动作:拿起,放下;茶叶一共只有两种姿态,一沉,一浮。有拿起,才有放下,放下之后的细细品味,才能体悟到茶韵的清香;人生有一沉,也有一浮,沉时坦然相见,浮时亦淡然而看,自然有人记得你的百世流芳。如今,艾局座为大家精心准备的这壶西湖龙井已凉,凉了的茶,就要放下,不要舍不得,不然喝了会伤胃的;我弦伯初次上任,请允许我尽一次地主之谊:警局里会议室,我已经为大家精心准备好刚煮的战火江茗,请大家务必赏脸——当然,北慕容世家除外。”

  弦伯站起身,提着冰河戟,转身走入身后的警局办公楼。

  哈莱特“啪啪啪”鼓掌,笑眯眯盯着艾路华:“精彩!十分精彩!果然是虎门无犬子,有胆量!有魄力!这壶茶,我定要尝尝!”

  哈莱特说完,跟弦伯走入警局办公楼。

  三百多风水特警同时看着艾路华。艾路华脸色尴尬,嘿嘿笑了笑:“此刻弦伯是局座,你们别看我,我已经退休了。以后,你们看他哈!”艾路华说着也进入警局大楼;三百多风水特警面面相觑,相互点点头,也跟着进入办公楼。

  狗头人身上忽然爆发出骇人的五阶灵力,他的眼睛里蔓延着的全是冷血和杀意!骸三身上更是爆发出无可比拟的六阶威势,如同地狱里冒出来的夺命魔王!

  西公孙世家和南派丐帮的两掌门一见这阵势,惊得满头虚汗,相互对视一眼,当即带领身下众弟子进入特警局办公楼。剩余的小门小派见形式不对头,更是连犹豫的过程都省了,直接跟着各自帮派弟子进入办公楼避难。

  于是,光秃秃的练兵场上,只剩下两个冷血杀手,和北慕容世家的十几名弟子。

  狗头人大笑:“特警?众多豪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狗头人忽然上前一步:“我怎么没看到你的特警在哪!你的豪杰在哪!你的天、你的日、你的乾坤又在哪!”

  北慕容世家十几名弟子集体吓破胆!

  “不要慌!”慕容将,这个见多识广的慕容派掌门先大喝一声,稳住人心,盯着两个实力不俗的杀手,心里恨得牙痒痒:竟然被风水世家出卖了!同样作为对抗拉瓦尔同一战线的华夏势力,竟然敢在背后偷偷卖自己的队友!弦伯!好一个手段恶毒的小子,想借助跳跳帮兵不血刃铲除我北慕容世家么?你当我慕容将是什么人!

  慕容将上前一步质问:“你们到底有何居心?”

  狗头人舔了舔嘴巴,掏出慕容将的照片,撕碎:“面对杀手,你不需要多问,因为上面叫我们做掉你,我们就做掉你,就这么简单。搭档,老头交给你了。”狗头人吸一口豆浆,把剩下的半杯踹进上衣兜,转身走向水泥台阶,掏出火柴,划着,点燃长长一万响的鞭炮,回头教导骸三:“记住,杀手做事情,一定要平易近人。”

  噼噼啪啪的爆响声掩盖了一切。

  大铁门外的出租车内,向小晚一边看报纸一边默默好奇:“又不是过年,放鞭炮干嘛?”向小晚漠然翻了一页,发现报纸头条上赫然写着“风水特警局局座换任大会将于明天进行”的一则新闻,发表时间是昨天下午,内容大概是:风水特警局老局座艾路华即将卸任退休,准备回到竺阳清泉山庄安度晚年,其义子弦伯将于明天上午接替艾路华成为风水特警局新任局座,届时江湖各派华夏英雄豪杰都将参加。

  向小晚摇上车窗、减少噪音:“哦原来是这样!刚才我还奇怪,怎么有两个演员跑到风水特警局里表演节目,还放鞭炮,原来是他们正在搞庆祝,真是有排场!”感叹之余,向小晚忽然瞥见副驾驶座旁的手套箱,拉开一看,竟然是一只留声机:花式铜喇叭、银色的金属杆唱臂、黑胶唱片上压着细细的唱针。

  向小晚惊喜,把唱针挪到黑胶唱片边缘,按下电源,黑胶开始一圈圈旋转,大喇叭里播放出动感的打击乐曲。向小晚舒舒服服倚在皮椅上,端起报纸,神情颇为享受:“爽!大凌神的作品和音乐配起来真爽!”

  练兵场内,众弟子慌忙后退。

  慕容将嘴角不屑讥笑:“虽然看不出你是几阶灵力,但凭你一个人就想挑战我积累百年的大世家?做梦!跳跳帮的小混混,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在这江茗,能有实力呼风唤雨的华夏势力不仅仅只有一个风水世家!还有我北慕容世家!”

  慕容将的讲话声大部分都被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掩盖掉了,但这老头子不以为意,手下一边快速结印一边解释:“金木水火土,风云雷电毒,这世间万物不过是五行之间相生相克,而我北慕容世家硬实靠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习得八方招数、博览四海全书,集百家之长处于一身,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就是我们北慕容世家的实力!”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骸三愣愣站在原地,盯着这老头:“要打就快打!你一个人在那嘚嘚什么?”

  慕容将竟然听清了这句话,脸色愤然大怒,五阶灵力从身上爆发出来,手中的印记狠狠拍向地面:“『五行术之水缚龙』!”

  练兵场地面忽然崩裂,泥土下涌现出一条长达二十米、宽约三米的水龙!

  众弟子在身后纷纷鼓掌喝彩。

  慕容将凭着手中结印控制着水龙的一举一动,脸色得意,手下游刃有余;水龙在灵力的作用下盘旋于空中,裂缝中地下水仍源源不断上涌,水龙的身体越聚越长,不消片刻已达百米,慕容将大喝一声:“走!”

  数百米长的水龙在空中咆哮后,忽然以惊人的气势向下俯冲,而俯冲的中心正是骸三!骸三淡淡抬起头,电子眼血红,对水龙伸出一只机械手:“『量子屏障』。”

  一道晶莹到虚幻的光幕在骸三手中张开扩大:数百吨的水龙咆哮着撞击在光幕上一瞬间分解成千万道水流,水流缓缓泻下,浇湿了白色的实验服,骸三转过身,毫发无伤。

  慕容将大骇,气急败坏掏出随身带着的酒袋大喝一口,手中快速结了一个印,口中的酒精经过结印向骸三勃然喷出,酒精被灵力点燃,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一只身大十米的火焰蜥蜴忽然从火光中如同巨兽般涌现成型、张开一口熊熊燃烧的嘴巴向骸三撕咬!

  骸三这一回连看都没看,直接甩出一只机械手:“量子屏障。”

  火焰蜥蜴的头颅撞击在虚幻光幕上,立即分解成滚烫的空气热浪,把骸三那一身湿漉漉的白色实验服吹干。

  慕容将又一次惊骇,众弟子面露惧色。

  骸三盯着慕容将,没有喜悦,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温度,他缓缓伸出一只手,盯着慕容将的血红电眼忽现杀机:“核磁炮!”

  慕容将一瞬间察觉到死亡的杀意,瞳孔剧烈收缩,他已然看到了手持着死神的镰刀——刀刃黑光幽冷,映着自己从出生到死亡的全过程,一生的经历在眼前一幕幕回放,而回光返照最后一幕,就是自己被骸三击杀那恐怖一刻,慕容将大惊,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的双手在这最后一瞬间凭借着下意识地结了一个术:“『土偶替生』!”

  强大的分子波动能在心脏聚集,泥土砰然炸裂,灰尘四起,断口处被灼烧得一片赤红;而慕容将所站的地方,立着半截损坏的土质人偶。

  “师傅!”众弟子纷纷慌张四顾:“师傅呢?”

  地下十米处,慕容将全身龟缩在泥土里屏息,一颗衰老的心脏狂跳不止:如果刚才动作上有半刻迟疑,现在早就变成一个死人了!不过幸好在生死存亡的时刻自己聪慧的记忆回想起土偶替生之术,将自己的身体和脚下的泥土相互置换,这才躲过了危机,可恶的小混混,竟然敢把我一代尊师差点害死,看我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慕容将在泥土中快速变换了一个印记:『土遁游蛟』!

  黄色的土系灵力迅速包裹慕容将全身,灵力与泥土所接触的边缘相互侵蚀融化,形成一层像油一样滑的保护膜,慕容将从保护膜里呼吸一口气;然后又将双腿向后踏夹,整个人像一条蛟龙一样在泥土里快速遨游,待到速度完全提升到极致,忽然冲上去、冲上骸三所站的地面、一下抓住骸三的脚拼命向地下拖!

  地面破裂!

  骸三的下半身不但陷进泥土里,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下陷,估计用不了十秒骸三的身体就会被彻底拖入泥土中,完全活埋!

  “好!不愧是师傅!”众弟子纷纷激动叫好。

  骸三低头,静静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寸寸拖进泥土里,左眼瞳孔渐渐缩得细小得恐怖,左眼是冰寒和冷漠,右眼是死亡和杀意:“躲进土地里就安全了么?把自己埋进泥土里就得意了么?蠢货!你都不知道自己要死了么?呵!不明白情况的是你!要死的人是你!你这不知死活的家伙我杀了你!”体内的立方晶核在四电极催化下飞速旋转,骸三高高抬起右手,猛然一声向地下砸去:“核磁共振!”

  方圆一公里土地裂变出红白蓝三重影像、泥土里的水分子剧烈震荡一瞬间被电解为氢气和氧气、一大片泥土烧结成火红的岩浆将氢氧点燃、万千个爆破点同时捅破大地表面、数千吨的灼热的火泥像大瀑布一样被勃然喷射!骸三漠然收手:“我是人体兵器,我不会死,我没有感情,我是冷血杀手骸三!”

  整个大地被震得抖一抖。

  灰尘散去,练兵场上凹陷出一个直径一平方公里熔融的岩浆坑,半截戴着金丝眼镜的碳尸静静栽在地面燃烧着;慕容将被坑杀,场面惨不忍睹。

  特警局外,出租车。向小晚正手举报纸,在激情的音乐中阅读到剧情*处拍案叫绝;车体的减震弹簧微震,向小晚仿佛感受到一丝振动,关了留声机,摇下车窗,探头看四周,除了光秃秃的围墙什么都没有:“地震了吗?错觉吧。”向小晚神色疑惑,关车窗,打开留声机继续:“嘿,先不管了,看完这篇连载再说……”

  练兵场内。

  骸三扫一眼剩下的人,众弟子如惊弓之鸟吓得连连后退。

  骸三转身,冷漠看着狗头人:“任务完成了吗?”

  狗头人手里拿着一杯豆浆,吸了一口,从石阶上起身,掏出一沓照片,拍拍骸三肩膀:“搭档,你做的很好!但作为一个杀手你做得还不够好,因为你这样的是没法跟我配合的:我们做杀手这一行一定要有自己的原则,你要跟我配合,就要服从我的原则。记住:一要有同情心,二要平易近人,三不要有爱,四不要紧张。你四条原则都没有做好,所以你还不是一个很好的杀手。你坐在这,看我来给你示范。”

  狗头人把照片揣进口袋里,走到众弟子面前;众弟子如鸟兽一般四散后退,原地上只剩下一个被绊倒的、怎么也跑不动的弟子。

  狗头人蹲下。那名弟子猛然抬头,眼神惶恐,额头上满满全是汗,咽了一下喉咙,裤裆里渗透出黄色液体:“别杀我!别杀我……”

  狗头人忽然挥手止住这名弟子的话,独自拿起豆浆,用吸管吸一口,吧唧一下嘴,忽然神色惊喜:“嗯?这豆浆的味道不错!现在有些豆浆都用一种叫冰豆素的东西兑的,喝起来像糖精一样,非常不好喝!我觉得还是用纯豆子磨得比较好喝,来来来,你也来尝一口?”狗头人说着,把这杯豆浆递到这名快要被吓坏了的弟子面前。

  这名弟子显然不明白狗头人的话,愣了愣:“啊?”

  狗头人脸色不悦:“我说,让你尝一尝这杯豆浆,你到底有没有听懂?啊是什么意思,我在问你:你有没有听懂?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这名弟子面露紧张,左右看了看狗头人,莫名其妙点了点头:“懂!”

  这名弟子小心翼翼接过豆浆,喝了一口。

  狗头人神态自然,绕这名弟子身后,掏出一把纳甘左轮,装上长筒*,一手举着枪,一手索要喝剩下的豆浆:“味道怎么样?”

  这名弟子把豆浆递到狗头人手中,想了想:“味道——”

  啪一声闷响!鲜血四溅!这名弟子忽然倒地,剩下的弟子们全都吓傻了!

  狗头人从那名已经死去的弟子手里接过豆浆,自己喝了一口,尝尝味道,忽然转身对人群随便开一枪:啪一声子弹又打中一名子弟的腿!

  这名弟子吓得大惊大叫,拐着一只瘸腿极力慌忙逃窜;狗头人不急不乱,迈着稳重的步子慢慢追上去;这名弟子已经逃窜到特警局办公楼门口,他回头看一眼背后:夺命的恶魔正一步步走到眼前!

  这名弟子急得满头大汗,拼命敲打身前特警局办公楼大门,沙哑着嗓子大喊:“快开门!求求你们了,你们是特警,快来救救我!求你们快开门!”

  特警局办公楼内。

  大厅里安静,四百多人让出一条通路,站在大厅两侧静静盯着弦伯。一壶江茗正在碳火下被烧得蒸汽腾腾。弦伯平静坐在壶前,平静看着沸水焦急顶着壶盖发出无力的嘶鸣,就像平静地看着门外那名在拼命敲打着铁门、哭喊着想求得一线生机的那名北慕容世家的弟子。气氛寒冷而肃杀,四百多人对外面正发生的事心知肚明,但愣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全都静静看着弦伯,看着这个新任局座。

  风水特警局,办公楼门外,狗头人忽然一把揪住这名弟子衣领:“别哭,别叫,别紧张。你帮我尝尝,这豆浆是什么味的?我怎么觉得,除了加了黑米之外,还有一股酸酸的味道,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来!你帮我想想!”

  被揪住的这名弟子脸上戴着的金丝眼镜都吓歪了,手慌脚乱拼命拒绝:“不,不,不要!不要……”

  狗头人脸色忽然变得阴沉:“你不喜欢豆浆么?喜欢?不喜欢!”

  这名弟子吓得脸部肌肉拼命发抖:“不……不不!喜,喜欢!”

  狗头人递上豆浆。

  弟子双手发抖接过豆浆,惶恐看了狗头人一眼;低头喝了一口,狗头人拿着消音枪转到他侧面,这名弟子立即转身,死死盯着狗头人!

  狗头人也一动不动盯着这名弟子:“你知道是什么味道吗?不要紧张,紧张是不好的,你不要紧张,放松一下心情,想一想嘴里的味道,除了甜甜的白糖味之外,还有一种酸酸的味道,你知道是什么吗?慢慢想,你一定知道的!”

  这名弟子想了想,一瞬间湖人想起来了:“葡萄干?”

  “对!就是葡萄干!”狗头人忽然对着这名弟子眉心啪开了一枪!鲜血四溅!这名弟子就死在风水特警局办公楼门前。

  红色的血浆顺着门缝流进大厅,汇成一条红色小河,流过四百多人脚下,流到弦伯眼前。弦伯视而不见。茶水三沸。沐芽起身,提起壶,为眼前四百多个小杯逐一分茶;弦伯蓦然举起一杯江茗:“今日诸位能赏脸前来,弦伯不胜感激,以茶代酒,先干为敬。”四百多人面面相觑,脸色惨白,纷纷踩上血河,端起茶杯,一饮而空。

  练兵场上,剩下的弟子彻底吓破了胆,一个弟子再也忍受不住疯一般冲到狗头人面前,拿着铁戒尺一顿猛砸:“我们又没犯什么罪孽,为什么非要杀我们!你这么滥杀无辜,就不怕报应吗?毫无同情心吗!不怕制裁吗!不怕创世神的责罚吗?哈!”

  一股狗血顺着狗脸绒毛流下。

  狗头人盯着这名弟子,怔了怔:“因为我是个杀手,我干的就是这一行!你不让我杀人,那我怎么能叫杀手?在这个军阀混战的乱世,要想解决某些问题,就必须得依靠我们杀手;我们既然叫杀手,那就要杀人,你说杀人很可怕,我也知道杀人很可怕,但上头要我们做,我们就必须得做,不然我就得死;你说你很无辜,我也知道你很无辜,可我不能不杀你啊?如果我把你打晕了就走人,那你干脆叫我段子手好了,还用得着叫我杀手吗?”

  铁戒尺悬在空中,这名弟子愣愣地盯着狗头人。

  身后十来名弟子呆呆地盯着狗头人看。

  狗头人把铁戒尺慢慢按下去,拍拍这名弟子的肩膀:“孩子!你才活二十几年,叔我活了四十几年:你第一眼看见叔,可能觉得叔是个神经病,但叔其实是个非常有原则、而且极讲道理的一个人。叔告诉你不要紧张,那你就不要紧张,因为紧张是非常不好的:人在紧张的时候大脑会发出一种伽马波,恐慌的气氛就会传染,所以你看叔一直都很平易近人,一向都很有同情心,而且从来不当着别人的面杀人,对不对?”

  “对,因为你把目击者也一起杀掉了。”骸三眼神冷漠,举起一只手释放核磁炮:十来人一瞬间全部倒地!练兵场上只剩下狗头人和骸三两个活人。

  狗头人惊讶:“搭档!你性子太急!”

  骸三漠然收手:“即使我不杀光他们你也会杀光,就算你和我都不杀,上头还会另找别的杀手,反正结果都一样,有什么区别?”

  一万响的鞭炮已经燃光。

  “搭档,你讲的非常对,我说过的,不要有爱。看来我们之间的配合已经变得越来越默契了,这是个好现象。”狗头人撑起黑色大布袋,把地上的一具具尸体给装进去;大布袋好像是个活物,每吞噬掉一具尸体就咀嚼片刻,把一堆衣服吐出来,然后再吃掉下一具尸体,以至于最后看起来还是空空的。骸三伸出手,把死者所有遗物烧成灰烬,两人收拾好现场,走出风水特警局,坐上向小晚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