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重生爱上我 第七十六章 平江人家尽枕河
作者:则野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出了囚室,孟卓找来门中弟子,派了一人去寻石太医,又嘱咐了另一人去清理客房。

  “等石太医来看过了,若是他没什么事,我们便把他挪去客房。”

  孟卓的安排滴水不漏,周正自然没有意见。只是这一来,便又多出了不少闲暇时间,孟卓便又邀请周正去见他的师父,也就是风先生宋睿。

  周正想了想,依旧摇头拒绝:“我这个人一贯没什么礼数,每次与大人物见面,都会浑身难受,所以还是算了吧。”

  “你放心,我师父他十多年没理会江湖事,也不曾出仕为官,根本是个没架子的人。他自己就常说,来来往往的,把他当成学究教书匠就行,宋老师、风先生或者老宋,喜欢叫什么都可以。”

  看得出来,孟卓对自己的师父极为钦佩,以弟子的身份提起他来,言语之间、面容之上,无不是骄傲之色。周正却不为所动,无论孟卓怎么说,就是不去。

  也就是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呼喊,洪亮如黄钟之音:“卓儿,可是金水英雄来此?”

  不待孟卓回话,众人只觉一阵清风拂过,眼前便已多了个人。周正拿眼去瞧,只见来人约莫四十岁年纪,留有长须,神色温和,仿佛是家中的宽厚叔伯。只是与他略一对视,便会觉得目光为之所攫,足见其修为深厚,不可轻觑。

  孟卓见了来人,敢来俯身行礼,而后笑着向周正介绍:“这边是我的师尊,也是书社社长,宋睿宋老师。”

  周正暗叹了口气,心想着“还是没能躲开”,却也只能拱手行礼,道了一声:“见过风先生。”一旁闻思绮也依葫芦画瓢,抱了粉拳,行了一礼,只是没有说话。

  风先生宋睿没有什么动作,却已有两道清风,自然地拖住了周正与闻思绮向下的手,他说道:“你们不是我的弟子,不必行礼。”

  孟卓在一旁,见礼数周全了,便问道:“老师,您怎么过来了?”

  “我本在读书,感应到你开了囚室的锁头,便想到可能是金水英雄来了,便出来看看。”言罢,风先生将目光定在了周正身上:“想来这位便是金水英雄,周正周公子了。”

  “不敢不敢。”周正连忙推辞,复又拱手行礼,自谦道:“我与孟兄台有过联手之谊,在您面前自然便是晚辈,金水英雄什么的我不敢当,您叫我周正就行。”

  风先生露出赞许神色,点头道:“周公子之名,我早有耳闻。不过彼时所传,都是些‘饮食男女’之事,便觉得你该是个性情中人。在我心中的形象,那自然是青衫罗袍、玉带纸扇,器宇轩昂有一身风流债。

  后来除夕之事传开,我多方托人打听,知道你勇猛无双,又侠肝义胆。我便又觉得,你该是个热血游侠。那形象,自然是单人匹马、长刀短打,容貌威严胜过虎豹豺狼。

  可现下你我当面站着,我才发现,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若我这半辈子没有白活,看人没有看错,周公子你该是个温良恭俭让的性子,颇有古人风采。可惜了,你已有业师,入不得我儒家门墙。对我而言,这当真是桩憾事。”

  “这个……这个……”

  周正站在那里,听风先生提起“饮食男女”,知道他说的是“拳打净街苗”之事,脸上登时一片火烧火燎,跟熟了的螃蟹似的,想解释却又找不出话来。然后他又听风先生狠狠地夸了他一番……他这人性格谦逊,便也顾不得解释之前的事,连连说道:“谬赞谬赞,我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只是因缘际会之下,有了帮人一把的能力。”

  一旁的孟卓与闻思绮也听得有些呆了。周正受限于文化水平,只晓得风先生是在夸他。而孟卓与闻思绮,可都是读过书的,他们知道“温良恭俭让”这五个字,语出《论语·学而》,是当年子贡夸奖孔夫子的。

  儒学、儒家继而展开到儒教,“儒”的整个体系之中,最高大不可侵犯的权威是哪一个?毫无疑问是至圣先师孔子!七十二贤之一的子贡,用来夸奖孔子的话,是一般人随意能用的吗?当然不是!

  那么风先生宋睿对此知情吗?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江南儒家执牛耳者。他怎么会不知道“温良恭俭让”这五个字,是不能随便拿来夸人的?

  但事实上,风先生确实这么说了。他把前贤对至圣孔子的评价,扔到了周正这种尚未及冠的半大小子头上……

  眼见周正不住推辞,而闻思绮与孟卓满面呆滞,风先生却依旧微笑着,他摆了摆手,又说道:“周公子你不必谦虚,都说佛法挑人,以前我是不怎么信的,只当是和尚们乱吹法螺。现在看来,倒也不无道理。”

  说过了话,风先生见周围的三人面色都有些怪异,便笑了几声,解释道:“你们可听过至圣先师与蚱蜢的故事?”

  三人齐齐摇头,风先生便接着说道:“某日里,子路遇到个怪人,那怪人坚持说一年只有春夏秋三季,而子路则肯定地说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两个人为此争执不休,甚至还立下赌约,说要找至圣先师做个见证,谁输了就要给对方磕三个响头。你们猜后来怎么样了?”

  “这还能怎么样,一年肯定有四季,子路一定赢了。”这是孟卓的回答。周正与闻思绮没有说话,但看神色,心中所想应当也是如此。

  风先生却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至圣先师知道这件事之后,便对那怪人说,对的,一年是只有三个季节,还让子路给怪人磕了三个头。”

  “啊?”

  “子路跟你们一样吃惊,磕过了头以后,怎么想怎么不服气,便向至圣先师追问,一年怎么会只有三季。至圣先师的答案是——那怪人浑身皆冒绿光,命格浅薄而短,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蚱蜢幻化而来。蚱蜢春天出生,到深秋就死了,他自然不知道一年之中,还有一个冬天。跟这种精怪争论一年有几个季节,根本毫无意义,你磕三个头便磕了,否则他得缠你到深秋。”

  “这个故事,岂不是至圣先师版本的‘夏虫不可语冰’?”

  “没错。”风先生应了下来,却又说道:“不过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至圣先师怎么能看出来那个怪人是一只蚱蜢?”

  “这……”

  这个问题孟卓自然回答不上来,闻思绮和周正就更答不上来了。

  毫无疑问的,依旧只能由风先生自问自答:“那是因为,与佛门天眼通类似的,我们儒教,也有一门观气神通,只不过散轶已久。拥有这门神通的人,可以看到肉眼不可见的各种气息,由此来推断一个人的性格,甚至是命运。”

  “那么说,老师你……那你怎么从来没说过?”显然孟卓也是头一回听说这门神通。

  “年少气盛的人,总爱刨根问底。如果我让你们知道,世间还有这样一门神通,你们肯定会缠着我,要我教你们,我不想惹这个麻烦。”风先生说到这里时,面上现出唏嘘神色。

  “我当年在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了这门神通。一开始我是很开心的,毕竟窥私欲人皆有之,提前了解一个人的命运,哪怕了解得很模糊,对我的人生抉择也有巨大的帮助。事实上,我靠着这门神通,也确实完成了好几次成功的投机行为,大大提升了我在宗门内的地位。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我对这门神通的运用愈发纯熟,我便愈发觉得,这世界根本一团糟。我不敢相信,在整个儒教之中,我推崇的那些前辈,头顶的霉运跟乌云一样浓重。而那些惯于溜须拍马的人,一个个脑后却都冒着青云,不可限量……心灰意冷之下,我就逃到了石湖边,钓钓鱼、教教书,也都挺好。”

  风先生顿了顿,又把目光投向周正,说道:“我听卓儿所说,你曾化作大黑天,便有些不放心。我怕你被其中的毁灭意志影响,失去自我,沦为杀神。因此我跟卓儿提起过,等你伤势好些,便要他带你来见我。不过几次三番下来,倒都被你拒绝了。

  今天你来到社里,又去看望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我便已觉得你不会是个坏人。见面之后,我又用了观气神通,看了你的周身气息,答案很令我欣慰。我相信在不久的以后,你必将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所以周公子你别觉得不好意思,我愿意这么夸你,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配得上这种夸奖。虽然现在的你,还没有完全展现出你潜藏的特质,甚至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做下的一切,只是因缘际会下的巧合。但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相信,你就是那个特别的英雄。”

  “是吗……”

  纵然风先生已经这么说了,周正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生长在科技时代的他,对于所有的宿命论和观气神通之类的东西,都完完全全地信任不起来。

  就在周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风先生却忽然问道:“你这身功夫,都是何人所授?”

  周正闻言,只觉心头一颤,但很快便又平静下来,回答道:“绝大部分来自空印大师的醍醐灌顶。”

  “那你的这位师姐教了你什么?”

  “一些其他的艺业。”

  “哦。”风先生闻言,朝着闻思绮看了几眼,也不知看出什么没有。而后他沉吟了一下,又嘱咐孟卓好生招待客人,便告了个退,回书斋看书去了。

  也就在这时,孟卓派去请石太医的那人回来了,说是石太医随后就到。周正自然也无暇再想其他,与孟卓他们迎到了门口,等着石太医去治疗受伤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