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妖异 甲031章 无路可逃
作者:两之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一道香甜可口的暖流,温暖着炎异干涸的嘴,然后深入嗓子,流入身体各处。

  一双小巧无骨的手,正摩挲着他的额角,炎异微微地睁眼,浑噩朦胧中,一张若隐若现,渐渐清晰的老脸,却让他突然清醒,他警觉地要坐起,才被那双柔软的小手按住了头,头上传来一个女孩温柔的声音,“不要动!你的伤很重。”

  炎异很听话,老实地躺着,注视着面前那满面慈祥的老人,任由那温软的小手揉着自己的头,眼睛忍不住上眺,只看到一个细腻的下巴,与一对纤薄的唇。

  他目光下移,看着自己受伤的小腿已经被包扎好,上面还继着一个可爱的蝴蝶结,嗓子却干痛得很,竟让他发不出音,只得用目光,对面前的老人表示感谢,

  那揉捏他额头的小手,端来了一碗米汤,米汤的香充斥在整个屋内,炎异提鼻闻到,就是一阵饥饿。

  慌忙侧目,汤还未到跟前,一张温柔的笑脸,却映进了他的眼。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不俏丽、却也不虚假,就如那生在荒野中的花,不是那样的娇艳欲滴,却让人看了十分的舒心,她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喂炎异汤时,却十分细心,还不忘吹一吹上面的余热。

  一碗暖汤下肚,炎异有了些精神,对面前的老者恭敬地谢道:“老伯救命之恩,在下永生不忘!”

  那老伯却显得很紧张,马上站起来,更加恭敬地回道:“大人折煞老小,国家危难,为国出一丝力,乃是小民应尽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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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阵时断时续的闲谈,炎异才明白,对方把自己当成了美蓝国派出来的斥候,也知道现在已是灭世两千一九年,没想到自己在魔怪岛困了三年,不禁感慨,想起家乡的父亲,不觉滴下了泪。

  这时,一只纤手却将他的泪擦去,房间里,只剩那小姑娘,温柔地看着炎异,轻轻地关心道:“大人——怎么了?”

  炎异羞愧地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好,觉得眼前的女孩,竟像比自己还要年长几岁,便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

  “柴美,梅莱公省人。”

  那女孩颔首回道,语气却带了一丝伤感,像是勾起了曾经不好的回忆。

  炎异沉默,他模糊记得梅莱公省像是已被委人侵占,想到此处,也就释然,成为了亡国奴,确实不是一件高兴的事。

  二人沉默了一阵,柴美才打破了宁静,语气依然温柔,看着炎异的项链,道:“你的项链很冷。”

  炎异苦笑地点点头,现在他的项链,想摘下或许已经很难,除非割断,但他又舍不得,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物件,离开自己的身边。

  于是无奈道:“只不过有时冰冷一些,其他倒是无碍。”

  柴美拢了拢脑后的长发,微笑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炎异耐心地回答,直到二人彼此睡去,这茅草的小屋内,才回归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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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在不留意中过得很快,炎异已大概了解了这三年里发生的事,他的身体,也在顽强地恢复着,只是还走不了,只能靠两只拐杖支撑身体,却也能帮这祖孙二人,做点力所能及的活。

  中午刚过,炎异坐在屋前,正在编织着一张草席,眼角溜进姗姗走来的柴美,不禁举目,只见那清瘦的身段,裹着一片满是补丁的衣裙,却并不显拘束,落落大方。

  炎异继续低头干活,一对简陋的草鞋,却走到了他的眼下,他忍不住看,里面残破的粗布袜子,露着几枚可爱的脚趾,让他既欣然又心酸。

  她端来一碗野果粥,炎异接过,狼吞虎咽地灌下,这是今天的第二碗,也是最后一碗。

  他心知祖孙二人的困境,只是维持着没被饿死的生活,便更加不能装假,于是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舔嘴吞舌。

  而舔碗,竟成了每顿饭后,炎异最喜欢做的事,也是柴美最喜欢看的事。

  她开心地看着炎异把碗舔净,如一位温柔的姐姐般,抚摸着对方凌乱的头发,低声道:“再过几日就可以收秋粮,那时候我偷一些咱们吃!”

  炎异惊愕地问道:“为什么偷?”

  柴美看着炎异,惊疑的表情,似是在述说对方明知故问,喃喃道:“村里每年收获的粮食,全部要交给委人,人们只能靠稻皮与野菜为生。”

  炎异听后不禁伤感,柴美继续说道:“原来男人们打猎还能维持生活,可是全部被委人抓走,去当了劳丁。”

  说着,她大大的眼睛已经泛红,炎异内心酸楚,想安慰她,却不知说什么好,她的细指还在炎异的发间穿梭,却咬着唇,沉声继续道:“这次大伙宁愿死,也不会把所有的粮食,都交给那些‘豺狼’!”

  “等我好了,给你打个黄羊吃!”炎异也沉声说道,很是认真。

  柴美大眼睛白了一下他,强展欢笑,点头道:“恩!爷爷说了,活着就有希望,我们的祖国,会来拯救我们的!”

  说着柴美眼睛里的忧伤闪出了点点的光,换做以前的炎异,永远不会了解沦陷区人民的痛苦,包括现在深居皇宫或者安居国内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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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还是那样过着,炎异已能单腿行走,这偏远的山村,没有什么药品,柴美只得用烧过的草木灰为他包扎伤口,还到山上采些草药,却都无济于事,但多亏炎异体质异于常人,否则这条伤腿早已保留不住。

  终于到了收秋粮的时候,祖孙二人早出晚归,每日都会带一小搓米,给炎异煮粥,炎异感动,让柴美先喝,但她每次都会拒绝,笑道:“我在田里狠个吃,你快吃,等着看你舔碗哩!”

  说着又如姐姐般,挠着炎异的头,而每次这个时刻,老人都会知趣地躲开,昏暗跳动的灯光下,炎异明白祖孙的心,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他们多希望有个依靠,那是一种超越爱情的依恋,尽管他们已经被国家遗忘,已经沦落为难民,但却阻止不了他们,对生活的小小渴望。

  炎异突然抓住了那梳理自己头发的细手,细手本能的一缩,却僵在了半空,任炎异攥着,柴美无声地低头,炎异却将手放在眼前,看着上面那满是稻杆的划痕,不禁心疼,轻声说道:“等我好了,不会再让你受苦!”

  炎异感到对方传来的颤抖,似是对他话语的回应,然后他将对方拉到自己身边,与自己同坐,再任由她痴痴地看着自己舔碗,然后才将舔干净的碗,交到她手上。

  她接过碗,却没有走,而是深深地注视着炎异,最后长出一口气,才吞吞吐吐说道:“要不——要不,我搬过来?”

  一个女孩,虽然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比同龄人成熟的多,但能说出这样的话,却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与鼓足了多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