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尚存,暮色初合中卡宴驶进亚运村。
夏克明泊好车,两人刚走出停车场,不约而同地迎面望见彩霞满天的瑰丽壮美,一道道热烈的橘红,一条条忧郁的黛色,相互杂糅浓淡相宜地涂抹了天空。
他斜睨了米安琪一眼,咽了口唾沫,由衷地慨叹:“看见夕阳西下,霍然感悟天地大美,夕照情怀抒发着每个人的悲情,是对我们生命体验的投影与叠合,怎能不涌起惆怅感伤。”
米安琪笑意悠悠,充满鼓励地看着他。夏克明接着说:“大自然牵动我们对自身的联想,谁也躲不开日落西山的宿命。所以不如怜取眼前人,不欺骗自己,直面心中最真实的情感,大胆地表白——爱爱爱!”
米安琪紧紧挽住夏克明的胳膊:“这样满意吗?”
“差不多,就这意思。”
“你比以前坏多了。学会用不好意思骗人了。爱爱爱,你直接喊:开房得了。”米安琪甩开他的胳膊径自走向西餐厅的大门。
女服务员在单子上飞快地记着,米安琪专注于菜谱边看边点:“龙虾肉碎汤、蟹籽青瓜沙律、法式焗蜗牛、蜜梨煎鹅肝、T骨牛排七成熟、干炸鱿鱼脆、慕斯冰激凌。”
夏克明有点犯傻,直到米安琪朝他颔首示意“该你了”。
服务员紧咬嘴唇,同情地看着夏克明,他端详着菜谱心里有点乱。这是馋疯了?还是解恨呢?心不在焉地点了奶油蘑菇汤和牛排、啤酒草草收场。
“你吃得了吗?”夏克明试探地问。
“嗯,每次我们家出去吃饭都叫很多。”米安琪说。
“我忘了你老公是国企领导,吃完开发票?”
米安琪莫名其妙地看着夏克明点点头,又问道:“你不开发票?”
“我也挺想开的,但那帮孙子狗眼看人低,没人给我报。”夏克明嘬了嘬雪亮的叉子。
“下次我少要点。”米安琪体贴地说。
“没事,只要你吃得下,我能让加拿大东海岸的龙虾把你埋了。”
“说实话,这车是你的吗?”米安琪问。
“百分百小人的私产,决不是公款配置或向朋友租借。”
“你现在干什么呢?”
“做金融。”夏克明说。
米安琪“扑哧”乐了,“你高中毕业了吗?”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上学——哪怕上一天,最幸运的就是只上到高二,还剩下点智商,用来知道什么是寒碜。”
“你一色情狂,也敢奢谈寒碜?”米安琪说着用叉子扎在他的手背上。
夏克明捂着手背放到桌下,“每个人心里都藏了个坏蛋,只有遇上你,我才想给这坏蛋放放风。谁让你这本书常读常新,百读不厌呢?哟,笑了,这时候笑特浅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是笑你……”米安琪的笑失控了。
夏克明端起啤酒杯,碰了下米安琪的汤盘一饮而尽。
“米安琪。”夏克明轻轻叫了一声。
“干吗?”米安琪抬起头注视着他。
“你是不是还因为那件事恨我,所以才不愿意承认我们初恋的事?”夏克明轻声说。
“哪件事?”
米安琪此时充满敌意的眼神无疑证明夏克明判断的正确。
“就是……那件,在你家非礼你,被你爸撞见了。”夏克明说。
“夏克明,你醒醒,梦游呢?什么时候你去过我家?”米安琪惊诧里含着明显的愤怒。
“见鬼,你没完没了地装失忆有意思吗?”夏克明急了。
“你说我家什么样?”
夏克明仰起头冥想,“你房间的门正对着窗户。左手靠墙是张白色的钢管单人床,铺着平整干净的蓝底碎花床单。窗下一张木质书桌,桌面上压着玻璃板,下面是你儿时的照片。大屋应该是你爸妈住的,有张古旧的铜柱大床,就像过去电影里坏蛋家常见的那种。”
米安琪此时表情异常严肃,瞪大了双眼,夏克明再接再厉继续追忆。
“屋里还有个五屉柜,盖着白色坠花边的桌布,上面放着红色三角钢琴的模型。”夏克明用手比划着。
米安琪不由得捂住嘴巴,彻底惊诧了。两人静默不语地注视着。夏克明暗暗领受到胜利的喜悦。
“许晴告诉你的?”米安琪忽然问。
夏克明禁不住拍着桌沿大叫:“你太耍赖了,我怎么可能问过那个小妖精。”
“你说的都对,但我真不记着带你去过我家。”
夏克明怒不可遏地问:“那我他妈为什么被学校开除?”
“当初我问过你,你只说你不想上了。”
“你胡说,是你爸上学校告我强奸你,学校才开除我的。你敢不承认?”
“夏克明……怎么说呢,我爸那时特别讨厌你,但我爸决不会去学校干这种事。”
“我没有怪你爸的意思,是我自己不好,做了伤害你的事。我活该。”
“可我不记着你去过我家,更别提强奸我,还有你上回说篝火晚会接吻什么的。”米安琪情急之下快要哭了,夏克明无力地趴伏在桌上。
“我们俩有一个……”
“这儿出问题了。”米安琪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
服务员一道道上着菜,他们都无心再用,只想从对方的眼睛中找出错误的所在。
“上回你说和李鹤鸣初恋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摸我胯那回,女巫下午就把我调到李鹤鸣旁边坐同桌了。我拿书包离开时,你还偷偷捏我的手,你都忘了。”
“****,有这事?后来你就和他好了?”
“也没什么,夏克明,你脑子出问题了。”米安琪眼神忧虑地看着他。
夏克明摇摇头,笑得很难看。
灯光渐暗,烛光摇曳,眼前的她如此迷幻,30多岁的容貌,露出16岁的神态,久久凝视,时光倒流,恍如重回昔日。
汹涌的潮汐一波波袭来,欲望迅速升温变野,不可抑制的冲动驱使他坐到米安琪身边,没有任何抵抗,只有应允的默契;没有丝毫的隔膜,只有宣泄中更多的渴望;唇齿相依灼人地焊在一起,迷乱疯狂地吮吸中,《玫瑰人生》在幽暗的餐厅里静静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