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忘湾 前记
作者:然水儿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2012年1月23日夜的纽约市街头,如往常一样,人群熙攘。缓缓移动的车流中,一辆火红色的跑车格外显眼。绿灯刚亮,轰隆声破天而来,红色的车身就如一团烈火,瞬间燃烧起半条街,再眨眼间,车子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几乎还在原地的汽车发出疯狂的鸣笛声。

  车子拐进第五大道,密密麻麻的车辆堵的水泄不通。发动机空转的声音就如人压抑叹息一般,只是一瞬,车身一转,穿入旁边对比之下漆黑的小巷,消失的无影无踪。

  转过两条街区,跑车靠边停在一栋高楼下。大约过了五分钟,一个中年男人推开硕大的玻璃门走出来,停在车旁。带着白色的手套的手,右手扶着黑色西装,左手打开门,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而此时,一只穿着暗红色高跟鞋的脚伸出车外,白皙的脚裸,骨感分明,暗夜中显露着不安分的暗示。黑色的紧身裤雕塑出修长的腿,暗棕色的皮衣隐着一个俏丽的身影。发束高挑,火红色的双唇在黑暗中美艳横生。

  “二小姐没有一起来吗?”男人看着空空的车厢,低语问道。女子摇头,没有言语。“要不,我送您去吧,还有近一迈的路。”女子清淡的声音传来,“不用了,我想走走。”“那好,您累了就打给我,我去接您。”女子点头,看着男人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她转身理了理衣服,径直向前走去。

  即使入夜,纽约的时代广超依旧璀璨耀眼。世界各地的人们聚集在这里,不仅因为这里是旅行的圣地,更因为,今夜是中国的除夕。远在地球另一边的华人在这一夜,聚集在这里,一起期待农历新年钟声的敲响。女子随着人群,慢慢走到百老汇的大荧幕前,那里,倒映着银色的时钟,此刻,分针已指向十一与十二之间。人群中传来欢笑声,阵阵呼喊让原本寒冷的空气变得炙热。

  女子拉了拉衣襟,选了一个略空旷的地势站定。就在分针和时针将交汇的时候,一个女生的声音破天而入,重重砸在她的心上。“新的一年,我希望可以找到岳阳,告诉他,一切都过去,我还在原地!”女子猛然回头,身后的女生显然没有料到她的反应,在她直接的注视下,显得不知所措。转瞬间,女生涨红了脸,几乎是急切地冲过来,紧紧拉住她的胳膊,“晴子,是你吗,是你吗?”这一刻,分针与时针相撞,响彻天空的欢呼声将这两个娇小的身影淹没在重重的灯火间。

  灯光略暗,也只有纽约街头的酒吧,这么晚还是人群熙攘。月色下,酒吧外座的一角,两个美俏女子的身影格外引人注意。有好事的男子走上前,殷勤地递上鸡尾酒,身着皮衣的女子礼貌地将酒杯推回,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男子脸色一暗,收回酒杯离开了。

  对面的女生看着她,笑道:“你还是这么酷。”女子回头,浅笑不语。良久,她拿起面前蓝色的鸡尾酒,轻啄一口,“兰诺,这里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叫做兰诺的女孩儿看着她眼里那丝不在意的笑意,深吸一口气,“晴子,你从来都没想过回去吗?”

  回去……

  回哪里去……

  2001年的初秋。暗淡的月色隐在淡薄的云层间,远远近近的街景轮廓清晰,却也无法藏起幽暗中透来的森冷涔涔。豁然间,月色下浮起一个淡淡的黑影,黑影穿梭在这片午夜静默的城市间,忽快忽慢,忽而疾驰,忽而缓步,四处张望,小心翼翼。

  终于,黑影在一栋高大的写字楼前停下身影,抬头向上看去,漆黑的夜中,这栋被玻璃包裹的高楼依旧显出隐隐的光泽。黑影深吸一口气,快步向高楼的侧面走去。转入一条长长的小路,绕过水泥制的粗柱,黑影闪身挤进一条窄窄的缝隙。说是缝隙,其实是一道救生门,为了整体美观,设计师将这道门凹进建筑物里,利用玻璃的光泽掩去这点瑕疵,整栋建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光洁透亮。

  黑影站在门边,伸手握住门把手,用力一压,门丝毫未动。黑影显然慌了神,匆匆撩起衣袖,按亮了手腕上的表,上面清晰地写着02:05am。“搞什么!”黑影暗道,静默的夜中,却是清晰的女声。

  忽然,一阵隐隐的脚步声传来,黑影迅速贴近墙,机警地注视着远远而来的另一个黑影,手伸进紧身衣中,似乎在摸索什么。“朗月。”新到来的黑影低声唤着,没有拐进缝隙,却是贴在墙上,一手捂住身后背着的黑色画桶,一手上的尖刀闪闪发亮。只听到缝隙里传来“叮叮叮”三声轻扣,刚到的黑影瞬间松了口气,手腕一转,尖刀便消失在手中。未迟疑,黑影转进救生门。

  “阳子,你迟到了。”那个叫朗月的黑影说道。“对不起,为了拿到这个,我只能等家人都睡下。你知道,我妹是个典型的夜猫子,为了让她早些休息,我没少在她的牛奶里下药。”说着,那个叫阳子的黑影解下身上背着的画桶,递给朗月。

  “多谢你了。”朗月说着,接过画桶。打开,她倒出里面的画图,在地上铺平。两人低下身,点亮手电筒,细小的光照亮地上的画图,赫然显现出一张建筑物的图纸。“小心,别损坏了图纸,用完了,我还得还回去。”阳子小声提醒道。“放心。”朗月点头,手指轻触图纸,“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默默记下地图的样子,朗月收起图纸,将画桶还给阳子。

  “这道门,我们要怎么进去?”朗月指着前方厚重的救生门,问到。阳子轻笑道,“要过这道门,还不容易!忘了我是谁吗?!”说着,从紧身衣里掏出一张磁卡,将磁卡划过门口的识别器,门叮的一声打开。“你这磁卡,从哪儿来的?会留下痕迹!”“不会,这是张空卡,我爸锁在保险箱里,为了紧急使用。凡是我爸公司开发的建筑,都会保留这样的空卡,以防万一。”“那就好!”朗月舒了口气,“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想连累你。”“说什么呢,你是我朋友,要帮忙,我就会帮到底,管他有什么危险!”阳子说着,眼眉间尽是豪气。朗月轻笑,叹道,“希望这次,能够斩草除根,我也不用再担惊受怕!”阳子点头,拉开救生门,两道黑影瞬间消失在重重黑暗中。

  阳子领着朗月穿梭在硕大的办公楼中,轻轻拉开一道玻璃门,暗淡的月色从硕大的玻璃窗外照来。两人低下身,隐在暗影里,悄悄向里挪去。经过排排办公桌,到了主任室的门边。朗月脱下身上穿着的马甲,小心翼翼地从里面解下一块布囊,将它贴在门上。借着月光,阳子看清,那马甲内部像是羽绒服一般,分隔成一个个的小格,每个格上贴着一个布囊,貌似每个布囊都可以拿下,布囊另一面是带着胶的,可以轻易黏着在任何物体上。

  阳子疑惑地望着朗月,朗月摇摇头,示意阳子不要说话,重新穿上马甲,指指门外,两人静默地返回。到了楼梯间,朗月又解下马甲,取下一块布囊。“这是......”阳子忍不住轻声问到。朗月没有回答只是将布囊黏在楼梯间的门上。起身向上一层走去。阳子抿抿嘴,不再言语。就这样一层层攀上,一层层将布囊贴好,再上一层便是总经理办公室。

  轻轻打开最后一层的门,朗月向内探身,打量着空旷的办公楼,正要跻身进去,忽然,看到远远的一个光点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地闪着。朗月停下身,回头做了一个停止地手势,阳子会意地向后退去。两人轻手轻脚走到下一层,朗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果然藏在这里。”“是青龙帮的人?!”阳子抬头顺着楼梯向上看去,那里黑洞洞的,泛起阴冷的光。只觉得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阳子回过神,看向朗月。朗月指指门内,又指指自己。阳子沉默,朗月着急地捏捏她的手,阳子终于点头,随着她的动作隐在门后的阴影内。

  只见,朗月匍匐着,向那个光点缓缓移动。阳子屏气凝视,那个人面朝着窗外,分明没有发觉背后的危险。只是一个瞬间,朗月从地上跃起,臂膀卡住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对方的嘴,用力一拧,就如电影里演的一样,一切戛然而止。阳子捂住嘴,避免叫出声。只见月光下,朗月明亮的眼睛看向她,阳子深吸一口气,弯腰穿过玻璃门,迅速移动到朗月身边。

  “他死了?!”阳子低身去试倒在地面男人的鼻息,手未触及,便被朗月拦住,只觉得朗月的手湿湿凉凉的。“你怎么会这招?”阳子抬头看向朗月,只见朗月的眼神黯淡下来,转瞬间,她看向阳子,“以后我再告诉你,好吗?”阳子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现在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朗月指指前方,两人低身潜入一片黑暗。

  绕过经理办公桌,朗月低身,打开额上的灯,灯发出暗淡的光束,却将眼前的抽屉照得清清楚楚。朗月一个个打开,又一个个关上。额头的汗水缓缓流下,“到底在哪里。”她有些焦急地翻动抽屉里的文件,恍然回头,墙上的一幅画面吸引了她的注意。“这幅画……”她分明见过。她站起身,缓缓向画走去,轻触画,才发现,这画软软的,不似表在硬框中。她轻轻将画翻起,才发现,画后面是个空洞的内槽。朗月将手伸进去,果然,触到一个盒子。“太好了!”朗月轻笑道。

  伸手拿了盒子,只听一声尖锐的响声传来。“怎么了?”门外的阳子急匆匆进来。“不好,有警报!”朗月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拉住阳子向外跑去。“怎么会,怎么会没标注在地图上!”阳子慌了神,只顾着跟着朗月向外跑。

  道道手电筒的光从玻璃门外闪进来。朗月将手中的盒子塞在阳子手中,“我去引开他们。”“别……”阳子拉住朗月的手臂,朗月看着她的眼睛格外的明亮,“阳子,答应我,你要将它安全地交给刘叔。记住,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身份。”朗月将阳子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拿下,重重按在盒子上,转身,向门外跑去。

  门外瞬间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炸掉般,轰轰隆隆。一时间,惨叫声,打斗声,刺耳传来。有人呼喊,“她在那儿!”随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众人向一个方向冲去,渐渐地脚步声远去。

  阳子慌忙将脸上的眼泪擦去,轻轻起身,向玻璃门移动。此时,她才发现刚才的玻璃门早已粉碎,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一片破碎的玻璃中,阳子绕过他们,向另一侧的楼梯跑去,她记得,这道楼梯直接通向楼外,是条紧急通道,只是需要刷卡才能通过。阳子顺利打开门,一口气跑到底层。打开通往楼外的门,一轮明月直入眼帘。

  这么静的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握紧手中的盒子,阳子快速向前奔去,将大楼甩在身后。一阵阵爆破声传入耳际,即使跑的再远,依旧听的真切。四周开始有了动静,似乎有人打开窗门,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一会儿,消防车的声音从天的那边传来。阳子停下身,重重喘息着,“朗月会没事的!”她回头看向那栋透明的建筑,安慰着自己,握紧盒子,转身隐入小巷。

  朝阳平和地射出地平线,将夜色驱散。一切都是那样宁静,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闹钟的鸣响将沉睡中的男人唤醒,他转身按住闹钟,响声戛然而止。睡眼惺忪的男人坐起,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走出卧室。进了卫生间,他挤出牙膏,将牙刷在水流中冲了冲,开始刷牙。抬头,打开面前的镜子,伸手想拿里面的洗面奶。迟疑了一下,他关上镜子,此刻,镜子里反射出客厅的桌子上,一个金色的盒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机警地放下牙刷,手缓缓伸向旁边的纸巾盒,从里面拿出一柄手枪。左手托枪,他闪身进入客厅,检查了各个角落,确信无人后,慢慢走向桌子,一手拿枪,一手抓起一旁的餐刀,将金盒的盖子挑起。一个小小的册子跃然眼前,“这是……”他心里一紧,瞬间将册子拿起,一页页翻开,越看越热血澎湃,“这是,这是名单!”他激动地有些手抖。顾不得思考这盒子怎么会出现在桌上,他迅速穿好衣服,将册子贴身放好,又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干净的衬衣,戴了橡胶手套,将盒子放进衬衣,包好了冲出门外。

  远远,远远,一个黑色的身影隐在街角看着男人奔出公寓,上了车。直到车子驶出她的视线,她才从慢慢走到阳光下。将头上的黑帽摘下,瀑布般的长发在风中飘荡。她缓缓抬头,看着天空一片暖暖的云,“朗月,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请你,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