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天下 第一百一五章 抑
作者:泣风尘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张延秀回到驿站的时候,驿站内并没有人发现张延秀偷偷离开过,将人再次招集后,小单把事情的经过完成的说了一遍,连平时最稳重的老陈都兴奋地不得了,粮仓的事情可是大案,查出来不仅济南府的大小官员全都得进去,还直接牵涉到山东的几个大粮商,现在不仅是功劳有多大的问题,其中的油水更是多得不得了,巨大的利益让人变得十分地贪婪。

  “少爷,我们马上召集人手,先把粮仓给封了,只要封了粮仓,一切就成定局,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证据!”老陈的提议马上被张承德和小单同意,并且十分地支持,现在就看张延秀的意见了。

  “这事听天由命吧!”张延秀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此事牵连甚广,而且济南官员身后还站着一个齐党,窗户纸真被我们捅破了,那我们也就成了齐党的死对头,别忘了,我舅舅和我外公可都是齐党的人,舅舅他老人家帮了我那么多,我可不想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再说这根本就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锦衣卫地职责是查办和追捕叛逆,贪污的事不归我们管。”

  “少爷,难道我们就这样不管了,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查到了,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了,实在是太可惜了。”老陈和小单都不说话了,张承德就是不甘心。“我说了,这事只能听天由命,这么大的窟窿不是那么容易补回来了的,现在就看老天的意思,如果今年山东是丰年,那么这个秘密就会继续隐藏下去,山东的官员也能很快地补上一些亏空,但如果今年还是灾年,那么这个秘密自然会被别人揭开,到时候我们只要把知道的事情上呈给皇上就行了,这么大的案子,一定会动用到我们锦衣卫的,最后我们一样抄家拿人,油水还是会有,再使些手段,到时候齐党所记恨的就不是我们了。都给我听清楚了,谁都不许擅自行动,把这事埋在心里,做不到的话就自己回京去,不然小心我翻脸无情。”

  张承德、小单和老陈很沮丧地离开了张延秀的房间,张延秀见众人离开之后,才从椅子上站了来,见四周没人,他再也控制不住,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在了地上,随后踢翻了桌子,砸碎了花盆,发泄了一阵,这才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睡觉去了。张延秀这是第一次学会压抑自己,而且压抑得如此的难受。

  第二天,张延秀早早地就醒来了,天还没亮,外面还是黑的,但是张延秀就是睡不着,睡不着的张延秀又没事情做,这次出来他根本就没带什么书随身,现在要出去也就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去,赌场和妓院,可张延秀也不想去那两个地方,赌是家里严禁的,妓院张延秀现在没兴趣,结果张延秀拿着燕翎刀在院子里耍了起来,而且还把声响搞得很大,结果独院里的锦衣卫全被张延秀吵醒了,见所有人都醒了,张延秀却来了兴致,叫囔着让大家一起活动活动,结果连整个驿站的人都被吵醒了,直到天亮才消停。

  鸡叫了三遍,天也终于亮了,满头大汗的张延秀这才吩咐大家休息,然后又扔了一句很不负责任的话。“我累了,我要休息,早上不要来吵我,等我醒了每人赏十两银子,想吃什么跟驿站的驿丞去说。”就这样回房去了,张延秀也不管自己全身是汗,直直地躺回床上,又睡了过去。

  当张延秀再次醒来的时候,全身粘粘地感觉实在是不舒服,他现在真的很后悔没有带潘怡婷来,最起码有潘怡婷在身边,张延秀就能有人伺候自己洗澡,也能在一些时候安慰自己,自己也有个倾诉的对象。无奈,张延秀叫来了驿站的衙役,看着衙役那一副贪睡的样子,张延秀觉得这个驿站的衙役素质实在太差,而他本身一点都没发觉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在木桶里面放满热水,又叫了些饭菜,张延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好地享受享受,吃饱了,全身洗干净了,张延秀这才多少恢复了点精神。“少爷,济南知府派人送来了一些东西,你最好去看看。”张延秀一走出门,小单就迎了过来,张延秀看了小单两眼,发现小单很疲惫的样子,有点抱歉地说道:“放在哪里,我这就去看看,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不行就去睡一觉吧。”小单先将张延秀带到停放礼物的地方,一边指挥着人将礼物抬到张延秀的房中,一边说道:“等老陈和承德醒了,就轮到我去睡了,少爷的身边不能没有人。”

  张延秀听了小单的话,有些感动也有些自责,他在心中告诫自己,回到京城后要好好地修生养性一段时间,改一改自己这种任意而为的个性。“少爷,都清点好了,这些是我们这几天一直在采购的清单上的物品,一件不差,至于这几个锦盒,还是少爷亲自打开吧。”张延秀心中多少猜到了锦盒里放的是什么东西,也想到了自己是该离开济南了,他自己也怕再待在济南城里,早晚还会惹出什么事端来。打开锦盒,里面放着的都是张延秀前几天上街在古玩玉器店里订下来的物件,其中最让张延秀动心的是两件物品,一件古碑上的拓帖,听店里的掌柜地说,那古碑是南北朝的产物,已经被人敲去了一半,这份拓帖算是绝版,潘怡婷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另一件是一对白玉玉镯,这对玉镯是同一块白玉所雕,有些年代了,最难得的是白玉的成色属于绝对的上品,其中看不出一点杂质的存在,雕刻的手法也十分地高超,玉镯表面十分地顺滑,手指划没有一丝地阻碍。

  收到这些礼物后,张延秀知道济南的官员已经向自己妥协了,张延秀很满意地让人将所有的物品收好,然后问小单道:“小单,你们会不会怪我昨天的决定,觉得我太胆小了,竟然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小单听张延秀这么问,先是有些期待地看了看张延秀,但见张延秀的表情,小单就明白了,他只能很无奈地说道:“少爷,我们说起来都是你的家将,你的命令我们只能服从,少爷你就放心吧,没有你的命令我们是绝对不会乱来的。”

  看来所有人都有情绪,张延秀苦笑了一下,其实连他自己心里都有情绪。“小单,我父亲曾经说过,这世上是没有人能够为所欲为的,就连至高无上的皇帝也做不到。朝廷的官员虽然惧怕我父亲,也明白无法将我父亲扳倒,但是我不是我父亲,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朝廷的党派要除去我很难,但是要让我失去官职却很容易,只不过他们不想这么做而已,可如果把他们都逼急了,没什么事他们做不出来的。再说了,我也搞不清楚父亲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这次来山东没那么简单!好了,话就说到这,等下承德睡醒了,让他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去见杭琪。”

  张延秀见杭琪的时候,已经是申时,见张延秀来了,杭琪马上让济南知府去准备一桌酒菜。虽然杭琪表面上十分的高兴,但是张延秀也明白,这些人内心里早就把自己恨得半死,中午送来的那些物件可是让这些官员大出血了一次。接触多了各种官员,张延秀也学会了在酒桌上不讲实话,跟在座的官员乱扯,一开口就问到济南的各个名胜古迹,还一口一个我最近太忙,都没有什么时间去玩,接下来的日子一定要好好找个机会都去游玩一次,摆明就是赖在济南不走了。

  张延秀现在可以明显看到济南官员头上出现的一些青筋,张延秀也觉得应该适可而止了,这时张延秀才说道:“这些日子来真是打扰各位了,本人有些冒犯之处还请各位多多见谅,清点粮仓库存的事情就都拜托杭大人了,其实清点之事情根本就与本人无关,本人只要负责杭大人的安全就行了。来,延秀这里敬大家一杯。”终于摆平这个麻烦了,酒桌上的大小官员都松了一口气,虽然张延秀只是口头上的承诺,但众人也不怕他反悔,惹怒了众人,山东道上下一百多名官员将联合上奏子虚帝,弹劾张延秀在济南胡作非为,大肆盘剥敲诈济南府官员,所贪污的物品早就被一一点清。

  张延秀从济南府衙门走出来的时候,人突然觉得浑身无力,骑在马上没走多久就冲到了墙角,大吐特吐,酒桌上的事情谈得差不多的时候,张延秀就谁也不管,拼命地喝酒,桌上的一半酒全都进了张延秀的肚子。张延秀撑在墙角吐着,张承德和老陈是无比的着急,谁也不会想到张延秀会酗酒,还吐得那么辛苦。还好老陈身上带着解酒药,赶紧让张延秀吃了一颗,然后扶着张延秀到路边的字摊坐下。

  字摊的摊主是一个秀才,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现在还没考中举人,家里穷得没米下锅,没办法只好在街上摆字摊。秀才本来就对张延秀在他旁边呕吐很有意见,但见张延秀几人衣着华丽,又都明目张胆地带着刀剑,也就不敢言语,见张延秀要坐下来,赶紧搬了块凳子过去,他可不敢得罪什么贵人或者富家子弟。

  “少爷,你没事吧?”张承德担心地问道。张延秀坐在凳子上,把头趴在摊上,缓过气来,说道:“没事,就是多喝了几杯,心里不大痛快!”张承德和老陈对看了一眼,然后张承德很犹豫地说道:“少爷,既然心里不痛快,干脆就别管那么多了,我们放手大干一场好了!”张延秀听到这话,马上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张承德和老陈一眼,说道:“说什么呢?你以为他们就那么好对付,东西已经收下来了,大家都有把柄在手。我再说一次,那事就这么算了,听天由命。”张延秀说完勉强地站了起来,掏出块碎银子扔在桌上,就自己一个人上马,老陈想帮张延秀,扶他上马,却被张延秀推开,两人只好不言语地跟在张延秀身后。

  回到驿站,张延秀命人查起了黄历,张延秀这样做本来是无心的,张延秀想要计算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可这一查下去,张延秀却着急了,快要清明了,时间上非常地赶,如果再不马上回京城,就赶不上祭拜祖先了。张延秀家中的祖坟在南京,但南京和北京两地相距甚远,张佐又不能离开京城太久,因此每年清明张佐只是带着家人到京郊祭拜自己的祖父祖母和父母,南京有族人在那里照顾,张佐也吩咐了南京庄园的管事照看着。

  此时张延秀才想起来,杭琪的祖坟就在山东济南,看样子他是要留在这里过清明了,可张延秀却一定要回去。“承德,马上让人准备好,我们这就回京城,清明快到了,我们必须回去。”张延秀这一提醒,张承德才知道清明快到了,他也着急了,他家的祖先都葬在京城郊外,赶不回去就要挨骂。小单和老陈倒不惊慌,他们不像张延秀和张佐,两人每天都在记黄历,算着日子。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只是张延秀身边的部曲亲兵,只能时刻地跟在张延秀身边。

  一听张延秀要回京城过清明,所有人都忙碌起来了,恨不能马上收拾东西就回去,反正留在济南也只是混日子而已,还不如快点回去祭拜祖先,求得祖先的保佑。可当张延秀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准备给杭琪请辞的时候,张佐的飞鸽传书却到了。

  “少爷,老爷信上说什么?”老陈收到的信是被蜡丸封住的,必须由张延秀亲自打开。“父亲说我们马上赶到山东益都,承恩哥带着人正从另一条路赶去,大家在益都郊外汇合,共同围剿白莲教叛逆,具体情况见了承恩哥就明白了,信中还特别提醒我们,济南的事情不要再管了!清明我也不用回去了,安心把差事办好就是对祖先对大的尊重。”

  张承德、老陈和小单听完之后,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少爷没有听他们的,不然老爷那里肯定又要责罚少爷,到时候他们这些始作俑者都要吃不完兜着走。张延秀先把随身所有不必要的物品打包好,然后请马车行的人送到京城去,马车行还专门派了暗探中的高手一路护送,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当张延秀离开济南的时候,济南的所有官员都松了一口气,这个瘟神到底是走了,而张延秀一行人也来了精神,虽然快到清明,可是山东地界就是没下一场雨,年初的大雪只能维持一阵,“春雨贵如油!”再不下雨今年就又是灾年,已经有些粮商和地主开始囤积粮食了。

  倘若今年又是灾年,济南府粮仓的秘密就绝对保不住了,到时候张延秀就可以配合着前来调查的钦差,将济南的官员一网打尽。可当张延秀有些期盼今年又是灾年的时候,又有些担心,要出动到锦衣卫来围剿白莲教,还进行得如此隐秘,也就是说白莲教在山东已经恢复了一定的实力,而且正在预谋叛乱,今年如果是灾年,叛乱一旦发生,活不下去的灾民势必一呼百应,纷纷加入白莲教的叛军,如果大的风暴,又岂是张延秀能够抵挡的。

  “少爷,前面就是益都了,我们沿途还是没发现我哥留下的记号,我们怎么办,是进城还是在外面等着?”张延秀停下马,向远处眺望了一会,然后指了指前面的一座茶棚,说道;“所有人先在那里休息一下,然后四处查探一番,如果还没发现联络的记号,我们就进城。”

  张延秀一行人来到茶棚,下了马,小儿马上跑来接待,张延秀随便要了些茶水和包子,就找了两张桌子让人都坐下。喝了一会茶,老陈突然对张延秀小声地说道:“少爷,这个茶棚有问题!”张延秀慢慢地放下杯子,看了看小二,发现小二也在观察他们,发现张延秀在看他,马上转过头去,假装擦桌子。

  张延秀拿起茶壶将杯子倒满,再次拿起茶杯,小声地对张延秀说道;“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说完又喝了一口茶,光天化日,又离城这么近,张延秀可不认为有人会在这里开黑店。老陈思考了一会,明确地回答道:“探子!”

  “谁的探子?”绝对不是锦衣卫的,看样子也不是衙门的。“白莲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