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玫喃喃回答：“不甘心……我还要挣钱养家……”

　　“阿玫，每个人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童桦语气虽然平常，但却夹杂了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伤感。

　　王嘉玫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试探地扭过头来，竟真的在自家经纪人的脸上看到了悲伤。一时之间她竟有了罪恶感，童桦这么难过，完全都是因为自己不肯出演小三吧！

　　“你为什么对小三有这么大的敌意。”

　　“我……”女孩欲言又止，徨然低下头去，掩饰住眼底的伤感，她低声道：“可不可以不问？”

　　童桦斜眼瞟了她一下，伸手扭过她的头，让她重新看向外面的世界。

　　“是因为家庭吧。”童桦相当笃定，“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我尊重你，不会问。就像你黎大哥身上，也有很多秘密，但是他选择隐瞒……也许，我身上同样也有秘密，呵呵，你绝不觉得，我们每个人，都像一座城，外面护城河环绕着，然后城墙重重筑起，几乎受一次伤害，就要为自己筑一道城墙，用坚毅的外壳，将最柔软的心包裹住。时间长了，心无法吸收养分，也会枯竭而死。不过要是哪天你突然想说了，我随时洗耳恭听。”

　　他很少用这么郑重的语气对她说话，所以王嘉玫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嘉玫看向外面，这里看不清楚头上的蓝天，也看不见脚下的街道行人，她心中突然涌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在这里站久了，人都会感到孤独吧？

　　以她的年龄阅历，童桦刚刚说的，她还不能太明白，但是她会记住每一个字。

　　童桦从文件柜里取出一本书：“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很多小红的艺人，反而做了你的经纪人？还有那天钟导的态度，为何在已经拒绝你之后，又最终确定你来出演的原因？”

　　“是因为那天你塞给他的那张纸条吗？”因是第一次试镜，当时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童桦追问：“那你又知道我在纸条上写了什么吗？”

　　这一次阿玫很干脆地摇了摇头，继而警觉起来：“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并未如往常一般理会王嘉玫的“发散式思维”+被害妄想狂，童桦坐在办公桌前的长沙发上：“在演艺圈，有一种艺人叫天赋演员。他们身上的气质是其他人无可复制的。阿玫，你就是这样的艺人。钟导担心，整部电影的气氛会因你一人而改变，这就是我们离开时他的迟疑。我给他的纸条其实很简单，不能避免何不成全？这也算是为你们两人之间，结下一段善缘。”

　　此时此刻，童桦说话的语气，与平日判若两人。如同入定的老僧，看破世事的游侠。

　　王嘉玫从没这样想过自己的特点，她这个人平时就很少动脑子。这时听见童桦道出真相，也不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走过去，坐在童桦身边，微微低下头：“老大，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谁知童桦脸色突然一变，从前一刻的邈逸转换成严厉之色：“可是你现在的状态，让我非常失望。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你是准备做明星的艺人，你展现在公众面前的形象，不能颓废。平时你要优雅端庄，高兴时要明艳撩人，失恋了你要梨花带雨，愤怒了你要粉面薄怒，生病了也要弱柳扶风。就是被娱记在卫生间抓拍，你都必须平静对待。”

　　“那不是很假吗？”

　　“bingo！艺人，就是要经过层层包装，你想玩真的？玩真的你就真完了！我现在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将不是你唯一一个厌恶的角色，也许以后你还会接拍类似小三的通告，我不会根据你的个人意愿去为你找通告。我是你的经纪人，职责是把你培养成明星，而不是哄你开心！”

　　——

　　童桦将刚刚拿在手里的书放在王嘉玫的膝上，阿玫见封面破损，印刷粗糙不堪，便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看没看过狄慕出演的《记忆瞬间》？”

　　王嘉玫费力思索半天：“好老的片子，看过的都是大爷级别的了，没看过！”那时候她还很小，不过清楚地记得，当时此片上映后引起的影响力。狄慕似乎也是从那部影片之后，正式走入公众视线的。

　　童桦表情僵了一下，随即说道：“他出演的是一个小配角。电影是根据当时热销的同名小说改编的。在原著里，这个角色冷心冷肺，利用完就无情地抛弃一心爱他的女主角，因而备受读者唾弃。定角色的时候，很多小有名气的演员都拒演，只有狄慕几次三番跑去导演家毛遂自荐。导演实在烦了，终于让他拿下这个角色。谁知出演后，反响极大，他把角色逆转过来。观众看过电影后，都说他做的虽然冷硬但却不失男儿气概，反而是女主角太贱了！”

　　王嘉玫张大嘴巴：“什么，这样也行啊？”

　　“阿玫，我说你是天赋艺人，是因为你也同样可以做到——用自己特有的气质，扭转人们对角色的成见。《记忆瞬间》的原著和光盘我都给你找到了。你回去先看书，揣摩一下角色，之后再看电影，感受一下演员的这种魅力。”

　　王大美人仔细端详手中cd套里面的白色光碟，许久没有言语。少年调皮地扬了扬眉：“别告诉我说，你被我感动了，要以身相许！”

　　阿玫没有说话，放下光碟后拿起书来，粗糙的封皮，里面的纸张甚至有些参差不齐，她终于无奈抬起头来：“老大，有没搞错？光碟是刻录的，书是盗版的！这盗的质量也太差了！公司不是有自己的资料阅览室吗？”

　　“当然有了，但是《记忆瞬间》有两本已经翻烂了，还有三本下落不明、三本出借中！”

　　“那您好歹去给我买一本正版书呀！”

　　“公司不给报销！”童桦头也不扭，极目天边。站在高处，风景就是好！

　　于是王嘉玫郁卒了，她深吸一口气：“看在你花这么大力气找盗版书，刻录光盘的份上，这个角色，我接！”

　　听到这句话，少年嘴角微微上翘到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正要说话，没想到王嘉玫继续说道：“但是，我有一个请求。”

　　童桦眉毛微挑，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的讨价还价。

　　——

　　王嘉玫语气中有些乞求：“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张舒歌，他真的很有音乐天赋，是因为他在排练时得罪了关天王，才落选的。老大，你就让他进我们这里吧。”

　　童桦皱眉，阿玫这些天经常提到这个名字，所以他还有些印象。但是听过这个人翻唱的歌，让他相当不满意！要彻底地打破歌手固有的演唱方式，帮他建立独特风格的过程，势必相当困难。尤其是当这位歌手固执己见，不肯变动，那才是最糟糕的。

　　“如果我不要他，你就不去演电影？”看不出情绪，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不是！”王嘉玫使劲摇头，“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会去演的！”

　　童桦这才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在鼎尊的楼梯间，我因为不会上妆急得直哭，你帮我化妆，给了我机会。后来丽人行选秀总决赛，又是你把我抱下去，帮我重新回到舞台。老大，你给过我两次机会，所以我才千里迢迢投奔到你这里……”

　　“臭贫！”童桦笑了笑，脸色已经转晴。

　　王嘉玫站起身，向童桦走了两步：“所以，你也给张舒歌一次机会吧，要是不行，让他滚出去不就得了！”

　　童桦定定地望向她，良久，突然问出一句：“丽人行刷下去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单帮他？别告诉我说你喜欢上人家了，未成年是不许早恋滴。”

　　“可能，更多的是仰慕吧，他对音乐的理解，我之前听都没听说过。”

　　童桦不再说话，坐回大班椅上，背对王嘉玫：“我的工作室，不是收容所。”

　　听到这句话，王嘉玫以为毫无希望了，正颓唐地压下头去，却又听见身后传来童桦清越的声音：“所以，他不符合我要求的话，我会把他踢出去！”

　　“太好了，谢谢老大！”王嘉玫想了三秒钟，明白过来立即跑到童桦桌前：“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这叫什么来着……哦，对，慧眼识珠！”

　　童桦忍住不翻白眼，腹诽：“但愿不是慧眼识猪。”

　　“你让他明天来工作室找我，我会综合……”

　　王嘉玫小跑着去开门：“不用了不用了，他就在外面，今天我身体不舒服，他送我来公司，现在跟黎大哥一起看电影。你等等，我去叫他！”

　　王嘉玫一溜烟跑出去。童桦扶额，果然很有王嘉玫风格，决定什么事，立刻就要做，真的是听风就是雨，不过若不是这份直爽，她又怎么会放弃鼎尊来投到旗下呢？若不是这份难得的率真，前世经历过无情风雨、看惯世态炎凉的他，又怎么会决定为她保驾护航呢？

　　十多分钟后，办公室的门才再次被打开。想来是王嘉玫私下对他叮嘱了几句。

　　童桦只眼皮动了一下，并未抬头。

　　“老大，这就是张舒歌。”

　　依旧没抬头：“阿玫，你去楼下找形设，整理好自己。回来后去放映厅找你黎大哥，跟他一起进来。”

　　王嘉玫又对身边男孩使了个眼色，方才出去。

　　童桦合上剧本，这才抬起头，在看到张舒歌之后，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旧相识了！

　　那一日，电梯里嚣张的彩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