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可以休息半天，刚才还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立即休战言和，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其实早在三天前，童桦就收到《脂粉英雄》剧组的回复，同意了王嘉玫出演丫鬟翠缕。不过他可不敢在这时候告诉王嘉玫换角的事，以免影响她电影的拍摄。

　　童桦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放映厅还有动静，敲了门走进去：“廷礼，还不走吗？”

　　黎承晖回身看是他，浅笑一声，顺手将声音关掉：“还这么早，回去也没什么事，想把这片子再看一遍。”

　　似乎为他无所谓的口吻触动，童桦坐到他身边，平视无声的影片，这是华人导演执导的一部好莱坞剧情影片：“你是喜欢这部影片，还是喜欢这位导演的风格？”

　　“你怎么就认定我会喜欢其中之一呢？”

　　“这部影片你早就该看过，现在还看，就一定是喜欢某些元素。”

　　“导演和剧情都不错，我喜欢这位导演的影片，在他的镜头下，无论是人还是景，都能融为一体，谁也别想突出自己。”

　　童桦赞许地笑了笑，黎承晖一语，概括了王成林导演的最大特点。他正要发表看法的时候，黎承晖突然说道：“你知道吗？我从进娱乐圈那天起，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出演王导的电影，可惜现在看来，只能白日做梦了！”

　　“事在人为吧”，童桦站起身，“你在这慢慢看，我先出去了。”

　　黎承晖突然在身后叫住他，欲言又止，良久方才说道：“有时候，我很羡慕阿玫，有个人愿意为她保驾护航。有你在，她不知要少走多少弯路。”

　　童桦站在门口，闻言他愣了一下，他懒散地倚在门框边：“我也不知这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他只清楚，王嘉玫身上的天赋，以及一点即通的机敏。

　　女艺人和男艺人是不同的，男艺人可以经过时间的打磨，逐渐发射出璀璨的光芒，而女艺人，青春如同指间沙，细沙流尽若仍未显名，恐怕演一辈子都不能上到一线了！

　　——

　　翌日，童桦率领手下艺人进入片场的气场，还是相当壮观的。

　　童桦走到前面，黑色衬衫、麻色长裤，整个人都笼罩在暗黑之中，却因他脖子上一条银色项链，硬是给人眼前一亮的错觉。

　　他的后面，三个人几乎邹城了三角型，黎承晖和张舒歌一左一右，如同哼哈大将左膀右臂一般走在王嘉玫的斜后方。

　　三位男士，众星拱月一般，从停车场一路把王大美人烘托到了片场。

　　正弯腰和坐着的摄影指导低声交谈的钟凯导演，都被童桦刻意打造的阵势所惊扰，直起腰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三男一女完成入场的高难度动作，而后大马金刀地坐到一个视角绝佳的位置。

　　童桦坐定，似乎感受到钟凯的视线，立时含笑致意。之后歪头对坐在身边的王嘉玫说了一句话，女孩便机灵地起身，对着他的方向，极其有礼貌的鞠了一躬。

　　钟凯这才满意，于是低头继续和摄影指导说话。

　　简短地交流之后，摄影指导一边调整机位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小子是谁？有够嚣张！”

　　钟凯的鬼面居然笑了：“一个有点意思的经纪人。”

　　可惜对方并不买张：“有意思又不当饭吃！这个圈子，有多大本事唱多大场面的戏，还没怎么样就敢摆排场，我看他能跳到多久！”眯着眼睛向这边看了看，大概是长期摄影的关系，他的左眼习惯眯着，右眼总是睁大，乍一看还以为是大小眼！

　　摄影师突然大摇其眉：“咦……那不是小黎子吗？”

　　钟凯散漫地回身看了一下，扬眉得意地笑：“所以，我才说他有意思！”

　　王嘉玫的戏安排在下午，现代都市片演起来也不是太累，化妆只要比平时稍微浓重那么一点点就ok了。所以她连衣服都没换就坐在童桦身边看拍摄。

　　今天全是配角的戏，饰演男主角的中年实力派演员风长空和饰演女主角的影后董涵也都不会出现。钟凯挑的演员，演技都算不错，偶尔有不满意的地方两三遍也就过了。所以导演导的顺心，剧组及旁观人等也就不会因导演的发飙而糟心，直到一个小配角的出场，一切赏心悦目的事都消散了。

　　这个角色并不很重要，饰演的是在街角摊煎饼的小贩，但要充当背景似的经常出现在画面里，偶尔还会给个特写，说上几句或诙谐或哲理的台词。

　　可惜这个角色一上来就开始频频ng，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钟大导演钟馗上身，哇呀呀暴跳如雷。他不像大多数导演，演员演不好会连损带挖苦，损的艺人抬不起头来眼泪围着眼眶转却又不敢发作出来（程遥毒舌就与他经常参与拍摄有关）。

　　钟凯是拔火罐型，演员同一条ng几次之后，他就会在片场上蹿下跳，对着演员臭骂一通，然后踢箱子踹墙角，各种极品的发泄方式他在片场大庭广众之下都能干得出来。很多演员成名之后不再敢跟他合作，就是怕被他骂到没面子！

　　“老大，钟导演真恐怖。”王嘉玫越看越紧张，只好没话找话说。

　　看了半天戏，童桦也有点累了，他转过头看向阿玫：“以后你会发现，他还算比较好相处的导演。”

　　男配角终于被骂的连连忘词，这一条眼见是无法正常拍摄了。导演挥挥手：“先拍下一条吧。”

　　童桦看向王嘉玫，王嘉玫还在左顾右盼，童桦无奈：“下一条提前拍摄。”

　　阿玫点点头，继续坐着。

　　童桦继续看她，黎承晖轻轻碰了下阿玫的胳膊。

　　王嘉玫错愕看着三人：“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你是猪吗？下一条就是你啊！你因为求职不顺，消沉地去买煎饼还讨价还价你怎么都忘了！”张舒歌终于忍不住了，把剧本砸向阿玫。

　　“啊！”几页的台词不会砸疼她，她是太惊慌了。

　　从张舒歌进入工作室之后，童桦今天第一次对他投以赞许的目光——以后不知能省多少话了！

　　场记助理过来提醒王嘉玫去化妆室补妆换衣服，王嘉玫只好惴惴不安地站起来：“老大……”

　　童桦也站起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王嘉玫立时信心满满双手握拳：“放心吧，老大！”转身仰头挺胸大气凛然跟着人家去了。

　　张舒歌好笑道：“你跟那丫头说了什么？”

　　童桦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怎么还在这坐着？有没有当助理的觉悟啊！”

　　张舒歌愤愤地离开了。

　　这次换黎承晖问了：“你到底跟阿玫说了什么？跟打了鸡血似的就冲出去了。”

　　“我就跟她说，在气场上把那个‘煎饼男’给我打下去！”

　　黎承晖哑然：“唯恐天下不乱！”

　　童桦看着唯唯诺诺躲起来的男配角，突然说道：“其实这部影片，最开始我是想为你争取到一个角色……”

　　之后的话他不再说，想必黎承晖也能明白。

　　——

　　阿玫换好衣服站在镜头前，钟凯简单地比划了一下，然后对助理做了个ok的手势，助理便上前按照场景图给阿玫讲一会儿的走位和注意事项。

　　简单说了两句，王嘉玫按照他说的走了一遍，之后站到位置上，脑中演绎了一遍，示意可以开始了。

　　钟凯对待新人很苛刻，鲜少在他镜头下一条过的新人。随着导演的一声“开始”，王嘉玫饰演的琳珊意态消沉地走进镜头，没有皱眉，但眼神中确实一片暗无光彩。甚至连呼吸都是沉重不均匀的。终于她站在煎饼摊前，反复数荷包里的钱，而后狠狠地抽出几张零钱，抬起头半带尴尬地问一句：“老板，不要薄脆可不可以便宜一半。”说完这句话，她又赶快低下头去，全身似乎都缩紧了。

　　“煎饼摊小贩”开始动手做煎饼、刷酱，之后迟疑一下，还是往里放了一个薄脆，而后递给琳珊：“不要薄脆怎么可以，煎饼和薄脆放在一起是一副，分开了就不叫煎饼了。算了，这个煎饼算我请你的，好久都没请美女吃饭了。”这几句话明明应该用洒脱的语气说出来，可是演员依旧不能入戏，看得导演想叫停，又怕影响了王嘉玫的发挥。

　　这一瞬“琳珊”似乎被触怒了，她的呼吸愈发沉重，刚刚一直暗淡的眼神，此时突然射出犀利的光，将手中的零钱扔在煎饼摊上，而后又掏出荷包，取出一元钱抛过去：“薄脆钱！”

　　她快速转身离开，镜头聚焦在她的脸上——眼泪凝聚在眼眶之中，却是不肯落下，她紧紧咬住嘴唇，过于高挺的鼻子衬出她的傲慢和不屈。

　　“咔！”钟凯从导演椅上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嘉玫。片场一片安静，都在等待导演的命令。钟凯突然笑了：“这条过了，上午就到这，放饭吧。”说完，他依旧不满地看了一眼刚才的“煎饼小贩”，虽然不再骂他，但一切已在不言中了。

　　现场一片欢呼，不知道的路过者还以为这边过早杀青了呢！人们站起来准备开饭，这时候又恢复到早上的无序状态。只有童桦和黎承晖依旧坐着没有动。

　　“廷礼，看得出来你花了不少心血训练这丫头。你看钟馗快惊成僵尸了！”

　　黎承晖脸上泛起笑容：“幸不辱命！也是阿玫有灵气，一点即通。”他把翘着的腿放平，换了个姿势：“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也算得过一点小成绩，但是都没有看到今天阿玫的表现这样让我兴奋！”

　　童桦了然，这也是他重生后决定不进娱乐圈，转而做经纪人的原因吧。

　　黎承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有人向他们走来，他笑了笑，站起身。

　　“小黎子，真是好久都没在片场看见你啦！”是刚刚的摄影师，他热情地来打招呼，对于童桦，却只淡淡瞥了一眼。

　　“不好意思，最近都很忙。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现任经纪人，童桦。”

　　童桦和摄影指导淡淡地打过招呼，见王嘉玫和张舒歌也走过来了，便说道：“你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