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宽容大度,到了这时也不禁狂怒万分,一双凤目是***‘交’融,若是西‘门’凛抬头望来,必定会发觉这双眸子似曾相识,只是他就连眼皮也没有抬起一瞬,垂目敛眉,神情更是冷静如冰,虽然已经跪了很久,但是他的身形没有丝毫颤动,整个人就好像一尊雕像一般,在罗承‘玉’若有实质的目光威压下稳如泰山,
感觉到自己情绪的失控,罗承‘玉’习惯地向腰间‘摸’去,不论何等艰难的处境,只要他握住义母所赐的和田‘玉’佩,便会信心倍增,冷静逾恒,可是触手一片冰凉,并非熟悉的温润感觉,这才想起日夕不离的和田‘玉’佩已经送给了绿绮,现在系着的翠‘玉’玦原本是西‘门’凛去年送给自己的生辰贺礼,心中千回百转,不禁怒意渐消,沉声道:“西‘门’统领平身吧,此事毋庸再议,‘洞’庭双绝原是清绝先生的弟子,青萍小姐为明月杀手所害,承‘玉’未能护翼一二,已经是终身之愧,若是绿绮小姐再有三长两短,承‘玉’还有何颜面去见义母故人。”
西‘门’凛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的光芒,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失望,缓缓站起身来,从容道:“绿绮小姐身染重疾,一半是身病,另一半却是心病,若是殿下不放绿绮小姐南归,只怕绿绮小姐心情抑郁,病势反而越发沉重。”
罗承‘玉’淡淡道:“绿绮小姐聪明颖悟,勘破世情,稍加时日。定能体会我的一番苦心,姑且不说冬日道路难行,黄河以北原本不是我们地势力范围,不能派重兵保护绿绮小姐,子静在金陵杀了唐康年两个嫡子,若是唐康年迁怒于人,中道拦截,绿绮小姐岂不是自投罗网,更何况唐家必定全力追杀子静和青萍小姐。他们两人的处境只怕也不怎么好,绿绮小姐就是寻到了他们,也是给子静添了烦恼,倒不如在信都慢慢养病得好。”
西‘门’凛微微一笑道:“殿下可将这番心思说给绿绮小姐听过。绿绮小姐若是知道殿下如此用心良苦,或许心情会好一些。病情也不会渐渐沉重。”
罗承‘玉’‘玉’面一红,随即有些黯然地道:“绿绮小姐世外仙姝,我又何必‘乱’她心绪。”
西‘门’凛见罗承‘玉’心意已定。便也不再相劝,随便说了几句闲话,就要告退,罗承‘玉’见他并不固执己见。却是颇为欢喜,公事已经处理完毕,便挽留他对弈一局。西‘门’凛自是欣然应允。罗承‘玉’令‘侍’从取来棋。就放到琉璃屏前,两人相对落座。一边品茗赏雪,一边对弈厮杀,其乐融融,再也看不出方才的芥蒂。
两人棋力相差不远,胜负一向是五五之数,这一局西‘门’凛有些大意,棋到中盘,罗承‘玉’便占了上风,见西‘门’凛在那里苦思冥想,忍不住微微一笑,拿起轻薄如雪片的瓷盏,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扭头向琉璃屏外望去,距离他召见何云秀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雪湖之上已经有了一层载沉载浮的薄冰,雪落在冰面上,白茫茫的一片,开始有些分辨不出哪里是水,哪里是岸。正在他看得出神的时候,目光突然一凝,只见两点黑影顶风冒雪沿着湖岸狂奔而来,不需看清相貌,只凭那两人地衣着身形,便已经看出是何云秀和林志恒两人,罗承‘玉’不禁一呆,依情按理,何云秀早就应该见过绿绮,然后从另外一条路到凤台阁述职去,林志恒也应该回到书房很久,可是他们两人怎么直到这时才出来,而且还违反府中规矩一路狂奔,千万种思绪一闪而过,他突地站起,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正在想着下一步棋的西‘门’凛感觉到室内气氛大变,警觉地抬起头来,顺着罗承‘玉’的目光望去,也是神情一怔,他比罗承‘玉’目力要好,虽然飞雪障目,却也看见何云秀、林志恒两人满面惊慌,他深知何林二人地心‘性’才能,若非发生了什么大事,绝对不会如此惊惶,心思一转,他也和罗承‘玉’想到了一块去,丢下手中棋子,便要抢出去问个究竟,孰料身形刚动,耳边已经传来罗承‘玉’冷漠的声音道:“西‘门’统领,请坐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急不来的,不如等志恒进来再说吧,来人,去传练‘侍’卫过来。”
西‘门’凛心中一震,他也是聪明人,岂不知罗承‘玉’这一次当真对自己动了疑心,心念一转,神情已经一片冰寒,缓缓坐回位子,一言不发,等待接下来即将爆发的狂风暴雨。罗承‘玉’看也不看西‘门’凛一眼,转身走到书案旁边,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沉
有所思。君臣两人虽然面对而坐,但是目光游移,曾对望,书房之内寂静得近乎诡异,似乎有一股‘阴’冷地气息弥漫开来。
未过片刻,满身是雪的何云秀和林志恒已经闯进了书房,林志恒不管不顾,扑到书案面前喊道:“殿下,不好了,有人打晕了我们和忠伯,将绿绮小姐掳走了。”
何云秀心中较多顾虑,垂手站到后面,一言不发,只是双目透出焦急的光芒,一眨不眨地望着罗承‘玉’。
虽然心中早已经有所准备,但是听到林志恒的禀报,罗承‘玉’仍是神‘色’一黯,只是他生‘性’沉稳,越是风疾‘浪’汹,便越发冷静,见林志恒神情焦急,便不问他,转而向何云秀问道:“绿绮小姐闻讯之后,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何云秀原本是秘谍出身,最擅长观察之道,上前一步,将事情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词调从容,滴水不漏,惟有说到绿绮抚琴悲歌地时候,却是草草带过,并未详述,饶是如此,只听他赞叹的语气,再看他如梦如幻的神情,就已经知道绿绮这一曲琴歌,必令人终生难忘。
没有亲自前去,就是不愿见到绿绮伤心难过,谁知只是耳闻,罗承‘玉’已觉心痛如绞,目光转向西‘门’凛,忍住心中地悲愤,冷冷道:“西‘门’统领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西‘门’凛心中暗叹,面上却不漏丝毫端倪,凛冽地目光在何云秀、林志恒身上一掠而过,便已经料定这两人所言属实,冷冷道:“臣想到万松轩看看,或者能够得到一点线索。”
罗承‘玉’微微冷笑道:“也好,本世子也想去看看,是谁有那么大地胆子,在堪称铜墙铁壁的郡主府中劫持本世子地贵客。无痕,今日是你负责府内的防卫,你就是这样尽责的么?”
练无痕刚刚走进书房,就被罗承‘玉’狠狠训斥了一番,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闻言不禁一惊,目光在书房内众人身上掠过,见林志恒、何云秀神‘色’仓惶,西‘门’凛神‘色’冰冷,罗承‘玉’更是面沉如水,看不出什么究竟,只得单膝跪倒,谢罪道:“属下无能,防范不周,请殿下重重责罚。”
罗承‘玉’冷笑道:“本世子哪里敢责罚你,只怕免了你的职,没过几天,本世子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练无痕心中巨震,跟在罗承‘玉’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江湖草莽,自然能够从罗承‘玉’尖刻的语气中听出异样来,忍不住瞥了西‘门’凛一眼,见他神‘色’虽然淡漠,一双眼睛却是深不见底,不禁按住了刀柄,曼声道:“属下不敢,属下知罪。”
西‘门’凛看得清清楚楚,目光越发冰冷,寒声道:“练‘侍’卫何罪之有,臣虽然是戴罪之身,燕山卫却依旧归臣统率,郡主府内外防务,臣更是领衔负责之人,如今竟让外敌闯进府中,劫走绿绮小姐,西‘门’凛罪在不赦,殿下若要怪罪,就请将臣除职下狱吧。”
罗承‘玉’一声冷哼,却没有答话,拂袖便向书房外面走去,众人一愣之下,罗承‘玉’已经出‘门’走入了雪中,书房之内温暖如‘春’,他只穿着单衣,这样子出去定会受寒,练无痕大惊,也不顾西‘门’凛还在房中,到耳房抓起一件雪狐大氅,便也随后冲进了雪中。
西‘门’凛神‘色’森冷,负手立在琉璃屏前,向外望去,只见练无痕三步两步便追上了罗承‘玉’,将大氅披在罗承‘玉’身上,两人似乎争执了几句,这才继续向湖边走去,沿着他们两人走过的泥径,两侧浑然一‘色’的雪地上突然站起一个个人影,仿佛百川归海一般向罗承‘玉’汇聚而去。西‘门’凛仔细看去,却是一个个身穿黑‘色’劲装,外罩雪‘色’大氅的青年‘侍’卫,面貌也都有几分熟悉,大多数都是从演武堂出身的弟子,只是数年不见,这些青年大都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样冷的天气,他们卧冰伏雪,却是没有一点困顿之‘色’,个个神采飞扬,尤其令西‘门’凛侧目的是,这些青年行动如一,进退有序,有意无意之间,已经结成不可撼动的战阵,看似平静内敛,以西‘门’凛的目光自然可以看出内敛的霸气杀机,即便是自己,恐怕也不能正面撼动这样一支劲旅。看到此处,西‘门’凛的目光越发森寒,‘唇’边却漏出一缕笑意,心道,这大概就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那支禁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