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民族之论

　　萧子思无奈地笑道：“罢了罢了，我认错了。在地府就被你狠狠踢了一脚，到这里碰到你居然还是吃亏。”后面一句当然是小声嘟囔的，若给人听到“地府”这两个字，不把他当妖怪才怪了。

　　傅君婥难得露出得意的神色，说了声“算你了。”也就不再跟他计较了。她又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跟那个神秘的门派有仇吗？”

　　萧子思道：“谈不上有仇，只是有些看不惯她们的做法而已。”

　　宋鲁奇道：“慈航静斋数百年来在玄门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且每逢乱世其都会派下门下的出色弟子入世以救万民于水火，萧大人为何会看不惯她们的做法？”

　　萧子思道：“救万民于水火吗？这真是我在做的事情。”

　　傅君婥道：“你倒是脸皮厚。任谁都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所以嘛。”萧子思嬉笑一声，道：“救万民于水火，这话谁说出来都不可信的。”

　　自知道傅君婥身份开始就一脸黯然之色的宋师道突然插嘴道：“萧兄说的有理，在下对于慈航静斋那一套也是不怎么欣赏的。”

　　萧子思哑然看着宋师道，实在想不到这个原书中笔墨不多的角色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心里终有些了解为什么慈航静斋没有选择宋阀而选择了李阀。

　　宋师道被萧子思的眼神盯的莫名其妙，宋鲁此时语气有些不悦地对宋师道说道：“师道万万不可再说出这样的话来，若传到慈航静斋中……”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宋师道却知道他的意思。他们宋阀若要取天下，定然是要借助慈航静斋的力量的。

　　傅君婥眼中闪过一丝蔑视之色，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罢了。她淡淡地对宋鲁说道：“难道以宋家高门大阀的实力，还用怕慈航静斋吗？”

　　宋鲁自然不会将真正原因说出来，只好闪烁其词道：“姑娘切莫小看这慈航静斋，，据说道门第一高手“散真人”宁道奇曾摸上静斋，找主持论武，岂知静斋主持任他观看镇斋宝笈（慈航剑典），宁奇道尚未看毕，便吐血受伤，知难而退。以宁道奇三大宗师之一的超卓实力尚且如此，可见慈航静斋实力之强劲。”

　　萧子思截口问道：“你信？”

　　宋鲁哑口无言。这事情只消稍微有些头脑都不会信的。

　　傅君婥与萧子思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一个民族从来不需要救世主。”萧子思正容说道，见众人愕然望着自己，遂解释道：“从远古的三皇五帝时期开始，我们的民族一次次崛起，又一次次破灭。每一次都在灾难的大漠中重新站立，立誓恢复昔日的辉煌。但是每一次恢弘的华丽，总是会以无奈的破败而告终。以至于到了这个年代。”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些曾经属于我们民族的一切都渐渐失去了，‘犯我强汉天威者虽远必诛’早已成为一纸空文，迷失在历史的洪流中，而‘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豪气也随着李广的死去而褪色。从前的一切都属于记忆，记忆像银灰色的梦，不会有其他色彩。”他的语气已变得黯然，众人也随着这忧伤的气氛而陷入沉思之中。

　　是啊，自五胡乱华，汉民族真的只剩下记忆了。

　　傅君婥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萧子思，她心里隐约感觉到这个男子日后终将成为高丽最大的敌人，只是现在，她却连想都没想是否要趁机要将这个日后的祸患除去。每个人都有资格热爱自己的民族，她傅君婥不也是吗？

　　“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了。”萧子思收起脸上黯然的表情，标志性地耸了耸肩道：“大家不用这么严肃，我其实也就随便说说。”

　　宋鲁却忽然截口问道：“你信？”这是刚才萧子思诘问他的话，他原封不动地奉还了。

　　沉默片刻后，在场的众人都大笑起来。

　　傅君婥对萧子思说道：“若是在以前，听了你的话我一定会很生气，甚至会想尽办法杀了你以绝后患，可是现在不会了。”

　　萧子思调笑道：“为什么？难道看上我了？”

　　傅君婥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也不会看上汉人。”她继续说道：“如你所说，一个民族从来不需要救世主，更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毁灭。”

　　宋鲁道：“不错。大浪淘沙，一个民族的毁灭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必须毁灭！”宋鲁的话乍一听似乎很深奥，其实想一想也简单。就像唯物主义中提到的“存在就是合理。”换句话说，不合理，所以不能存在。

　　“大家别这么严肃嘛，这可是饭桌上。瞧，菜都凉了。”

　　傅君婥道：“我向来吃的很少。”

　　萧子思回道：“可我却很能吃。”他拿起筷子，竟真的大吃特吃起来。舱中那严肃的气氛也随着萧子思这随意的动作而飘散。

　　宋鲁眼睛却亮了。他终意识到，今日饭桌上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又这个少年在一手引导。这俊美的弱冠少年，似乎轻易间就能掌控别人的心思和情绪——他已经决定要将这个人告知给他的大兄了。

　　夜凉如水。

　　晚宴早已散了，此时已近午夜，萧子思却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他轻声吟道。傅君婥这个“白无常”的出现，终于勾起了他十七年前的回忆，也终于让他想起了深藏于记忆中的那些人，那些事。

　　风吹起他的长发，长衫也随着萧瑟的风而起舞，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冷风吹在脸庞上的痛苦感觉。

　　“给！你的书。”一把清冷的声音传来，萧子思转身接过一本黑色的物事。就这月光一看，赫然是长生诀。

　　傅君婥从后面走了过来，一身白衣如雪，仿如天上仙子。

　　萧子思哑然道：“我还险些忘了这东西。”

　　傅君婥道：“你似乎并不是很看重这本书。”言下之意却是问他为何又要千方百计得到它。

　　萧子思说道：“这是皇帝要的东西，我自然要替他取来。”

　　傅君婥冷笑道：“你倒是忠心耿耿。”

　　“谈不上忠心，只是想让皇帝更信任罢了。”

　　傅君婥摇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才智，却对你的选择感到可笑。连我这外域人都知道隋朝已经末路，杨广也完全是靠不住的。”

　　萧子思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这个问题，我早就回答过你了。”

　　傅君婥沉思片刻，忽然娇躯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子思。

　　我偏要做这救世主！

　　萧子思暗暗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