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吏 第一卷 吾辈岂是蓬蒿人 第十七章 看云起时(1)
作者:屋顶骑兵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暗的牢房里寂静无声,李琙浑身无力地倒在草铺之上琙积心处虑布置下的伏笔还是失效了,萧东倒在隔壁,默然无语,他十分不理解为什么李琙对他的出现如此郁闷。

  萧东是那种恩怨分明的人,既然官府找的是自己,那么他就不因该当缩头乌龟,所以他才露面巡捕房,慷慨赴义。萧东束手就擒,杨龄立刻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刑也不上了,将二人还押监房。杨龄自以为大事已成,甚至连监牢里监视的捕快也尽数撤去。

  在黑暗中辗转反侧了半晌,李琙才仰天长叹无比可惜地说:“萧大侠啊萧大侠,你不应该来巡捕房自首!”

  听见李琙的话,萧东满心不快,明明是自己在危急关头救了他,但李琙却仿佛一点不领情,听他这样说,萧东立刻气鼓鼓地回道:“萧东不能看着你们一个一个锒铛入狱,我却一个人逍遥在外。而且他们找的是我,说我是燕逆同党,只要我来自首,你们自然没了干系。”

  费不疑只觉得哭笑不得:“萧大侠啊萧大侠,你逍遥在外,对我们来说就是一道护身符,因为你是所有案子的源头,正是因为你的出现,所以他们的丑事才公诸世间。所以我等虽为贪官们嫉恨,但并不是关键所在。此次在吴江提审我等,主要就是想将你抓出来。”

  李琙苦笑道:“我让你在外就是为了留一手。周晓虽然官声很好,但在不确定他是否一定会秉公办案地时候,我不可能完全相信他。所以只要萧大侠一天不失手落网,我等在狱中自然安于泰山。可是现在,唉……”

  费不疑接道:“现在这帮恶人甚至敢在狱中对我们下黑手!”

  听李费二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之后,萧东才如梦初醒,长叹一声:“哎呀!想不到我萧东竟然坏了李大人的大事!”说着跪在地上,朝着李琙监牢拜了三拜。“大人恕罪,草民辜负了大人一片苦心。”

  陈情看着萧东,噗哧一笑:“好了,你们别吓唬他了。萧大侠,就算你来了也不必过于担心,这些人肚子里绕了九曲十八弯呢?怎么只会留一个伏笔!”

  萧东一头雾水看着陈情。又看看李琙的监牢,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情指指萧东旁边费不疑的监房,意思是让他告诉萧东。

  费不疑无奈地摇头苦笑,让萧东把耳朵伸到牢门前,滴滴咕咕将他们的布置说了出来。萧东这才恍然大悟。

  李琙笑笑道:“没想到萧大侠还是如此仗义,非要来巡捕房自首,我们实在是没有想到。萧大侠高义,琙愧不如也。”最后这句话倒是真的,虽然萧东险些坏了大事。但他仗义爽直,倒是让李琙有些惊喜。

  ……

  听老廖说一众人犯过两日就要解送京城。牢中众人立刻炸开了锅。李琙、陈情与费不疑都十分吃惊,本来在他们商量的过程中。没有预想到黄淮他们竟然敢将众人带去京城。事情明摆着地,又是法司又是镇抚司,毫无疑问派来的都是黄党亲信,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李琙等人一举擒获,然后罗织罪名将他们下狱,只要这些人一个都见不了光,黄淮就有可能将案子捂住。

  但为什么要将他们递解京城呢?李琙喃喃自语:“老费,没有道理啊。他们难道不怕我们去了京城有机会将事情扬出去吗?而且这事现在连廖四都知道了,他们想临时变卦都不行。”

  费不疑沉默了老大一会。李琙着急地问道:“老费,你倒是说话啊,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费不疑叹了口气道:“也许这一程就是我们的不归路!”

  李琙着实吃了一惊,砸吧着费不疑地话,道:“你,你是说?”

  费不疑的声音如同蚊子一般:“会不会在途中动手?!”

  李琙顿时一阵冷汗背脊梁全湿透了:“此话怎讲?”

  费不疑脸色铁青:“我只是猜测,既然他们不敢将我们送往京城,但现在他们偏偏这样做,此间必有问题!除了在途中杀人灭口,不疑想不出其他任何理由!而且为什么连廖四都知道了!我想整个吴江巡捕房甚至外面的百姓也有不少人知道了。本来押解重犯,特别像我等通燕的重犯,怎么可能不保密!扩大知情者或许就是为了给他们所为打掩护,到时候事情发生了,如此多的知情者,任何一个人都有通风报信的可能。”

  说实话,李琙自打入狱开始,就不那么担心,毕竟自己还留了三手伏笔,任何一个伏笔起了作用,黄淮想把他弄死都不容易。而且李琙虽然想过黄淮有可能使出杀人灭口的伎俩,但只要一日在吴江巡捕房,李琙就不怕他造次。通过几日的交往,牛镇田这人李琙还是有点信心的,至少是个正直的主,他手下有十几个巡捕,想在吴江动手,估计黄淮还没这个胆子。而且李琙到底是现代人,对于政治地黑暗估计还是不足,他不相信这个朝代可以无法无天到随便就能将一众朝廷官吏杀人灭口的地步。

  所以等费不疑把话讲完,李琙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地耳朵,紧张地问道:“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大胆!”

  费不疑苦笑着,自己这位大人到底还是嫩了点:“大人啊,如果我是黄淮,也只有这条路最稳妥,只要将我们灭口就不怕再有人知道账本的事,毕竟他认为账本已经被他烧毁了。”

  李琙讷讷道:“那,那怎么办?”

  费不疑地眉毛早就拧成了一股绳,隔了半天才问道:“今

  么日子了?”

  ……

  五月初五,天蒙蒙亮,突然一阵雷响,狂风大作,一场瓢泼的大雨转眼间倾泻下来。

  廖四走进监牢收了各人早饭的碗盆,笑嘻嘻地对李琙说:“李大人,今日就是你们上路的日子了,廖四不能再伺候大人了。”听了这句话,李琙泼妇骂街的冲动都有,你廖四没文化就别学人家拽词了,什么叫“上路”!望着窗外淅沥的大雨,李琙心中一阵愁苦,到了这份上,如果按照费不疑的说法,那真是死到临头无技可施了。

  过了一会,只听牢门当啷一响,吱丫一下缓缓打开,一队穿着蓑衣的镇抚司捕快鱼贯而入,二十多人每个牢房门口都站着人。接着直隶法司司副杨龄,镇抚司督察赵青先后走了进来。杨龄满脸堆笑地走到李琙的牢房前,他从铁栅栏往里瞟了一眼,挥挥手,捕快打开牢门,杨龄对里面道:“李大人,请吧,要将你们押往京城了。”

  此时此刻,李琙反倒镇定下来,作为一个现代人,虽然没有斗过古代这些贪官污吏,但李琙一点没有后悔,至少他坚持了一个现代人应有的正义感,这比奴颜屈膝,与那些邪恶势力同流合污要强得多。要怪只怪自己运气不好,着了奸人的道儿。自己是穿越附身到这个时代的,从某种意义上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不过哪来回哪去而已。

  李琙起身,也不答话,只是将双手缓缓送出,明亮地眼睛盯着杨龄,丝毫不显慌乱。当手镣脚铐扣好之后,李琙缓缓走出监房,每一步都是那样沉稳,那样大义凛然。至少李琙想像着江姐的形像设计的步伐姿势。他不想让自己在这些打心眼里看不起的人渣眼中失了体面。

  走出监牢,只见费不疑、陈情还有萧东都戴着重刑一起走了出来。李琙对众人笑笑:“李某无能,累及大家一同赴难。”

  费不疑肥胖的脸上轻轻抽搐了一下,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追随大人,无怨无悔!”去处?!

  “追随大人。无怨无悔!”陈情脸色恬静,眼中望着李琙充满了柔情。

  “追随大人,无怨无悔!”萧东呵呵一笑,抬起头朝李琙拱拱手。

  这时二狗、小赵等人从同一间牢房里鱼贯而出,见此情形,四人同时拱手行礼:“追随大人,无怨无悔!”四个粗壮的声音在小小牢房中悠扬回荡。

  李琙强忍着内心地悸动,抬头挺胸大步流星走出大门,门口等候着的正是牛镇田和季杰二人。牛镇田躬身向李琙行了大礼,道:“大人在处多日。招待不周,还望大人恕罪!”

  李琙轻轻一笑:“牛捕头说得哪里话。你是兄弟,李琙认了。”

  话音刚落。刚才还瓢泼一般的大雨突然消散,天空中适才还在翻滚的黑云同时消失,一缕阳光从乌云中艰难地露出,撒在李琙的身上。李琙仰面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迎着和煦地阳光,生活原来这样美好。

  当李琙正要跨上囚车的时候,突然听巡捕房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李琙抬头望了望,后面早有捕快拿刀鞘敲了敲他的肩膀:“看什么看。上车。”

  李琙刚上车,就听门口一阵嘈杂。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让开,这里有皇上旨意!”

  跟在后面的杨龄眉头一皱,吩咐身边一名捕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说话之间,费不疑、陈情、萧东等人陆续走出监房,一个一个上了囚车。

  捕快转身回来对杨龄禀报:“外面来了一位公公和十名羽林军,说是有皇上旨意。”

  杨龄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只见一名内侍在十名盔甲鲜明的军人簇拥下,推开捕快阻挡走入巡捕房大门。杨龄快步走上前,手一伸挡在来者面前:“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内侍举起手中一卷黄绫:“皇帝圣旨,在场所有人等接旨!”李琙在囚车上看见,这个内侍正是当日在宫中引自己入宫的小太监。

  在场的捕快巡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把眼睛投向杨龄。杨龄咬咬牙问道:“我等乃直隶法司官员,正在办案,这旨意是给谁地?!”

  小太监道:“自然是和这案子有关,大胆,尔等敢不听旨?”

  杨龄踌躇片刻才躬身抱拳:“臣听旨!”周围的手下才一同躬身。

  小太监将黄绫展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吴江县律法司司正李琙,师爷费不疑以下法司官员,直隶镇抚司捕头陈情等人告浙江布政司使黄淮贪赃枉法,决堤淹田一案。涉案人等尽数交与钦差解赴京城,钦此!”

  小太监将圣旨卷起来,对杨龄说:“这位大人,请将李大人他们交与咱家。”

  杨龄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地东西:“这,这,怎么会?!”

  小太监眼一厉:“怎么?!这位大人你想抗旨吗?”此言一出,后面十名羽林军均向前一步逼视着杨龄。杨龄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竟然直接有圣旨降到头上。

  囚车上的李琙听到圣旨念完,突觉天旋地转,我地老天,为什么皇帝的圣旨总在最后一刻才到!

  正当杨龄以及在场捕快手足无措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敢问这位公公,这道圣旨到底是皇上的中旨,还是加属了宰相印章,并且由给事中用印的成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