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沼泽堡垒篇·第七节

　　‘铮——！’

　　矮人长剑寸寸碎裂，细碎的金属碎片划过。在爱丽丝的不可置信中留下了道道伤痕。

　　弗朗斯特终究还是没能够对他昔日的战友下死手。而这一念之差，却导致了爱丽丝的功亏一篑！

　　被劣化的半金属血肉和被劣化的矮人长剑的强度不相上下。虽然它自身也在爱丽丝的刺击下被铰出一个足以让它停止机能的大洞。但它的使命却已经达成了。

　　它为格尔德争取到了施法的时间。

　　这就够了。

　　金属所化长鞭急剧掠过，在少女的身上拉出一道斜斜的血痕，弗朗斯特只听见一声轻微的闷哼，便看到一团黑影狠狠地撞击在钢化的大门上。在地上滚了滚便不动了。

　　“真是好危险，好危险。”格尔德将目光转向弗朗斯特——后者正努力地挣扎起身。

　　“居然被她看了出来，差一点就栽在这里了。”黑巫师轻轻挥手，随即便有更多的金属化作触肢守护在他身旁。“我不得不感谢你，若不是你留了余地，我也不可能强行驱动一团死物。”格尔德轻轻地拍着手，满是赞赏地说道。

　　“害死战友的感觉如何啊？【战友】团的小野兽。”

　　弗朗斯特目呲欲裂，嘴角甚至被咬出血来。悔恨与愤怒在一瞬间便席卷了他全身，他怒吼着便挥舞着巨剑冲了上去。

　　而这正是格尔德所希望看到的。

　　一个愤怒的敌人总比一个冷静的敌人好对付的多。

　　…………………………

　　混沌，浊杂，如同暮色下的浓雾一般难以分辨。

　　坠落，坠落。

　　爱丽丝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沉。

　　无数晶莹的水晶状碎片亦随之向上溯流。

　　那是什么？

　　少女将意志向其投入，顿时便有一串串互不衔接的奥术符文涌入脑海。

　　是记忆么？

　　抑或只是纯粹的知识？

　　当她开始思考的时候，整个世界肃然而止。

　　数以亿万计的碎片呈同心圆向外放射，其边际直到少女意志所能够触及的尽头。

　　【这是哪里？】

　　【我失败了吗？】

　　【不，还没有失败。】

　　爱丽丝猛地回头，在她身后，另一位爱丽丝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的双眼是明亮的浅黄色，瞳孔像是菱形一般拉的狭长。

　　【你是……另一个我？另一个人格？另一个灵魂？你出现在这里，是想要夺取我的身体吗？】

　　有着巨龙般双瞳的爱丽丝微微摇了摇头。

　　【推断全部错误。】

　　【你是我的一部分，而我也是你的一部分。哪来什么夺不夺呢？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是更加偏向人的一种表现形式，而我是另一种。】

　　【什么意思？】

　　龙瞳的爱丽丝叹了口气，【如果你能够静下心来想一想就好了。明明是同一个人，有着同样的知识，同样的记忆，同样的经历，为什么这么浅显的问题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呢？】

　　【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也罢……既然是你，那么想不到也是很正常的。我们本来就是牢不可分的一体，可是现在却能够互相见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意味着我们要死了。】

　　………………………………

　　爱丽丝睁开了双眼。

　　血液急剧流动，心脏也仿佛过载一般呯呯跳个不停。整个视界都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殷红。

　　【六根肋骨断裂，脾和胃受到了切割伤。其余的内脏也受到了震荡。】

　　【倘若没能够获得足够的治疗，那么在三分之一个沙漏时内将彻底停止身体机能。】

　　【格尔德无法在离开金属圆阵的同时操控金属。】

　　【那么……】

　　爱丽丝站起了身。

　　与此同时，弗朗斯特再一次被钢化的触手击退，身上受了好几处贯穿伤的他一直退到爱丽丝身侧才止住脚步。

　　“爱丽丝，你还活……”他不可置信地说道，话语中满是惊喜。

　　但爱丽丝没时间跟他废话。她只是飞快地瞟了他一眼。某种信息亦随之传出。

　　【把握住。】

　　她随即向前踏出一步。

　　人的身体具有极限，倘若将每一块肌肉都运转到极致，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肌体的崩溃与死亡。但这也意味着强大而恐怖的力量。

　　弃精灵，或者说兽人中有一部分人具有特别的天赋，可以自发的控制这种极限状态，虽然代价不菲，往往一次作战就需要数天的休养。但对于剧烈的战斗来说，每一点一滴力量都意味着生与死的差距。

　　而爱丽丝正处于这种状态下。

　　凭借她自身的意志，自身的力量。

　　当她踏出第二步的时候，慌乱的格尔德刺向她的钢铁之触已经被她甩到身后。

　　而第三步，她再一次来到了格尔德的面前。

　　何其的相似？不久前她便是以这种姿态来到了格尔德面前。

　　“休想！”

　　数十根细密钢丝所织成的罗网飞速展开，在格尔德身前布下锋锐的防线，数十支钢矛也随即从墙壁内探出，朝向爱丽丝飞速刺去！

　　这是他在第一次击倒爱丽丝之后便暗中做好的准备——他绝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被同一个人用同一种手段击败二次！

　　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能够用的着罢了。

　　………………

　　爱丽丝垂下眼帘，时间的流逝随即变得缓慢。

　　她甚至能够看到格尔德的目光逐渐由惊恐转为狰狞，看到刺下的钢刺因高速而在在空气中荡起一波波涟漪。看到了铁网之中所留下的种种陷阱与漏洞。

　　【将意志凝聚在右手上……】

　　然后，如同轻巧飞舞的蝴蝶，爱丽丝的身形在舞动中继续前进。

　　一根钢丝安定下来，随即是第二根，第三根……

　　指骨在超出界限的扭力下发出破裂的脆响，血肉亦随之翻卷，而这股力量又被少女利用起来，引导向她所需要的方向。

　　格尔德的眼睛都几乎要掉下来了，他分明地看见少女的双瞳逐渐由淡蓝转为浅黄，随即又拉成细梭的形状。

　　这不是凡人所能够拥有的双眼，之前还保留在其中的灼热情感早已彻底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与虚空。

　　他后悔了，这样的防备似乎还不够。

　　但晚了一步。

　　在右手掌骨的粉碎声中，钢铁的罗网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以右手扭曲成一团骨肉不分的混合物为代价，爱丽丝破开了格尔德的层层防御。

　　随即，爱丽丝继续向前。伸出的左手堪堪触及黑巫师的鼻尖。

　　【……灼热之触。】

　　巨大的光耀之中，黑巫师身上最后的法术结界也随之碎裂。现在的他，就算是一个未经过训练成年壮汉也能够轻易地将他杀死。

　　只需要稍微用点力……

　　‘噗——’少女双腿上的肌肉齐齐炸裂，四散的血液染红了格尔德全身。

　　随即而来的，是锋锐的钢矛和铁刺。

　　简直就像是将牙签插入西红柿一般，发出了一道混杂着重音的‘噗嗤’声响，她的前半身都被钢铁的丛林所包覆，随即殷红的血液便从爱丽丝身上的数十道贯通伤出齐齐涌出。

　　她还没死。

　　笔直伸出的左手依旧直直指向格尔德。

　　但离死也不远了。

　　黑巫师的精神随即放松了下来。双眼中流露出了嘲弄的光——【你还是差了一点，勇敢的少女。你的躯壳，我会好好地改造它的。】

　　【不，我已经成功了。】

　　“！”

　　倘若将时间放慢十倍，那么大概可以看到爱丽丝的左肩是如何被天空熔炉巨剑切开，而巨剑的剑锋又是怎样在她的血肉中穿行，将她的左臂分成对称的两半的。

　　那是唯一一处没有被格尔德防御住的死角。唯一一处。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殷红色的剑尖已经剖开骨骼，已经撕裂筋肉，已经从少女的掌心穿出，冰冷的寒气于恐怖已经侵染了黑巫师的大脑。

　　格尔德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整座法阵亦随之溃散。

　　【不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