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在手 第一章 山村
作者:做梦的蚂蚁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秦越一觉醒来,仍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多了,仍然感觉那么的不真实,不习惯。

  看着自己躺着的木板床,房间里的木桌、木椅,还有木栋梁、泥墙……

  桌上,一只小碗扣大碗,看来是“母亲”准备的早餐了。

  母亲?想到上辈子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自己,秦越突然从内心涌悸着一脉淡暖的亲情。

  秦越是唐山大地震的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期间曾有位好心人领养过他。不过没几年夫妻俩不幸双双车祸遇难。那时秦越才六岁,于是重新进入了孤儿院。靠着国家的希望工程,秦越上完了大学,找到了一份还算满意的工作,一直平淡地活到了三十多岁。虽然情感中曾经有过几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但到最后还是变成了绝恋。

  记得那晚,秦越横穿马路时,被一部飞驰而来的跑车撞飞在半空中……

  醒来后,发觉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莫非穿越的怪事真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秦越从往事回忆中醒过神来,感觉自己肚子咕噜地响了起来。翻身起床来到桌边,掀开小碗,发觉是一碗尚有余温的面疙瘩,上面还有几块野鸡肉,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埋头苦吃起来。

  拍拍饱肚秦越略微洗漱了一下,推开木板门经过厨房走出了家。

  院子里几只鸡安逸地踱着方步,旺财一见到自己马上精神抖擞地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旺财是条忠诚的猎狗,听今世“父亲”秦武进说,半年前自己就是带旺财在屋后山上猎兔时被毒蛇咬晕,是旺财跑到山下狂吠着拉着老爹和乡亲们上山扛回了自己。

  不过当时村里的郎中都说自己没救了,谁知道家里祖宗显灵,秦越还是醒了过来。为此秦武进还专门去青崖山的道观拜谢神灵,其中内由秦越自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但又怎么说的出口?难道拍拍秦武进的肩膀说:“喂,大叔,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儿子!”

  自我顾盼了下今世的身板,虽然只有十四岁的年纪,但是长的却是健康魁梧,突兀的胸肌、腹肌,还有健硕的肱二头肌,不错,真的不错,比上辈子亚健康的身躯好了不知多少倍。

  “越儿,你起床了。”一个中年妇女提着盛满衣物篮子,推开篱笆门走进了院子。

  “娘,你回来了。”秦越对中年妇女说。不知今世这个躯体为什么也叫做秦越,冥冥中自己仿佛注定前世今生都有着相同的生命符号。

  “好些了吧,”中年妇女名翠娟,嫁给秦武进后跟了夫姓。

  “好多了。”秦越曲了曲臂,隆了隆肱二头肌,“让娘亲牵挂了。”

  “去,去,少些显摆的臭模样,前一阵还不是像只死猪似的趴在床上,让娘提心吊胆好一阵子。”秦翠娟打了下秦越的手臂。

  “嘿嘿,孩儿不孝,让娘亲牵挂了。”秦越讨好地歪嘴笑到,接过盛着衣物的竹篮,“孩儿帮你一起晒吧。”

  秦翠娟夺过篮子,戳了下秦越额头,“一边练功去,你爹回来后要发现你偷懒,小心扁担伺候。”说完径直往院子角落的晒衣竹竿走去。

  秦越仰头看天,好像才早晨六点模样,不禁微叹古时候的人可真勤快。于是往墙角堆着的石锁走去,埋头锻炼起来。

  穿越后秦越凭着借用身躯本身的记忆,知道自己生活在中国历史上古代十国时候,目前为后蜀国子民,世居秦州丁家寨一个小山村,为佃户身份。现在为后蜀广政十四年(约公元951年)。

  正挥汗苦练间,秦越进扛着一只獐子走进了院落,后面紧跟着又闪进两只猎狗。

  “爹,你回来了”。秦越忙放下石锁帮忙提下獐子。“哇,今天有大收获啊!”这獐子约有四五十斤重的模样。旺财也从地上爬起围着猎物东嗅西嗅,兴奋地直摇尾巴。

  “嘿,今天运气不错,有几个月没遇见大野物了。”秦武进喜悦于表,“正好小越你身体刚康复,晚上叫你娘给你熬肉汤滋补滋补”。

  屋里秦翠娟听到丈夫声音迎了出来,见到地上的獐子也有些惊喜。秦家本是贫寒农户之家,靠给财主李文耀家作佃户为生。幸好秦武进祖上传下狩猎技艺,农闲时间上山猎点野味改善家庭伙食。

  秦武进拿下身上的猎弓递给秦越,“你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来,试试看箭术有没有落下。”

  秦越点点头,从秦武进箭袋里抽了支箭,拉弓瞄准院外五十步远的一棵松树,果断射出,正中树干。

  “好!不错,不错”秦武进点头称赞。“爹在十八岁的时候才有如此气力和准头,看来,秦家狩猎技术后继有人了。”

  “孩儿不敢父亲如此夸奖。”秦越低头谦虚道。

  “呵呵,让你读私塾你一点也不情愿,到现在大字不识几个,礼仪倒学了几分样子。”秦武进见秦武举止得礼,在像自己一般的佃户人家倒也难道一见,不由诧异地赞道。

  “当家的,越儿已经十四岁了,又读了几天书,应该慢慢懂事了。”秦翠娟也深有感触地用慈爱眼光看着秦越。这次越儿大难不死,看来是因祸得福,转了性子了。

  秦越这副身躯原主性格豪爽且莽撞,好武厌文。秦武进省吃俭用挤下点钱送他去读私塾,谁知读了几年却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又专好和村里的闲散少年一起偷鸡摸狗,逃学生事,十足一不良少年,为此秦武进还赏了秦越数不清的耳光。

  秦越难为情地蹲下收拾起獐子,避开父母欣慰的眼光,心中暗骂这副臭皮囊的前主人,有这么好的爹娘不知道好好孝顺,怪不得是早夭之人。

  秦武进看看天色,说道:“我去地里干活了,你娘儿俩好好收拾獐子。对了小越,这獐子清出三条腿,一条给邵郎中谢他这半年来的看顾之情,一条给私塾陈先生,一条拿出给你外公家吧。”交代完,便去屋中扛出农具往外走去。

  秦越和母亲收拾完獐子,将皮毛挂在竹杆上晾着。

  “这皮毛到冬天倒可给你们爷俩添件背心”,秦翠娟仔细用眼估摸着丈量大小。

  看着穿着一身粗麻料衣物的母亲,秦越不由鼻子酸酸的,秦武进夫妇才三十五六岁,四十都不到,却都早现白发,为了这个贫困而温暖的家付出了太多太多,特别是这半年多来,秦越躺在床上体验到秦武进夫妇照料自己舔犊之情,本非草木,孰能不觉?

  “娘亲,你自己看着添件保暖皮衣吧,孩儿身体强壮,用不着的。”

  秦翠娟讶然看着秦越,越儿逐渐长大后,变得好慕虚荣起来。去年过年时因羡慕李家少爷新衣,吵闹着要自己做件新衣。可那是丝绸的料子啊,足足要三钱的银子啊,家里实在是负担不起,为这越儿还闹着不吃年夜饭。

  眼眶湿润,用手替日见壮实的儿子理了理头发,“越儿,你有这份孝心,为娘……真的很高兴。”

  秦越握过秦翠娟粗糙的手掌,“对不起,孩儿这些年让爹娘担心了。”

  秦翠娟心情激动,半响后展颜笑道:“傻孩子,快中午了,还不按你爹吩咐送獐肉去,小心你爹回来教训你。”

  秦越点头,找了个扁担将三条獐腿挑上,接过秦翠娟递过的几个窝窝头,大步向外走去。

  初秋的上午,阳光懒洋洋地照在小山村上。秦越在半山腰,顺着石阶而下,清爽的空气,微黄的植被,让两世为人的他心胸迷醉。

  来的山脚,沿着小溪直走不远,就到了村里居住人家最密集的区域。私塾就在溪流左畔,为三间白色墙壁的大瓦房。这是村中大财主李文耀的房产,几年前借用给陈先生办私塾。

  未进私塾,便传来朗朗读书声。秦越不敢打搅,在院落中寻了个石板条坐下等待。私塾先生陈静文正闭眼端坐微微点头听学生集体朗读,手指尖轻轻敲着案几附合,沉浸在陶醉中。忽微开双眼,发现王大栓正向窗外做鬼脸,不禁微恼地一拍案几,顿时书声停寂,鸦雀无声。

  王大栓回过神看见先生陈静文盯着自己,不由心中惶恐,结巴地说道:“狗娃……狗娃回来上学了……”

  秦越小名狗娃,大概是父亲秦武进有狩猎技艺,好养猎狗,所以取这名字吧。见大家看着自已,秦越有点尴尬地捏捏鼻子,站了起来,踏进学堂向陈静文鞠躬行礼。

  陈文静平静看着这个学生,淡淡地问了句“秦越,身子痊愈了?”

  “回禀老师,学生已康复了”。秦越恭敬地回答。

  “嗯。”陈文静睁开了微闭的眼睛,心中有些诧异。秦越本名狗娃,三年前其父东拼西凑了学费才在十一岁时进了私塾,其人身体健壮,但好武粗鄙,不喜从文。三年多恐怕字也不识几十个。枉费我答应其父给他取了个正式名字“越”的苦心。今天怎么忽然厮文起来了?

  “老师,家父早晨猎了只獐子,吩咐学生送肉来孝敬老师。”秦越见其不语,又解释道。

  “无功不受禄,令尊倒是客气了。”陈静文有些对这个熟悉的乡野粗小子的“文明礼貌”陌生起来。莫非大难不死转了性子?

  “学生承蒙老师多年关照,家父感激在心,些许肉食只是表表心意而已,请老师笑纳。”秦越回答道。凭着记忆,好像父亲秦武进除了第一年凑齐了学费,第二年因无力凑钱,又见秦越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便放弃让秦越继续读书的心思。谁知开年后陈静文见秦越没来上学,亲自上门去了趟秦家,知悉秦家难处,便免了学费,便将秦越带回了私塾。对此,秦越对陈静文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上辈子自己也是靠希望工程中那些不知名的好心人资助才读完大学,饮水思源,懂得感恩才知道人生存的价值。

  “那我就接受了”,陈静文见秦越对答居然一一得体,便欣然同意了。

  秦越回到院中,解下一支獐腿提进陈静文使用的厨房。私塾共三间房子,宽敞的用作学堂,其余两间的一间为陈静文卧室,另一间被陈静文用来当厨房。

  忙好后,秦越来到学堂向陈静文告辞。

  “既然你已康复,明天起就继续来学堂听课吧。”陈静文吩咐道。

  “是,老师。”秦越恭敬答应道。回首向学堂中这具借来的身体曾经的小伙伴王大栓、周家福、赵贵等一一点头招呼。说了声:“明天见。”便走出了学堂,挑起另两只獐腿上路。

  陈静文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十四岁少年的背影。他怎么会知道,秦越这个上辈子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业余爱好阅读文史类书籍,并有一定文艺修养,对古代礼法也略有所通,如今魂穿到这具乡村粗野小子的身上,令这肉体神形气质,举手抬腿间均有本质地变化。

  秦越当然不知陈静文的心思,在村中小弄左拐右拐来到了郑郎中家。已快到中午,郑致和郎中正在门口劈柴准备给老婆做饭用。见秦越走进院子便起身招呼。

  秦越施了个礼,便解下只獐腿递了过去。

  “狗娃,这怎么使得。”郑致和忙推却道。

  郑致和老婆叶三娘在屋里听见动静,便出来看个究竟,见郑致和正在推辞秦越送来的獐腿,三两步上前接过肥肥的獐腿,堆笑说道:“这也是狗娃家的一片心意,当家的,你怎能拒之以千里之外呢?”

  郑致和见老婆利索地收下,有点不好意思。

  秦越见状忙道:“还是婶子痛快,郑大叔,你也就别见外了,我家还欠你不少药钱呢,再说就这獐腿再多也抵不了救命恩情的。”

  秦越半年前被蛇咬伤,多亏郑郎中慷慨解囊,免费赠药疗养,方能康复。为此郑郎中还被叶三娘数落了许久。

  叶三娘听了,笑着说:“瞧瞧,狗娃说的多好。”

  郑致和瞟了眼老婆,心知这些年在这小山村行医,因大多人家仅能勉强吃饱,手头实在没几个多余的钱,给人看病经常还贴上药材。虽说大多是山里采得,只是费些功夫。但老婆却受不了常在耳边嘟囔着嫁了个活菩萨,尽干些倒贴的事。

  笑了笑,郑郎中上下打量着秦越,感慨道:“其实这次是你小子命大,以我行医多年的经验,已经没救了,却不想却硬生生地挺了过来,但愿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秦越自是对怎么活过来的心知肚明,心虚地点点头,连连称是。

  “去,什么死不死的,狗娃还是小孩子,日子还长着呢,你胡说些什么!”推了下郑致和,叶三娘顺势提了獐腿迈进屋里收拾起来。

  “进去坐坐,快中午了,吃了饭再走吧。”郑致和说道。

  “不了,郑大叔,我已带了干粮,还要去外公家,要趁早赶路,告辞了。”顿了顿,秦越郑重道:“大恩不言谢,小侄对您的恩情铭记于心。”

  郑致和一怔,仔细看了看,眼前站着的确实是十四岁的狗娃啊,怎么谈吐一点也不像个孩子呀,等回过神来,秦越已提着最后一只獐腿,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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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家在另一个村庄,须翻过两座的山岭。秦越扁担一头挂着獐腿扛着,另一只手掏出窝窝头啃了起来。

  比起刚来时的不适,秦越现在已习惯了粗茶淡饭。虽然现在生活比前世艰苦不知多少倍,但秦越却发现自己的心灵却舒适无比。在这千年前的宁静小山村生活了半年,体验到了从未享有过的亲情,已逐渐慰平了几经创伤的心灵。

  爬过第一座山岭时,迎面过来几个人,领头的正是村中大财主李文耀的儿子李济志。衣着光鲜的李济志见到秦越,瞪大了双眼:“狗娃?你身子啥时好了,怎么也不来找我玩耍了?”

  原先的秦越经常跟在李济志后面厮混,在李济志的带领下没少闯下偷鸡摸狗的扰民之事。

  “少爷,您好。”秦越招呼到。虽李济志平日任性,但凭心而论,本性还算不错。人不轻狂枉少年。再说李文耀是村里有名的大善人,铺桥修路,借房办学,加上父亲租着李家的田地,秦越对李家倒也有几分好感。

  “嘿,有野味哇”,李济志一眼盯在秦越扛着的獐腿上。“怎么样,去偷偷地烤起来,我到家弄点酒出来喝两口?”

  身后几个不良少年连连点头叫好。

  “不了,这獐腿爹吩咐送到外公家的。”秦越摇头道。

  “咦,你小子转性子了?”李济志歪头惊奇地打量着秦越。这狗娃不知多少次从家里偷些野昧出来和自己换酒喝,今天却是第一次拒绝。“莫不是这次伤得不清?”说完便欲伸手探探秦越的额头。

  秦越偏过对说道:“别,少爷,路程还远,我要及时赶回呢,这样吧,回头再找你玩耍?”

  李济志更是奇怪了,往常像狗一样跟着自己赶也赶不走的狗娃居然见到自己不贴糊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秦越擦肩匆匆而过,边上一不良少年讨好地骂了句:“给脸还不要脸,一个穷小子,装什么蒜?”

  “别这样说。”李济志止住他的话,回头看着秦越的背影,“嘿,看不出还有点性格啊,我喜欢,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