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天欲雪 第四十六章^故人来
作者:然一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第四十六章

  已经过去十几天了,白水沅一直放不下心中的猜想,终于敲响了秦沐书房的门,见陈渊也在一旁,两人好像有要事相商。“原来陈国师也在此,不知是否打扰二人说话。”

  陈渊笑道:“公主哪里的话,既然公主有事找侯爷,那在下先行告退。”

  长公主白水沅坐在椅子上,娴静端庄,带着舒服的浅笑,“国师不必如此,你和我家侯爷是多年的好友,不必这么拘礼,而且我想问的事,国师在场正好不过。”

  “哦,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

  白水沅视线转向秦沐,笑而不语。秦沐微微叹气,“夫人想问的可是关于赖小天?”

  白水沅收起笑意,神情严肃,“正是,我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不是那个孩子?”

  “夫人莫要想太多,她仅仅只是阿浅的弟子。像她那么博才多艺的人,还真得有个弟子才行,这并不奇怪。”

  秦沐的这句话,让房中的三人不由自主的遥想当年,那个眉眼淡然的女子。好像对什么事都不会上心,却偏偏是最重情重义一个。身为一介女子,却游走在江湖和朝廷上得到大家的肯定,一把梅吟剑在手,傲看天下群雄。而她最厉害的事,是参悟星象。当年一句‘西狼过境’,让雪国伺机应变,才免了生灵涂炭,便由此当了国师。

  然而,至那件事之后,便销声匿迹。

  只给人们留下一个巾帼不让须眉,‘梅吟清越,花落唐浅’的传说。

  白水沅一国公主,鲜少佩服别人,更别提是女子。至今她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已经逝去的二哥白水歌,第二个就是唐浅。

  她低头沉思,半响,“我不管她是谁,以后最好不要让她出现在飞雪城,这里耳目众多,我能够多想,那别人也能多想。”

  几人深知其中的利害,都点头赞同。陈渊道:“其实前几天,她已经离开飞雪城了,侯爷已经派人暗自保护她。”

  “那就好。”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白水沅起身离去,走到门边,却有想到什么,问道:“楚为鉴可有见过她?”

  “嗯。”秦沐答道。

  “他就没有什么动作?”

  “嗯,看起来,他的反应颇为费解,这么明显的事,他却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白水沅的眼中有一丝怨愤,“你们自己小心点,别被他的表面骗了。当年还是不是一样的称兄道弟,结果了,二哥就这样……”

  “好了,我们知道了。”秦沐的声音中有些生气。目前朝中风云暗起,以前的事最好别提。

  断断续续的落雪终于停止了,却并不见太阳探出头来,整座城都是寂静无声的冷。雪欲落不落,天将晴未晴,只有持续的冷空气,一直未变。

  侯爷府的大门前,出现两个江湖人士打扮,女子年纪稍长,一身灰衣落拓,眉眼淡远如冷月冰霜。年少的少年粗布麻衣,神态憨实。两人都戴着斗笠,一副赶路的样子,应是才进城不久。

  两人立在门外,女子高声道:“在下唐浅,与你们家侯爷是故交,烦请告知。”声音不大不小,却如塞上风雪,有不容抗拒的力量。

  守门的人相视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进屋去通报。不一会儿便出来,恭敬道:“唐姑娘,侯爷有请。”

  唐浅带着尘光进去,宽大华贵的厅内,已有三人坐着等候,白水沅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茶,看着门外慢慢清晰的人影,内心欢喜,面容沉静。

  “草民见过公主,侯爷。还有……国师。”唐浅带着尘光,行礼道。

  白水沅轻轻抬起手,“进来坐吧,不必那么多礼节,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她这时发现站在她身边的尘光,放下茶杯,疑惑问道:“阿浅,你身边的这位,不会也是你的弟子吧?”

  唐浅心里一个咯噔,他们已经见过赖小天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余光扫向陈渊,而陈渊只是呆呆的看着尘光,神态失礼。

  尘光低着头,眉头深皱,他很不喜欢那个和尚看他的眼神,好像自己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让他不由得想到娘/亲,继而想到他娘的死,心里悲怆不已,不由得更加厌恶起眼前的人来。

  秦沐干咳一声,陈渊才恍恍惚惚的回神,还是不时地看向尘光。

  唐浅无视几人之间的暗涌,冷然自若的答道:“不是,他是故人的孩子。不过听长公主如此问,不知是见过我家徒儿还是听侯爷说过?”

  白水沅看着眼前的唐浅,这么多年,模样还是一点没变,而给人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冷漠。

  “我的确见过赖小天。”她声音有力,不紧不慢道。

  而这几个字,已经足以让唐浅明白,她眼中隐含/着欣喜,思绪一转,又有些担忧。欣喜的是她终于找到了小天,担忧的是会不会更多的人见过赖小天。她的样子,和她的爹娘虽不十分相像,但总可窥见一些影子,如果被有心人揣测,那还得了。

  而旁边的尘光,微抬起头,心里的悲伤一扫而光,眼中面上全是喜悦,急切问道:“那她现在在何处?”

  唐浅冷着脸,喝道:“小光,不得无礼,怎么跟长公主说话的!”

  白水沅看了尘光一眼,再看了她一眼,“无碍。前些日子她跟桃儿来过府上,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尘光正又想问,回哪去了?却不敢再胡乱开口,只听公主又道:“不过,她好像又离开了飞雪城。”她的眼神扫向陈渊,唐浅跟着看向陈渊,向他询问道:“离开了?”

  陈渊艰难的点点头,“嗯。”又安慰道,“已经安排人手跟了上去保护。”

  唐浅冷笑道:“保护?保护得差点连命都没了!”

  她心里一阵着急,本来在清河村的时候身份就差不多暴露了,也不知道藏在暗处的人到底她们到什么程度,一直只是敌暗我明的在逃,在躲。

  秦沐在一旁发话道:“那件事是我们的疏忽,不能全怪他。很多事情,并不是想要去掌控就一定能掌控的。倒是你自己,怎么贸贸然进飞雪城?那你怎么多年的隐藏不都是白费了。”他看了眼她身旁的尘光,眼神探究,“我记得,双儿总是跟在你身边形影不离,她了?”

  唐浅眼睛看向别处,神情冷漠,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绪,“到了如今,你以为,我们还躲得了吗?双儿她已经被害死了。我们并没做错事,为何要躲?”

  而听到念双死了时,几人反应都是震惊,而反应最大的是陈渊,他猛然站起身来,张大嘴型,失神道:“什么?她死了,她死了……”眼神飘移不定,不知道往哪看,茫然无措。胡乱看了看四周,又颓然的坐回椅子上,喃喃自语,“她死了……她死了……”眼睛里满是痛苦,愧疚,还有那些无法弥补的错误所带来的谴责。

  唐浅看着他,没有半分动容,她永远也原谅不了他,就算他做再多的事,她都不会原谅他,不会原谅他对念双造成的伤害。

  提到母亲的死,难过再次袭上尘光的心头,那是一种永远好不了的伤疤,每提一次,都是崭新的伤痛,鲜血淋漓。

  窗外的光线透进来,几人的影子无声的伏在地上,如同厚重的思恋和沉痛,让人不堪重负。

  秦沐的视线慢慢移到尘光身形的阴影里,问道:“那他,可是她的孩子。”

  “是又怎样?呵呵,这些与你们没有半分关系。”

  陈渊听到孩子的刹那,已经冲到他们前面,嘴里不住念着孩子。他看着尘光,双手想要去抱他,却又不敢,他颤声道:“孩子,你说这是她的孩子……那,那他父亲……”

  尘光退开几步,失态的低吼道:“我没有父亲。”

  唐浅冷冷地看着陈渊,听他无奈地说,“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几声对不起那么无力,无力道纵使把生命都付出去也挽回不了什么。

  唐浅眼睛湿/润,她硬生生抬起下巴,“这些,你都亲自去和她说,你欠她的。而小光……”她看了眼尘光,“既然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已经习惯了,大家还是和一样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小天的事,你们最好不要插手。”

  陈渊无力的放下手,沉默良久,外面的天光都要暗了去,却没有人来打破这沉默。他缓缓道:“阿浅,这些年辛苦你了。”

  “真正辛苦的,是双儿。”

  大家都没有说话,白水沅看了看窗外,道:“天色将晚,阿浅不如留下来,今后就住在侯爷府。”

  唐浅道:“明日一早,我便出城去找小天。”

  今天,虽是久别重逢,但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夜已深,喧哗的飞雪城此时安静了下来,却总有人失眠无法入睡。

  而此时的皇宫,灯火通明,皇帝在御书房看奏折,威严而认真,只是上了年纪的面容还是可以窥见疲惫,却仍然坚持看下去。

  旁边的小安子不忍心催道:“陛下,夜已深,别太劳累,先歇息吧。”

  皇帝摆摆手,“无事,你先退下,我叫你再进来。”

  小安子低着头,领命道:“是。”

  小安子退去后,房梁上跳下一个黑衣人,落地无声,而皇帝如若没见。

  黑衣人跪在地上,道:“启禀陛下,唐浅已进入佑安侯府,还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伙子。另外……”

  皇上眉眼也能不抬,声音里却尽是万事掌控在手自信,他摩挲着奏折的封面,道:“朕知道了。无碍,以后盯好唐浅便是,退下吧。”

  “是。”

  那人刚要走,皇上又叫住他,“慢着,不用盯着了,我自有安排。”

  黑夜笼罩下,一切都变得未知,那些忐忑与不安,那些阴谋与计算,都藏在这块黑幕之下,只待每一次的黎明来临,一切有恢复原样。而一切,也在慢慢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