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选之人！”谭剑士不停重复着，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你是说，是我害死了邓雨？”

　　谭剑士摇摇头。“不！是你亲手杀了她……”

　　小镇突然安静下来，只留下冷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不远处，雨滴落在水面上，微微激起几圈波纹，随之扩散又消失。

　　白歌起身，脱下一双轻薄的手套，随手丢在一旁的草丛里，双手下垂，懒懒散散的插在裤兜里，低垂着头，顺着街巷，慢慢走向湖边。

　　谭剑士抹了一把血渍，理顺了领扣，站在那，双眼望着鲁岩。“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如果白歌意识不到他是天选之人，无论我们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躲过这次灾难！这……是注定的……”

　　鲁岩点点头，并没有回答什么。

　　“还是你小子最了解我！”说罢，一屁股坐在右边的椅子上。“你们几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虎雀玄龙》是有一定的预判性，可终归没有现代科学观察到的详实。一个月前，紫金山天文台的修复，让我们切切实实感受到这次双星周期的不同。弦线没错，时空褶皱也没错，就连弦网宇宙也是对的。以前观察世界，我们总以为眼见为实，可‘象天法地’教于我们的，是发现引力波这双天眼……”

　　落在水面上的雨滴越来越密集，划过的线与落在水里的波纹，交相辉映，编织出另一番景象。本就空落落的小镇，此时就更加寂寥起来。

　　“就在十天前，蓝色茉莉花的秘密才算正式被揭开。它们不过是藏在弦线中，蠢蠢欲动的高维文明……”谭剑士无奈的掏出烟盒，敲出一只来夹在手上，继续说道：“我的太太，辛紫依，因为发现了弦线空间的存在，而被它们残忍的肢解杀害了，还有那些在蓝茉莉基地并肩战斗的空间专家，无一逃出它们的魔爪！”

　　“这就是十六年前的那件悬案！”鲁岩说到。

　　“对！就是那件改变了辛紫依，改变了辛子琪，也改了整个蓝茉莉研究方向的无影凶杀案。已经破译出来的秘密，悉数被高维颗粒化，分散在案发现场的周围，让蓝茉莉的无效研究，持续了整整十六年。”

　　“后来那些深度参与的机构和科学家，也陆陆续续遭到暗杀，这才让研究转入地下，变得更为隐蔽。”鲁岩的语气平淡许多。

　　“是的，屡遭暗杀的科学家让我们调查的焦点全部聚集在共进会上！它们成了替罪羊，也成了弦线文明给我们布置的迷雾，我们离真相近在咫尺，却从未有丝毫察觉！”冷风夹着细雨滴落在谭剑士脸上，混进还没有干透的血迹，让鲜红的颜色稀释了不少。

　　“这么说，共进会口中的神，是指弦线文明！而并不是葛利斯人……”

　　“错误是从沙漠里的那些石塔开始的！他们确实是葛利斯人用来标记牧场的，也确实为了地球文明成熟后的收割与智慧放牧，但它同样被弦线文明所利用，成为撕开弦线切口的终端，直到鲁中天激活了葛利斯人星际收割的信号，弦线文明才撤离那里，开始新的计划！”

　　“我的父亲！难道他和弦线有关……”鲁岩追问道。

　　“他是第一个跨过弦线的地球人，也是第一个见过弦线文明的人类，当然，‘好客’的它们，为你父亲打造了一副全新的身体。让他能够摆脱病痛，可……谁曾想，经历了高维改造后的身体，早已成了弦线世界中的玻璃窗，任由它人参观、玩耍，甚至摆弄，你父亲将自己的身体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两个世界前，却因此承担着巨大的痛苦。”

　　“身体透明？”

　　“没错！完全透明，它们可以随意点拨任何脏器，可以穿透皮肤、肌肉、骨骼，直接窥探他的大脑。而鲁中天，则痛不欲生。”谭剑士打开火柴盒，两手夹着，划开一只火苗。火苗只是扑闪了几下，便被风吹灭了。

　　谭剑士冷笑一声，将烟夹在两指间。“鲁飞瑶也没有疯！只不过她最先和它们交上了朋友……”

　　“我以为姐姐疯了……”

　　“不！鲁岩。你姐姐第一个学会观察，并尝试与他们交流。你可以想象，在你姐姐眼里，那些高维的它们，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它不规则，像是一条弧线；却又很规则，总能出现在你不想让它出现的空间里。于是，床下成了你姐姐感到最安全的地方。它们观察鲁飞瑶，像是我们在显微镜下观察细胞切片，由内到外，一层层、一圈圈、一块块，清晰、完成、却又相互割裂。终于，她的世界观改变了，不在觉得它们是子虚乌有，不在觉得自己在你和其他人面前是病态，她尝试接受！接受那个像天使，又像恶魔的影子，她离开了基地，从此成为它们忠实的信众……宣扬着它们带来的一切神迹。”

　　“为什么选中的是她……”

　　“因为她足够孤独……现实中的自我封闭，让鲁飞瑶更加清楚的看到另一个世界，在经历了所谓的美好，回到现实的她，只能选择亲手挖出双眼，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不那么真实！”谭剑士又一次划出火苗，这次没有风，却被几滴雨水浇灭了。

　　“那白歌呢！？”苏心问道。

　　“白歌？……我已经说过了，是神们自己选的代言人，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谭剑士第三次划出火苗，眼看要燃起烟草，却又一口气给吹灭了。“我们要让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苏心，你不能让白歌成为第二个鲁飞瑶！”

　　苏心摇摇头，似乎总觉得哪里想不明白。“如果弦线文明这么强大，干嘛大费周折控制白歌呢？它们大可放出神威，人类自然匍匐在它们脚下！”

　　“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存在即合理！对于一个可以调控时间的高维文明，它所做的，也许都是出自于对结果的推导……”

　　“什么意思？”

　　“对于我们来说，时间是二象性的，要么前、要么后。而对于它们，时间像是一部电影，你可以随意翻开它的任何一个篇章。这也许就是‘神’选定白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