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书生 第17章 才女无双
作者:亦成章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成章曰:蔡小姐倾心会元,李墨源安慰红玉

  京都西郊。

  李墨源顾不得心中的疑惑,躬身一礼:“三小姐芳名远播,如雷贯耳,小生李墨源这厢有礼了。”

  如雷贯耳?这么好的天气岂非晴空霹雳了?李墨源心中暗笑,自骂这是哪个酸溜溜的家伙发明的虚伪辞令,让人说出来心里如此别扭。

  蔡小姐莺声啼转,银铃作色:“李公子别听董世兄信口开河,小女子才疏学浅,怎敢班门弄斧,辱没斯文?”

  说完纤腰轻曲,款款回了一礼。

  这一说,让二公子笑的前仰后合:“三妹一句信口开河,让老董怎么下台啊。李会元既然都说如雷贯耳,你们俩肯定有一个人是在说谎不是。哈哈哈……”

  李墨源和蔡小姐听了这话,禁不住各自都有些脸红。

  众人分次坐下,下人们随即给李墨源等人摆上酒盅果盘,李墨源不屑太师、枢密使的人品,本不愿与对方一道坐下饮酒,但想到这些人都是睚眦必报,将来见面的机会很多,即使虚以委蛇也必须暂时隐忍,切切不可书生意气。何况对方表现的还算客气,因此便不再拘谨。墨源、董政等人相互客套了一番,竟也气氛融洽地高谈阔论起来。

  话题多是会考文章、应试词赋之类。王沛然、许志雄和太傅府的程公子都是参加今科会考的,说起来自是兴趣盎然,三小姐、蔡二公子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唯有许敏和那位穿着艳丽衣裳的董政家的小妹,倍感无聊,却又不得不从旁敷衍,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时不时跟着傻笑一下。

  最后,墨源终是解不开心中疑惑,禁不住问董政:“董公子适才说,三小姐是圣上最看中的才女,不知此话怎讲?”

  董政笑道:“知道此事的人的确不多。圣上选妃之时,曾要求每位佳人赋诗一首,三小姐的二姐,也就是如今宫中的蔡贵妃呈上的诗赋拔得头筹,圣上看后都是大加赞叹,还打赏了不少的宝贝,事后方知此诗乃出自他人之手,所以才有天下女子才情,莫过于太师府三女之说。”

  “董世兄别再张扬了,诗赋本是二姐所作,小女子不过略加润色而已。为这事父亲将我一通责怪,说是圣上不追究欺君之罪已是万幸,千万不能当做美谈四处招摇啊……”

  听三小姐的口气,竟是有些急了。

  “好,好,不再谈论此事了。”董政也及时打住。说道:“李公子,今日文友相聚,美景当前,不如各自赋诗唱和,把酒言情,一浇心中块垒如何?”

  董小姐和许敏一听此言,紧张得几乎跳了起来:“我们手笨,拿不动笔,就不掺和了。”

  二公子却高兴地说:“好,这个提议不错。写完后大家共品,末尾的两位罚酒三杯。”

  他的想法却是极为特别,即使不幸被罚,喝酒乃自己的强项,何惧之有?他不在意诗赋的名次,只要热闹,心里高兴就行。

  王沛然等众人都望向李墨源,墨源却是不好推辞,谁让自己是春闱会元呢?树大招风自古已然,董政是真心吟诗也罢,有意刁难也罢,自己今日都没有推却的可能。再说这样的场合,谁胜谁负并无多少利害关系,图的只是文人间相聚时的畅快。

  墨源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请董公子赐题。”

  “众人都是山水诗赋的高手,就以眼前的运河早春为题吧。会考时大家也都写过的,只是三小姐要吃些亏了。”董政说完,目光望向蔡小姐。

  三小姐波澜不惊,语气幽幽地说:“不管什么题,我都吃亏,让我一个弱女子参加这种游戏……”话虽这么说,却没有极力反对的意思,显是对自己的文才颇有信心。

  既然三小姐也愿意参加,其他人更是没有理由反对了。董政欣然命下人备好纸笔,各人就冥思苦想,索句推敲起来。好有二公子是自认风雅的人,出门在外文房四宝都是随时带在身边的,张嘴就来。

  须臾,众人都已写好。李墨源率先写就,董政也紧随其后,再后面是三小姐。唯有二公子抓耳挠腮,写写停停,最后一个勉强交卷。

  王沛然写的是:

  信步郊野踏早春,弱柳未绿酒半巡。

  他日京都花似锦,满街尽是戴花人。

  众人叫了一声好。三小姐却道:“早春写的有趣,也顺带出晚春美景。可惜诗中未有运河,不够应题。”

  许志雄、太傅府的程公子写得也颇见功力,然细细推敲,总觉意境欠佳,余味不足。

  二公子文才有限,勉强算是成诗,当场就端酒自认了三杯。及至展开董政的诗笺,二公子高声吟道:

  河畔景致胜姑苏,柳色若青近却无。

  最喜今年春好处,一曲碧水绕皇都。

  大家愣了一愣,继之发出赞叹之声,李墨源也频频叫好。三小姐却又道:“有春有水,逸趣横生,写得妙极,可惜借用当年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一诗,未免缺少一丝新意。”

  董政被人点破,脸上微微一红。

  李墨源却是大吃一惊,蔡小姐不仅品鉴精当,甚至轻车熟路就找出了原诗的出处,诗赋功力之深,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三小姐的诗作也是妙不可言,显现出非凡的才气,但墨源却觉柔媚无骨,女儿味重了些。想当初圣上夸赞,应是品味相近吧,但一个闺中女子能有如此诗才已是难能可贵,水平超过了许志雄等人。

  二公子最后读的是李墨源写的诗:

  风舞莺飞绿丝间,载春扬州又一年。

  心渠开处谢碧水,踏青陌上望云天。

  二公子读完之后,众人却一时沉默。只有三小姐低低地叫了一声好。众人不知这首诗好在哪里,一起望向了她。

  蔡小姐凝神聚气,沉吟半晌,才道:“此诗看起来描写早春的气息不浓,偏于散乱,但却十分值得玩味。首先风舞莺飞和柳丝的勾描,颇具动感,已经画出了早春的线条;继之载春扬州,说出了运河所在,相当切题,因为扬州是运河的下游啊,又一年产生了时间上的灵动。后两句看似写探春之事,实则是作者的心态描摹,至于谢碧水,望云天,究竟是想望父母,还是感谢圣上,那只有李公子自己知道了。”

  顿顿又说:“各位不觉得前几首诗,春意甚浓,心意偏淡,因而眼界不宽,气魄失之弘大么?”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细细思忖,确如三小姐所说。遂一起欢呼起来。

  “李公子当得第一。”董政心悦诚服。大家也一致同意。

  许敏兴奋得手舞足蹈,叫得最欢。不知为什么,他虽然不懂诗,但只要李大哥能得第一,心中就异常高兴,一扫之前的压抑和郁闷。

  李墨源望着面戴纱巾的三小姐。心中有些感激,但更多的是赞佩。对方用细致入微的言语,寥寥数语,将自己诗中想要表达的意境,抽丝剥茧地描绘出来,如同看透了自己的全部心思。这个女子,简直是此道的品鉴大家,绝非一般的豪门闺秀可比。

  一阵微风吹过,三小姐面戴的白色纱巾竟鬼使神差地飘动开来,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陡然呈现在李墨源的眼前,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双瞳剪水,面如凝脂。墨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竟似见到了尘世外的仙女一般。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三小姐的玉貌花容,竟是这般的撩人魂魄。

  不曾想,三小姐的那双秀眼,此时却也正在定定地望着墨源自己,秋波流转,婉约动人。纱巾的蓦然撩起,令她满面羞色,脸颊上即刻荡起两朵红云。她急忙低头侧过脸去遮掩,却又将她一头秀发盘起的云髻,生生暴露在墨源的眼前。

  青丝如绢,雾鬓风鬟。丝缎般的乌黑长发轻轻挽起,在脑后近乎随意地扎起,如乌云盘聚,却只以两只简洁的玉簪装饰起来,别有一番意味。

  这就是那个心思狠毒、人人唾骂的太师的女儿吗?李墨源不敢想象,禁不住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二公子今日高兴,把罚酒喝完之后,竟然又放量喝了好几杯,嘴里还不住地说:“老董啊老董,你们这几个才子名不虚传啊,改天我一定让爹爹办上一桌,把你们都邀上,闹得更欢些。你看如何啊,就叫做天下才子宴吧,哈哈哈……”

  王沛然见时辰不早,探询的目光望向李墨源:“李兄,来日方长,你看今日天色渐晚……”

  李墨源堪堪回过神来。是啊,自己与几位贵公子接近,只为消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已经得偿所愿,是该告别了。遂起身拱手,对几位道:“今日承蒙几位公子、小姐款待,我等十分畅快,这就告辞了,但愿后会有期了。”

  众人全都起身,连二公子也懒洋洋地爬起来,相互道别。

  三小姐殷殷轻语,似是无意地说:“李公子若不见怪,小女子就将你适才写的诗笺留下,慢慢揣摩习练了,那一笔好字堪当范本呢。”

  众人一怔,这才想到李墨源的诗笺,刚才大家都注意诗赋的内容去了,现在一回味才反应过来,那诗笺上面的确是一笔龙飞凤舞的好字。

  李墨源不禁赞叹,这个三小姐还真是心细如发啊。随即淡然一笑:“三小姐若不嫌弃,就请随意吧,小生只怕贻笑大方了。”

  说完和王沛然、许志雄兄弟转身离去。

  三小姐一直望着几人的身影走到很远,眼神似乎都没有收回来。大大咧咧的二公子望着她,心中顿生狐疑,一向心高气傲的三妹,为何如此看重这么几个穷书生呢,莫非……

  他故意大声说道:“三妹,看起来,李墨源可是个百里挑一的美男子啊,做个妹夫真是不错。如果我跟爹爹提起,不知道能得到多少好处啊。”

  三小姐一下子羞红了脸,似嗔非嗔地说:“三哥,你可不许欺负妹妹……”

  旁边董政的脸上却是乌云密布,眼神骤然黯淡下去。

  回到方府,李墨源简单用了些晚膳,就打发刘妈铺被整炕,洗脚准备就寝。这时,红玉乘着刘妈离开,独自一人来到了折桂轩。

  自从会考前去了一趟翠竹苑,李墨源已经许久没有遇见红玉了,方丹霏在放榜的当日倒是在客厅露了一面,匆匆道了喜就转身而去,李墨源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却又碍于舅舅舅妈在场,一肚子的话无处诉说,不得不默默地目送表妹离开。

  方刘两家的婚事是压在众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谁也搬不开。墨源希望自己的高中能让舅舅回心转意,却发现方昌义似乎根本无动于衷,自己上一回的求情,带给自己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羞辱,这让李墨源很难解开心结,重提往事。

  为什么表妹在放榜之后也毫无反应,没有任何异常行动,甚至一如往常地冷淡自己呢?墨源心中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那今夜红玉前来,是不是表妹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呢?墨源心中隐约有一丝期待,禁不住有些激动。

  红玉站在折桂轩的厢房门口,反身将门闩上,怯生生地喊了一声表少爷,声音低沉婉转,眼眶红润,似乎眼泪马上就要落下来。

  多日不见,一向开朗率真的小姑娘竟然变得如此楚楚可怜,墨源心中顿感酸楚,忙下炕拉住红玉的手,怜惜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啦?小姐责骂你了吗?”

  红玉双脸低垂,缓缓摇了摇头。墨源轻轻扶她坐到炕边,关切地问:“那又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红玉抬起头来,一双大眼梨花带雨、青竹凝露,让墨源看着心碎:“我劝小姐去求求老爷,她百般不肯,劝她来找你叙叙话,也是死活不愿。还逼着我来陪你聊天,让你开开心心。”

  墨源的心犹如冬夜的湖水,凉得冰寒彻骨。表妹这是怎么了?是绝望还是绝情,是要一刀斩断两人之间的恩情,还是要隐忍下去等待更佳的时机?

  一瞬间,他的心如同受到重击的石子,分崩离析,成为四处飘散难以复原的齑粉,再也没有重量,也没有一丝热度。

  “这可怎么办,表少爷?这样下去,你和小姐……”

  墨源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乱如麻,他不忍再看到红玉泪洒双眸,将红玉轻揽入怀,哀哀地说:“红玉,也别想太多了,你也要保重自己。”

  轻声抽泣的红玉在他温暖的怀中渐渐安静,又渐渐沉迷。她微微颤抖,呵气如兰。墨源只觉一阵体香入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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