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书生 第7章 黯然乔迁
作者:亦成章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成章曰:罗子佩诊病听雨轩,李墨源易居状元府

  皇宫淑宁殿。

  王皇后想到这身杭州丝绸布料的玄机,禁不住一身冷汗。她尖声叫道:“是她,一定是她。快来人啊,帮我把这身衣服换下来……”

  慌张之中心念闪动。一定是那个蔡贵妃做的好事。明知道自己和太后不会善罢甘休,却事先故意将上好的杭州丝绸拿走,做完手脚暗中等待,等到太后追查过问,顺理成章地假意将布料还回去。自己懵然不知就正巧中了圈套。看来这个贱人心机颇深,早已断定自己同样也会看中她拿走的那些上好的布料。自己一时贪心,正好落入人家设下的陷阱。

  陈太医急急回避,宫女给皇后更衣。太后在一旁焦急地指手画脚,大叫“慢些慢些。”,生怕宫女换衣时手脚不慎,伤到了皇后腹中的胎儿。

  太后大惑不解:“皇后,这衣服会有什么问题吗?”

  “太后,这身衣服的布料一定是让人做了手脚。有人得知臣妾肯定会看中这些料子,所以事先就放了麝香。”

  情急之下,她将自己在众嫔妃分衣料之前先挑选了合意的丝绸一事说了出来,大事当前,也顾及不到许多了。

  “那这些衣料,你怎么可能不清洗就穿上身呢?哀家觉得皇后是一时心急,有些疑神疑鬼了。”

  这一说似乎也有道理,皇后也有些茫然了。太后命人将陈太医再请过来。

  陈太医用鼻子认真嗅过皇后换下的衣物,很肯定地说:“这料子里的确是有麝香之味,味道虽轻,微臣还是隐约能够闻到。”

  这一说,太后等人目瞪口呆。皇后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我可是洗过再穿的。”

  陈太医已经洞察到了一切:“如果是有人刻意作祟,一定会将布料用麝香以及去除香味的药物水浸过很长时间,然后再日光暴晒,在风口处摆置数日。新布料做成新衣,一般人都只是过水,不会反复清洗,以免布料褶皱损坏。有人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暗中成事的。”

  hougong之中历来就是母凭子贵。嫔妃一旦诞下龙子,有了皇室后嗣,得宠的更加跋扈,就算平日遭到圣上冷落的,也会一夜之间身价陡升,在众人眼里有了不同寻常的地位。hougong非清静之地,嫔妃之间争风吃醋是家常便饭,勾心斗角,构陷使诈的事情也早已司空见惯。但这个幕后之人,诡计如此巧妙,手段这般毒辣,实在是登峰造极,闻所未闻,让久居宫中的太后都感到毛骨悚然。

  太后气急败坏地说:“这都是什么人做的好事?查,给我认真去查,一定要查出背后那个人来。”

  皇后腹中的胎儿乃是赵倨唯一的骨血,也是赵家未来的希望,无论如何不能有所闪失。这个暗中作祟之人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宁。

  陈太医却说:“这布料从织造,到成衣,再到穿在皇后娘娘的身上,何止经过几十个人的手,要想查出来,难上加难,皇后今后还是多加小心才是。”

  这一说,众人都傻了眼。

  皇后犹自咬牙切齿,狠狠不已:“这人心肠也太毒了。太后,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京都方府听雨轩。

  罗子衿带着妹妹子佩和她的师父李青云过来,给墨源的舅姨娘诊病。

  李青云年过花甲,看上去虽然精神尚可,但是面有菜色。与墨源寒暄几句,便开始询问柳氏的病情,又让子佩仔细给病人把脉。

  未几,三人走出卧室,来到外间的客厅。舅舅和王氏听说墨源请了回春堂的老中医为柳氏看病,也已在客厅等候。

  墨源关切地问:“舅姨娘情况如何?”

  李青云神情凝重,脸色更加阴沉,看了看徒弟子佩,示意让她先说。

  子佩一脸愁云,声音低沉:“病人脉象大而虚,如以毛羽中人肤,已是真肺脉至。真肺脉属于真脏脉之一,是五脏真气败露的脉象,只有疾病的危重阶段才会出现。所以是无法救治了。”

  虽然对舅姨娘的病情早有心理准备,但墨源听了此言,仍是心情异常沉重,他又望向李青云,希冀年轻的子佩是误诊,毕竟李青云是她的师父,疑难杂症见识的更多。

  哪知李青云也是摇了摇头:“肺至悬绝,十二日死;确实无能为力了。”

  墨源的心瞬时冰冷,彻底绝望。眼圈一红,眼眶中噙满泪水:“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李青云点点头:“就算我下些药石,也只是多拖几日而已。”

  “应该准备后事了。”他望着方昌义轻声说道。不忍看到对方和李墨源等人透骨酸心,劝慰道:“生老病死乃是天数,你们不要太难过了。”

  话虽如此,眼见舅姨娘已无药可救,李墨源还是感到了生命的脆弱与人生的无奈。为什么善良的人就如此不幸,这样的灾难偏偏要降临到他舅姨娘的身上?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寿,好心仁慈的人始终难以得到上天的眷顾?

  方昌义强压内心的痛苦,对墨源说:“你送送李大夫吧。”

  墨源一直将李青云等人送到方府大门口。他还未从刚才的巨大打击中回过神来,默不作声。

  李青云拍拍他的肩头:“墨源,你要坚强些,因为你是男人。”

  他已经知道了墨源与子佩一家的关系,是以语气都十分亲近,并无一点生疏之感。李墨源才貌不凡,现在看来宅心仁厚,一见之下更是十分喜欢。

  李墨源抬眼望着对方,心中充满感激,也从对方的话中感觉到一丝安慰。他躬身施了一礼:“谢谢李老先生,亲自过府来为舅姨娘诊病。”

  “就喊我李叔吧,你与子佩是好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欢迎有空到回春堂来坐坐。”

  墨源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李叔”,说道:“我会去的,今天还是要多谢你。”

  他从子佩口中得知,这两年,李青云身子渐差,已经不大出诊了,连坐堂看病这些事情也基本上交给了子佩和其他几个徒弟。若非子佩与墨源有这层关系,方府是很难请到他来的。

  子衿和子佩也与墨源告别,子衿说:“李大哥,别为这件事伤了身体,一定要节哀顺变。对了,父亲这几日总提到你,记得常到我家里去走走。”

  子衿甚至拉了一下墨源的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子佩看着姐姐的举动,心中不知为何竟然隐隐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墨源答应下来,子衿姊妹俩这才与李青云坐着马车离去。

  阳光丝丝缕缕,从门外和窗口射进屋里,斑驳陆离。李墨源收拾行装,准备搬家。

  原本还想拖些时日,只是太后传下话来,揽胜苑已经整修完毕,催促他早些搬过去。

  自住进方府,屈指算来,至今已有四个多月。方府这个小巧玲珑的庭院,景致秀丽,恬静舒适,墨源越来越觉喜欢。这里的草木砖瓦自己早已谙熟无比,印象深刻,如今离开,难免恋恋不舍。

  方府里的人也是如此。与表妹的相识相爱,是自己最温暖的一段记忆,虽然情路坎坷难成人生佳眷,但墨源知道自己的心中还未放下,也许一生都无法放下。乖巧可人温柔懂事的红玉,在那些最落寞痛苦的时刻,给过自己不少慰藉,有段时间,在府里能够说上几句话的,也只有红玉一人。本善可怜,父亲疏离母亲病重,内心忍受无尽的煎熬,却总在自己面前沉默不语,装作若无其事。舅舅,这个自己最敬重最赞佩的人,无论如何也难以料到,正是他,在表妹和自己的终身大事上让人肝肠欲断,令自己一度感到陌生,难以理解,至于舅妈王氏、方本良,疏远、作弄、陷害,自己唯恐避之不及,最近却一直都相安无事……

  与方府上下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情,李墨源唏嘘不已。从陌生到熟识,从相识到默契,在众人心目中,他从最初儒雅文静的客人,渐渐变成为心地善良为人忠厚的少主人。会试夺魁,殿试折桂,墨源一朝成名,也给方府带来了声誉和荣耀。墨源自认,不知不觉中,自己俨然已经成为方家的一员。

  如今他即将离去,离开这所庭院,离开这里所有的人,虽然新居离方府不远,但墨源的心里还是十分失落。

  其实所谓行装,不过是自己的几件衣物,还有一箱子书籍和文房四宝,所以不大一会儿就整理好了。

  方昌义一直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墨源的收拾行装。本善在一旁,睁着大眼睛,欲言又止。折桂轩的气氛,让几个人的心里都感到压抑,层层愁云积压,难以化开。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再深沉的痛苦也必须面对。墨源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默:“舅舅,本善,我走了。”

  舅舅声音低沉:“常回来看看。”

  墨源点点头:“我会的。”

  本善终是忍不住,潸然泪下:“表哥……”

  “傻小子,我又不是走多远。”墨源摸摸他脑袋,细密的发丝有绸缎般的感觉,令人心中一阵柔软。想到舅姨娘的病情,预感到这个小表弟将要承受的打击,不觉又是一阵心酸。他小小年纪,就要失去亲生的娘亲,这是多么悲惨的人生际遇啊。

  “记得听爹爹和先生的话,好好用功。”

  马车等在府门外,车夫进来搬东西了。舅舅突然说:“别忘了丹霏,去打个招呼。”

  墨源一时怅然。

  翠竹苑的闺房中,表妹丹霏与红玉说着话。两人一脸愁云,红云端着一碗汤药,用嘴轻轻地来回吹着,热气氤氲开来,缭绕在她略显苍白的脸庞,久久不散。

  房门虚掩,墨源踌躇再三,推门进来。

  屋中两人一时愕然。她们应该是没有料到有人会贸然进门,所以全都吓了一跳。红玉端着药碗的手显然是震了一下,汤药泼到了桌上,也烫到了她的手。

  墨源闻到到屋中浓重的中药气味,发现了两人震惊的表情,也敏锐地察觉到红玉情急之下,欲将药汁泼洒在地上。

  他不假思索,疾步上前,一把按住红玉的手,说:“怎么了?是谁生病了?”

  闺房中空气凝重得令人透不过起来。

  墨源一肚子告别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现在无暇他顾,急切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表妹生病了?还是红玉身体不适?想到舅姨娘也是因为疾病才卧榻不起,常年经受疾病的折磨,现在竟然将不久于世人。墨源再也不敢对这种事情掉以轻心。

  似乎过了许久,红玉才低声说道:“表少爷,你别多问了?你放开我。”

  墨源攥着红玉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捏得更紧,见红玉不肯说实话,他抬眼望向丹霏,一脸恳切的神情:“告诉我,怎么回事?”

  丹霏思索再三,知道拗不过他,终于叹口气说道:“墨源,放开红玉。我来跟表哥解释。”

  红玉急急阻止:“小姐,别……”

  丹霏脸色沉静,语气显得无可奈何:“这种事按说也不应该瞒他,红玉你还是出去吧,我来跟他说。”

  红玉一步三回头,似乎很不情愿地慢慢走出屋子,犹豫片刻,又轻轻地掩上房门。

  墨源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表妹。神情焦急,等待对方开口。

  丹霏做在床沿,神情冷峻,低声说道:“这件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我只想告诉你,我和红玉都没有生病。你放心好了。”

  墨源急得都快发疯了,他根本不相信丹霏说的话。表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现在已经非常清楚。有再多的苦痛和哀愁,她都是独自承担,从来也不愿意在自己的面前吐露实情。

  她已在自己的婚事上欺骗过自己,墨源不愿再次上当。

  他走上前去,一把攥住表妹的肩膀,用力之大,让方丹霏感到肩头一阵疼痛。

  “我不信!没病吃什么药,求求你告诉我事情。”

  他几乎想要下跪了。

  方丹霏见他心神大乱的样子,终于不忍,声音哀楚地说:“那好,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的话,必定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墨源跺了跺脚:“你快说呀!“

  方丹霏看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这个让他又疼又爱又无法接近的人,情不自禁地伤心起来。她是多爱他,因此可以为他忍受痛苦,忍受孤独,为他忍受一切,甚至为他去死。墨源此刻的焦急让她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她抬眼望着李墨源。

  “红玉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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