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书生 第9章 替罪羔羊
作者:亦成章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成章曰:圣上设计保墨源,太师中招成笑柄

  皇宫文德殿。

  赵倨也并非是个完全的糊涂人,有时候他的小聪明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召见墨源之后,一连数日他并无任何举动,这一日早朝,他感觉时机已到,退朝之时当着众大臣的面发下话来。

  “太师晚间到御书房来,朕要就整顿吏治一事与你再做商议。”

  近些时候,蔡宇鑫身体完全康复,已能正常上朝理事。叶子健自然不再暂代太师之职。各地上报的奏章均重新交由蔡宇鑫打理,墨源也就回到枢密院专心坐班,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太师生病之前。

  让蔡宇鑫做替罪羊,赵倨是经过认真斟酌,考虑再三之后才决定的。太师在朝中树大根深,地位坚如磐石,整治举措如果出自他手,朝中众臣必然有所忌惮,公开反对的呼声必小,推行的阻力也会化解很多。还有一层,赵倨必须事先将蔡宇鑫本人拿下,否则对方若是极力阻挠,此事也就可能半途夭折,不了了之。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他仔细掂量了几日,愈发觉得赵墨源的主张乃是济世良方,而且务实可行,必须一力推行下去。

  蔡宇鑫听得圣上发话,虽然有些惊讶,却也不敢有任何不情愿的表示,只得上前施礼,口中应道:“微臣遵旨。”

  其余诸臣都未介意,只道圣上对太师格外器重,单独与其商讨大事而已,众人除了羡慕之外,都没有往更深处去乱想。

  赵倨事先还做了一些准备,特意令人将叶子健、丁浩楠等“拥蔡派”数人的奏折直接封漆,直接送御书房,并叮嘱连太师也不得拆看。虽然这种做法有悖常理,但圣上的话谁敢不听,底下人也只能遵旨照办。

  酉时刚过,蔡宇鑫即匆匆入宫,赶往御书房,只见房内除了赵倨一人之外,连一个端茶倒水的太监都没有,先自愣了一愣,继而见圣上笑容满面,便也放下心来,心中揣测圣上只为自己着想,唯恐二人谈话外传才会做出如此周密的安排,反倒有了一丝感激之意。

  赵倨不待他跪下行礼,已自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太师不必行礼了,坐着说话吧。”

  蔡宇鑫受宠若惊,愣了片刻,还是跪倒在地,行礼之后才敢在一旁坐下。

  赵倨笑问太师最近身体如何?饮食起居是否安好?又问是否有什么为难之事,蔡宇鑫越发诧异,这不是要商议整顿吏治惩治贪官之事吗?圣上怎么尽说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只一味关心起自己来了呢?

  反常啊,太反常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蔡宇鑫的心里渐渐多了几分警觉,再也没有了进门时的坦然。

  赵倨突然拉下脸来,终于点到了蔡宇鑫极为担心的一个痛处:“太师啊,最近可是有不少的奏本对你不利啊……”

  蔡宇鑫心中咯噔一下,心道圣上原来不是要商议什么整顿吏治的事情,而是喊自己来私下里兴师问罪呀。

  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背脊上满是冷汗,一时间不知所措,唯唯诺诺说道:“微臣不知哪里做错……”

  但只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圣上最近为什么会有些古怪的举动了,那些被圣上漆封取走的奏折到底写了些什么呢?

  难道其中藏有什么猫腻?不会啊,那些奏章都是出自自己的心腹之手,怎么可能暗中咬自己一口呢?

  但是赵倨也没有理由无中生有啊,如果真有此事,会是那只狗在背后偷袭自己呢?叶子健?丁浩楠?还是……

  他还在胆战心惊地兀自猜测,赵倨却又开了口,脸色又变戏法一般,笑意盈盈如同云开日出:“当然,朕是相信你的,有些臣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又说:“别跪着了,地下寒凉,起来说话。”

  蔡宇鑫激动地差点哭了,圣上对自己多好啊,无比的信任,还如此关心体贴。他战战兢兢回坐到凳子上,满含深情地说:“微臣感谢圣上的信任,即便肝脑涂地,也必报圣上隆恩,为朝廷鞠躬尽瘁。”

  “很好。”赵倨似对他的这一番表白很满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如果朕有一些整顿吏治的主张想要推行下去,众臣反对,你会不会跟着起哄啊?”

  蔡宇鑫愣了一下,我能说会吗?既然已经定下调子是起哄,我还能怎么回答,这圣上问话也忒有水平了吧?

  不管心中是否情愿,蔡宇鑫的回答也只能是:“不会。”

  赵倨又是一句“很好。”接着很认真地用双眼盯紧了蔡宇鑫的脸庞,那目光犀利而有些森然,“你确定?”

  没有因为大臣奏本的事被赵倨责罚,蔡宇鑫感觉今日已是逃过一劫,至于其他的事情也无暇细想,虽然隐隐感到赵倨这奇怪的问话中隐藏着某种玄机,但他现在急于脱离险境,并无心思过多盘算。此时的赵倨,在他的眼中,如同一只野猫,正悠然自得地用爪子玩弄自己这只无力反抗的老鼠,蔡宇鑫已是心中悚然。

  我要回家!蔡宇鑫心里坚决地哀嚎了一声。

  他的嘴里回答的却是:“微臣确定。”

  气氛一时微妙到了极点。

  “好吧,时辰不早,你退下吧。”蔡宇鑫还在等着赵倨抛出整顿吏治的主张呢,对方却下了逐客令。他诧异不已,不由地抬眼偷望了赵倨一眼,见对方神情疲惫,以为圣上想要休息,只好连忙起身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

  翌日,文德殿。

  这一日并非朝会的日子,朝臣们却人人接到文德殿议事的宣召。时辰未到,赵倨就一反常态提前来到了殿中,这令朝臣们都感到有些吃惊。仔细想想,应该是几年都不曾有过这种事情了,众人全都提起十二分精神,想知道今日圣上会有什么新花样?

  赵倨的目光在文武两班来回扫了一遍,未待李德福说开场白,径直发了声。

  “各位爱卿,今日相召,寡人是要与诸位商议一件大事,也就是整顿吏治的事情。”他几乎是一口气没歇,将李墨源数日前所说的几条一一陈述出来。

  “赵爱卿,你有什么意见啊?”赵倨刚刚抛出一堆举措,未等众人出言反对,就迫不及待点了赵墨源的名。之所以中间不留一点间隙,是担心众臣之中有些嘴快的,来个“启奏圣上……”,那就会抢了墨源的“头功”。

  蔡宇鑫惊愕不已。这也太离奇反常了,哪次朝会不是自己先发言,才轮到他人开口?今天这是怎么了?

  墨源心领神会,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神态,扭捏多时,这才出班奏道:“圣上,微臣以为万万不可。一则上述举措违反祖制,大异于先帝之法,有坏乱礼法之嫌;二则地方官员职位调整,牵涉面太大,恐地方因此生乱;三是地方税权上交,必然导致各路州府懈怠懒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国之财税不但不增,反有可能下降……”

  赵局似有不悦,抬手制止墨源继续说下去。然后眼神又在大臣身上转悠,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一般。

  赵墨源并未就此退回班中,而是继续说道:“圣上三思啊,一旦伤及国体,激起众怒,只怕国将不国……”

  “够了!”赵倨大声喝道,继之眉头一挑,忿忿说道:“危言耸听。”

  一众大臣先见墨源出言反对圣上的主张,人人喜出望外,平心而论,圣上的举措不可谓不好,但是一旦真正实行起来,自己往日的那些财路就彻底断了。这些大臣多是南方人士,人人都有亲朋好友需要照顾提携,如果江南人不能在本地做官,而只能就职于偏僻荒凉的州府,那可真是一件悲哀之事。好在圣上点名要赵墨源表态,而墨源的态度是全盘否定此事,众人不觉心中大喜,不用自己出面就能将此议推翻,当时最理想的结果了。

  现在见圣上龙颜生怒,大臣们又十分担心。看来赵倨要一意孤行了,这可如何是好呢?想要出班唱反调,但李墨源已遭圣上呵斥,赵倨的态度再明朗不过了,人人谁有那个胆子?关键时刻,还有谁能让圣上有所顾忌呢?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望向了文官班中的第一人,那就是太师蔡宇鑫。

  赵倨的目光,最后竟也停在了蔡宇鑫身上。老家伙心中战栗,脑海中此时混沌一片。这该怎么办?本意是坚决反对,但自己昨夜亲口答应过圣上,此时如何能够出尔反尔?看墨源被斥责的样子,自己就算据理力争,也绝不可能让赵倨回心转意的,何必做这无谓之争?况且,一旦圣上震怒,必然旧事重提,也许会借奏章之事拿自己问罪呢,毕竟有人在背后弹劾自己了呀!

  “太师,你又是如何想的呢?”赵倨的声音传来,在蔡宇鑫听来,犹如地狱里的牛头马面在召唤自己一般,全身打了一个激灵。

  “微臣……”蔡宇鑫张口结舌,支支吾吾地说道:“微臣……没有意见。”

  众大臣一听,均是大吃一惊,尤其是叶子健等人更是大惑不解,感到匪夷所思。这太师病愈之后,因为圣上四处问计,大家相互间也都是商量过此事的,取得了一致的看法,此时怎么会没有意见了呢?没有意见不就是同意了圣上的主张了吗?那这件事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蔡宇鑫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滋味有说不出来的难受。圣上也真够缺德,明知自己不敢出言反对,还愣是点名要自己表态,这不是要自己当众出丑,把自己往肉板上送吗?自己一言既出,今后还有何颜面面对诸多同僚啊。

  赵倨却没有就此放过他,双眉一竖:“什么叫没有意见?”他将声音放得很高,而且又变得极为严厉,“你到底是支持呢,还是反对啊,说句明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