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骄 第十二章 升堂(二)
作者:泪雨淋铃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县衙内堂,范高举坐在主客的椅子上,没给韩越让座。“说吧。”范高举翘着二郎腿道。

  “大人可知卫靖是何人?”韩越试探性的问,因为韩越还不知道这个县太爷是不是真的那么无能。

  “犯了死罪的卫近远之子,不过那又如何?”范高举嘴角动了动,冷冷的道。

  “想必大人也知道卫靖根本就没有将吴赞推下楼,这些证人只不过是被收买了而已。”

  “呵呵······”范高举一声冷笑。“那又如何?本官做事还用向你请奏,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草民不敢,待草民把话说完,大人自知有道理没道理。”韩越一直在试探范高举,企图步步推进,攻破范高举的心理防线,怎奈这个县太爷,煮熟的鸭子嘴硬,或者根本就是个没有丝毫见识的废物。

  韩越顿了顿,整理好脑子里的思路继续道:“如果卫靖没有将吴赞推下窗子,那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此人和吴赞有仇,二是和卫靖有仇;若是和吴赞有仇,他的仇人那么多,杀他任何时候都可以,何必要在那天动手,用这种方式让吴赞死,怎么能达到和他们之间的仇恨所对等的地步;再者吴赞横行霸道只是在丹阳县,如果有人要报仇,他们应该知道吴千帆几乎可以在丹阳县一手遮天,要干掉他的儿子,付出的代价是不可估量的。”

  “正因为这样,所以那人才会选择借刀杀人,好逃避责任。”范高举适时插了一句。

  “大人所言甚是,但是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借刀杀人也就失去了先决条件,如果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做掉吴赞,岂不干净,何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多此一举呢?”

  “别绕弯子,本官没有那么多时间,有话直说。”范高举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用这种方式接上一句。

  “所以只能存在另一种情况,有人要栽赃嫁祸。众所周知卫靖是曾经的大将军卫近远之子,卫近远当年也是含冤被屈而死,朝中有人要他死,自然有人要他活,况且当年的卫近远声名赫赫,威震西北,在民间更是声望颇高。

  他的死是功高震主,触碰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所以才会惨遭此运,想必大人常年混迹官场,比草民更能明白其中道理。大明朝在卫近远时期虽然朝政混乱,但不乏一些忠义耿直之士,他们对卫近远多是抱着支持的态度,这一点大人也比草民更清楚。

  如此朝廷里便存在这两股势力,倒卫近远,挺卫近远。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当日的凶手是冲着卫靖而来,倒卫近远的那些人怕卫靖这个“余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要除之而后快,但是又不便明目张胆的杀掉卫靖,一来顾忌民间声音,再者引起挺卫近远的那些人趁势而起,造成朝政混乱,而这恰恰不是皇上不远看到的。

  所以这些人既要除掉卫靖,又要置身事外,那天的醉云居便是个绝好的机会;犯了大明律法,杀了人,挺卫近远的那一派人,自然无话可说。”韩越一口气说完了之前想好的话。

  范高举纵然昏庸,但是朝政以及官场的那些利益纠葛他还是看的很清楚的,当下便对韩越多了些警惕或者妒忌。不过范高举也有点晕了,听了这么多还没明白韩越到底要说什么。“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在糊弄本官吗?”范高举明显有点不耐烦了。

  “大人别急。”韩越不紧不慢的道。“如果此时大人处斩了卫靖,而且又是被冤而死,大人可否想过会造成什么后果。”

  “丹阳县本官说了算,‘杀人偿命’,你说有什么后果。”范高举咄咄逼人的道。

  “如草民之前所说,大人必死无疑。”韩越的声调加重了几分,缓缓的道。

  范高举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惊又怒,扯着嗓子,指着韩越道:“如果你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官决不饶你,想必你也知道丹阳县是本官的地盘。”

  这正是韩越所要的效果,范高举怕了,他的话便有了十足的分量,范高举也会仔细的听他所说。“如果大人今天处斩了卫靖,便会得罪朝中那一批挺卫近远之人,相比大人也知道,这些人在朝中的分量,大人以后的仕途恐怕······”

  范高举眉头深锁,仔细的体味着这句话,做思考状。“接着说。”

  “再者大人处斩了卫靖,难道真的会得到倒卫近远那一批人的支持吗?不会,绝对不会;朝中两派之人向来相斗甚凶,但是那都是在暗中进行,两派之人谁也没有摆上台面,撕破脸皮的程度,那样必然会两败俱伤;

  而此时如果大人你处斩了卫靖,便会打破了平衡,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倒卫近远的那些人必然不会愿意看到这种的最坏的情况发生,大人这颗马前卒还有存在的必要吗?不仅没有存在的必要,而且会成为麻烦,到了那个时候,大人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范高举在原地踱了几步,额头上冒出了点点汗滴,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继续。”

  “其三,卫靖是卫近远之子,处斩卫近远必然会在朝廷以及民间引起震动,如果大人草草了事,处斩卫近远,朝廷为了谨慎起见,难道不会派钦差或者得力之人重新调查此事,一旦发现其中的猫腻,大人便首当其冲。”韩越说完瞥了一眼范高举,心里不免想笑,他说的是实情,但是也经过了自己的“艺术夸张”而已,一个堂堂县令便吓成了这般摸样。

  范高举脚步虚沉,手抚摸着额头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幸亏你明言,要不然闯大祸了。”

  “其四······”

  “啊?还有其四?”范高举仿佛被峰蛰了般,一脸的苦瓜相,神经反应似得问道。

  “对,其四。”韩越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继续道。“卫近远在民间颇有声望,如果大人在没有足够证据的前提下处斩了卫靖,难免不会激起民愤,大人在丹阳还能呆的下去吗?况且吴赞是丹阳第一大害,人人痛恨,如果大人这么做,只会站在整个丹阳县的对立面,后果也不言自明。”

  范高举面如死灰,半晌无语。“那······韩公子,我现在该如何?”范高举站起来,不再摆着官员的臭架子,几分恭谦的道。

  “我之所以拦下来,是不想看着大人你走向末路,为今之计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确实有点难办,刚才大人已在众目睽睽之下,判了卫靖死刑,如果现在往回拉不是那么容易的。”韩越没有立即说出如何做,继续火上浇油,让范高举变成热锅上的蚂蚁。

  “韩公子快快请说,要多少钱本官都给你,只要你能助本官脱离目前的困境。”范高举脸上汗水渗渗而下,用右手一把又一把的摸着脑门上的汗,宛如一个等待救命的死囚站在一个高人隐士面前,恭谨的苦寻着生的良方。

  “大人莫急,还没到最坏的情况,大人可以声称,找到新证据,择日升堂,让那些证人据实而说,判定卫靖无罪;至于吴千帆那边,大人只要把银子还给他,他自然只能默认了这样一个事实,毫无办法;如此而来大人不仅可以保全声誉,仕途以及身家性命,也可以甩掉卫靖这个烫手山芋。”韩越娓娓道来,说出自己的计策,此时便是最佳时刻。

  “好好好······韩公子果然大才,未来的庙堂之上必有韩公子一席之地。”范高举喜笑颜开,那些官场说了千万遍的场面话一句接着一句说了出来。

  “只是,大人刚才有没有注意师爷黄泽的反应,为什么那么积极的支持大人杀掉卫靖?以他的阅历和见识,难道他不知道杀掉卫靖意味着什么吗?大人没有想过这背后是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此大好机会,韩越怎能放过,他要借刀杀人除掉黄泽,为云卿报父仇。范高举此刻正是心思散乱,没有章法之时,韩越再加点压力,黄泽不死也难。

  “黄泽虽不是我心腹,但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不至于背后捅刀子,至多不过收了吴千帆银子,所以才会如此积极。”范高举还好不算完全是个蠢货,没有立马就相信韩越的话。

  “如果真是如大人所说,那倒也没什么,怕就怕事实不是这样。大人你想想看,黄泽在县衙这么多年,难道没有一点向上之心,甘愿一辈子做个师爷?是人都有欲望,父子可以为了利益反目相向;兄弟可以为了利益手足相残,何况一个县官和师爷,如果真是这样大人你就成了黄泽向上的绊脚石。”韩越没有说出最后的结果,只是引导着往下说,他要让范高举亲自说出这句话,这样对于范高举而言才更可信。

  “你是说他想取而代之,借着卫靖这件事除掉我。”范高举神情严肃的道。

  “大人,小民不好说什么,必定这是县衙内部之事,小民无权发言,但是,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大人你不得不防。”韩越以一个建言献策的谋士的口气道,尽量让人觉得可信。

  范高举没有言语,手背在身后,心中默默思量,回味着韩越的话,也思考着下一步的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