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山

　　赵晟熙别过卢月娘，回到三清观就直奔厨房而去。

　　在院里就被清澄叫住：“师弟，有封京城来的信，放在你屋里桌上了。”

　　谢过清澄，赵晟熙转身就跑，知道这是娘亲来的信件，如果娘亲愿意改变主意，那就不用想办法请皇上赐婚了。

　　赵淳熙正在厨房里烧火，清慧正哗哗地拿着大锅铲炒菜，清澄正在清菜，三人听得外面传来咚咚的声音，房屋震动，一起抬起头来，三人对视一眼。赵淳熙急忙丢下手中的烧火棍，寻那声音的出处。

　　寻声来到大哥赵晟熙的门外，屋里的动静停了。赵淳熙扬声道：“大哥，我进来了。”说罢，推门而进。

　　看见赵晟熙抱着头坐在椅子上，外墙上的山石已经被打得快要脱落了，山石上布满血迹。

　　“怎么了？呀，大少爷，你这手。”田一诺听了动静也寻了过来，进门就见赵晟熙的手背皮肉翻开，鲜血淋漓，转身又出门去。

　　赵淳熙也不说话，只拿了桌上的揉作一团的书信，展开抚平了看。纸上“赐婚”二字让赵淳熙双眼微眯。

　　田一诺端着水盆进来，身后跟着清澄清慧拿着包扎伤口的布帛伤药。

　　赵淳熙拿过大哥的双手，拿帕巾浸湿擦洗。赵晟熙也不呼疼，只坐直了身子，由着二弟施为。脑子里面飞速地转过了各种念头：私奔、隐姓埋名、去合浦做富家翁、带着月娘穿过合浦去交趾、去附近的沱泞岛做渔民、去再远一点的海岛自立为王、下海做海盗、去月娘的娘家大食……

　　田一诺醮了清水，拿抹布清理完了墙上的血迹，又弯腰去抹地面的血痕。清澄看了看那外墙，淡淡一笑：“师弟，你这是嫌弃房间太暗，要再开个窗么？”说着，抬手轻抚，那块山石就回了原位，严丝合缝。

　　赵淳熙故作严肃：“师兄，菜要烧糊了！”

　　清澄和清慧对视一眼，哈哈一笑，清慧窜出门去，回了厨房。清澄见无大碍，也离开了。

　　等两个人走远，田一诺低声问道：“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赵淳熙边给大哥上药包扎边道：“田师傅，这事儿就是不问，你也很快就能知道。皇上给我哥赐婚了，要把王飞虎的千金赐婚给我哥。”

　　“啊？那卢小娘子？”田一诺倒是比赵淳熙还着急的样子。

　　“这没道理啊，卢小娘子又贤淑又漂亮，还又能干。前些天不是还解决了舞阳城苦水的事情？皇上要赐婚，也该赐婚卢小娘子啊？这平白无故的，怎么皇上忽然搞了个赐婚？难道是夫人去求的？这老爷不上折子，皇上也不可能会想到赐婚啊。”田一诺挠挠头，粗人想不明白这么些个事儿。

　　“不管什么个原因吧，反正，皇上，现在赐婚了。”赵淳熙有点悻悻然，打开衣柜，找了身干净衣服，扔给大哥，示意他换下身上带血的衣裳。

　　赵晟熙看看包扎好的右手，动了动，嘴角牵扯了几下，有些痛。但哪里敌得过心头的痛？一想到不能娶月娘，心尖尖上就像扎满了钢刺。

　　“大少爷心里有了卢小娘子，王家小娘子就是嫁过门来，少爷也未必乐意，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这样吧，我回去一趟，跟夫人说说清楚其中关系。这卢小娘子，才是最适合大少爷的人！”田一诺一跺脚，推门就走了出去。

　　赵晟熙换上衣服，赵淳熙看大哥双手包裹得像粽子样，走过来帮着大哥系衣带，见田一诺决定回京城，二人看了看他的背影，都没有拦他。没过多久，就听到马蹄声声，田一诺竟是已经下山。

　　赵淳熙笑了笑道：“田师傅还是这般雷厉风行的。”卷起带血的衣裳放在一边，撇了眼大哥的表情，冷笑一声：“呵呵，早跟你说，让爹爹辞了那官，离了那乌烟瘴气的朝堂。爹爹和娘亲要是在罗浮山，你要娶哪个就娶哪个。天高皇帝远，谁去理他的赐婚！”

　　听得二弟这一句，赵晟熙抬起头来，拿有些红丝的双眼瞪了赵淳熙一眼：“二弟，家里还有百十口人，还有赵家一族。依着赵府吃饭的人，少说也有几百近千啊。更别说，还有跟着爹爹的那些下属和兵士们。”

　　说到这里，赵晟熙心中一凛：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个赵府。不禁为刚才的念头，有些惭愧起来。

　　既然不能跑，那就想办法面对吧。

　　拿定了主意，赵晟熙恢复了平时睿智淡定的样子，活动活动了双手。

　　赵淳熙看赵晟熙恢复了神采，坐下问道：“哥，你有主意了？”赵晟熙摇摇头。

　　“切，我看你这样子，以为你有对策了呢。”赵淳熙撇了撇嘴。

　　“我这样想，就是赐婚嘛，那我不回去，不就行了。这世上有抗旨不遵的罪，这世上还有精忠报国不回去成亲就有罪的事？”

　　“哥，你要去边关？”

　　“如果逼我回去娶亲，我就去边关。边官无故不得离守，我就不用回去了。”

　　“那月娘姐跟你一起去？”

　　“嗯，月娘说过：我去哪里，她跟我去哪里。”赵晟熙自信满满。

　　“也是，大哥干脆跟月娘直接成亲，生上一堆娃娃，来他个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赵淳熙摸着下巴怂恿着。

　　赵晟熙拿过空白信纸道：“你出的啥馊主意，虽然我也有此心，不过，还是得顾着爹娘的体面。”

　　“手搞成这样，怎么提笔写字？这事儿要我说，还是给爹爹写个信，问问，可有解决的办法。”赵淳熙捶了一下哥哥的肩膀：“我来替你写吧？”

　　“起开！我自己来。”赵晟熙单手抓住二弟的肩膀，将他从自己的桌前提开。坐下，用左手摊开信笺，又用左手按着，右手勉力抓笔，给爹爹写起信来。

　　赵淳熙坐在桌边，左手拈起一根镇纸，轻轻地压在大哥的信笺上。转头看去，正午的强光从窗外铺洒进屋内，将赵晟熙的面部勾勒得格外坚毅和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