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神明 第二幕:冒险者(上)
作者:于安羽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在轻易让人迷失彷徨的地下迷宫里,完全无法预料每穿过一个拐角处会遇见什么,甚至早已疲于去记忆这是第几回遭遇的战斗。野兽在哀嚎,伤者沉闷而压抑地呻吟着;迷宫仿若早已知晓一切般,裸露它那残虐的獠牙,阻扰着,欲将一切外来者驱逐——

  不加修饰地彰显着……对于我们的憎恶。

  利刃将野兽的首级斩落,避开喷溅而出暗色血液,迅速转身朝下一头目标飞奔而去。

  尽管每次遭遇战斗雪倪都会冲到最先锋的位置去,尽最大努力杀死更多的魔兽,但仍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有人受伤甚至牺牲的状况。

  经历短时间的战斗后,众人开始在迷宫深层短暂的歇息,开始重新整编队伍。

  “不要灰心,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能完全约定好的目标!”

  从成员焦虑的目光之中,安抚的话语并未起到多少作用,雪伶甚至能感觉到不时从背后传来的一丝怨恨的目光。尽量抑制着想要回过头的冲动,哪怕是落得被人怨恨的地步,她也不甘于就此止步不前。

  原本就只是临时拼凑,由不同出身的冒险者集结起来的队伍。极具个人主义的鲜明性格的冒险者,别说是相互之间的配合,大抵上只做到彼此不妨碍对方的程度,便已经堪称出色。

  唯一令人庆幸的一点,大概是他们那完全配得上称呼的本领了。

  “好了,负责物资的人准备一下。受伤的人请到中间这边来,不要碰撞、推搡,小心伤口裂开,慢慢地……向这边走过来。”

  将双手举至身侧,稍许使劲发出声响,把众人的目光拉到自己身上来。雪倪开始指挥起队伍以对受损情况进行确认。

  必须尽快将队伍调整至绝佳的状态,持续消沉的气氛会降低队伍的士气,使原本就不容易办到的事情变得更加困难重重。

  在人群中间堆起柴火,用木头简单的架起炉灶。

  往大锅里倒入清水、肉干、香辛料以及在地下迷宫途中搜集到的野菜,待混合了所有食材的大锅从中间开始沸腾,沁人的香气随着破裂的泡沫四处飘散开来。受伤的冒险者们集中在大锅旁包扎伤口,热腾腾的食物可以快速恢复战斗带来的疲劳,唤醒人类基础的食欲,也是最能安抚因失去同伴而遭受创伤的众人的心灵。

  享尽神明垂怜之人,祈文如同吟诵一般,被温柔地细细叙说;讲述着来自遥远的记忆中,结束了无尽纷争,降临于世间的神明所赋予人类的恩惠与慈爱。

  细小的光环在手背上散发出光芒,宛若初生的茅茎般柔嫩光洁,让人难以联想这是一名出色的战士的手腕。

  雪倪开始使用魔力治疗在先前的战斗中受伤的冒险者。

  即便使用‘恩惠’的力量也并不能完全愈合伤口,但确实减轻了肉体上的疼痛,使受损的身体组织开始快速恢复。

  队伍中不乏有人开始起哄,故作痛苦呻吟的模样,不消一会便惹来同伴的不屑与嘲笑叱骂。更甚者,在这群冒险者之间还比拼着朝对方吐起口水来了。

  “呸—!那点擦伤就配老老实滚一旁去涂点口水治治就行了!”

  “我这有不少包治百病的灵药,要不要给你来点试试?”

  男人们旁若无人的粗陋话语和行为,正如他们那本就如熊熊烈火般爽直的性子,无论是什么样的环境,只要聚集到一起,就总能如庆典般热闹。被围在冒险者中间,即便个性拘谨的雪倪也会被这股欢愉的氛围所感染,融入到冒险者当中一起欢笑。

  既是出色的战士,亦为身份尊贵的伊图亚拉(所属国、地名)的女祀。被众人所拥戴着,就如行船的人自古便有在船头装饰女神像,祈求航行安全的传统一样。

  “我去附近汲些净水来给大家清洗一下伤口。”

  擦拭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水,雪倪向结束治疗的冒险者说道。随后在角落的一旁拎起水桶,朝迷宫的一侧走去。

  高挑的身形,得体的礼仪举止,端庄秀丽的容貌,随着浅浅的笑容微微闭合的眼眸让人感到安心。从默默盯着她侧颜看的年轻冒险者脸上所浮现出来的那副憨涩模样,这样的女子若是行走在任意热闹城市的街道上,一定是众人瞩目的中心。说不定还会惹得那些自持浪漫的贵族子弟争相上前表述殷勤。

  望着在拐角处徐徐离开视线的身影,拥有着在队伍中最富有经验的中年冒险者将手中的肉干送入口中,粗略地咀嚼几下后,伴着碗里的水酒吞咽下肚。

  用手抹去嘴角溅出的水滴,捕捉到了几名同伴的视线,思索良久,最终选择从后方跟了上去。

  远离喧闹的中心,四周变得稍许安静了许多。冒险者们欢闹的声音通常会在封闭的地下迷宫里传播得很远,普通魔兽会察觉到这股声音而选择避开,相对的附近稍微会变得安全一些。

  魔兽通常不会主动招惹人类,一般魔兽甚至会选择绕开人类活动的范围繁衍生息。饶是如此,从开始进入这个地下迷宫到目前为止,她们还是付出了相对沉重的牺牲代价。

  是因为选择了错误的人选吗?

  不,雪倪认为没有能比冒险者更合适的人选。

  雪倪走到地下河边,将汲满河水的水桶置于一旁,用流淌的河水浸湿手帕,开始简单地擦拭身体。在迷宫深处能有清洗身体污垢的机会可不多,冰凉的河水多少也可以冷却一下因过量使用能力而有些发烫的体温。

  鞠一捧清水于手心,从手中倒映出来的脸庞较之以往有些紧绷,即便用力拍打也仍旧没能拭去阴霾。

  连日不间断的战斗让雪倪积累了不少的压力。

  “……这就要到达极限了吗?”

  对着河水里的倒影自言自语。

  雇佣这群冒险者,身为这支队伍的指挥者,雪倪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支队伍差不多已经是超负荷,濒临界限的状态。若继续往下层进发,再重复类似几次遭遇战,恐怕依然会出现难以预料到的牺牲吧。

  持续减员和伤病,降低的士气,队伍随时都有可能溃散。

  另一方面……还有不得不提防有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她必须比任何人都要更快地振作起来才行,倘若前排会被压垮,那后排则必定会陷入一片混乱。这并非不会发生的稀奇事,无论如何都必需极力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但眼前无论付出多么巨大的牺牲,他们亦无路可退,唯只有专注于前方一条道路走下去。

  这即是雪倪所承受的最大的压力的根源。

  ——只差一点点了。

  唯有祈祷着,与同伴们继续撑下去这一心情了。

  细碎的砂石被挤压而摩擦出声响,顾不上拭干从脸颊滑落的水滴,还有黏在上面的发丝带来的异样,警觉地拔出悬在腰间的护身短剑,快速转身摆出防御体势。

  “哦呀,贞洁的厄莉妮啊,是什么让你如此惊恐?是我等听闻您的美丽循迹而至的凡人吗?喔,那可真是万分抱歉,一不小心惊吓到您了。”

  轻佻的语气,带有戏谑意味的发言让人皱起眉头。从阴影里走出来的身影弯腰做出致歉的姿态。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