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神明 第二十五幕:来自外侧世界的人儿
作者:于安羽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左手的神纹隐隐作痛,当察觉过来时仿佛就像被它所呼唤那般,遵从着它指示将手举了起来。眼前忽然闪烁过一阵耀眼的光芒,在视野完全被那道白光遮掩之前,伊丝米儿朝着自己奔跑过来,担忧地伸出手来的表情深深地印入脑海之中。

  正因为彼此都心系对方的想法,所以思绪才不至于在浩瀚的意识之海里迷失。

  通过用力紧咬牙龈,以微弱的痛觉反馈,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睁开双眼清醒过来,眼前站立着一位美丽端庄的女性,就像已经在原地等候多时一样,微笑着正对着他鞠躬行礼。

  由于那副容貌实在过于印象深刻,不由得喊出了她的名字:

  “雪亚?你去哪里了,刚刚突然就不见了……听我说,我们到达神殿入口了,但神明却拒绝了我们,他并不想见到我们,也不愿倾听人们的愿望,现在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索性将所有的烦恼全部倾泻而出,那说明内心里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接连的挫折不断消磨着拼命积攒起来的细小的勇气,使那瘦弱的臂膀再也无法肩负起沉重的现实而陷入迷惘之中。

  那一瞬间尚文仿佛喘不过气来,像是在拼命阻止情感继续上涌而握紧了胸膛,呼吸变得断断续续起来,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似的,用着近乎于哀求眼神紧盯着眼前风仪玉立的端庄女性。

  “真的……非常抱歉。神明梅瑞狄斯已经迷失了自我,今后都不会再见任何人,也已经……不再能倾听所有人的愿望。”

  “那是……什么意思?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啊?难道即使提出要求活祭这种行为,那样的神明仍未感到满足吗!?”

  尚文瞪圆了双眼,因为愤怒而咬牙切齿道。

  “有一点是你误会了,那并非神明索求的行为,而是迄今为止我等同胞们,为了无比深爱着的神明自愿献上身躯;发誓永恒服侍神明,愿求得着的崇敬的神明之垂怜。也因得神明之恩惠,我等共享有永生不死的灵魂。敝人雪亚,乃伊图亚拉的女祀,侍奉神明梅瑞狄斯之人,也是前代……献祭之人。”

  “献祭之人……那雪亚你是——!!”

  那透澄而纯粹的眼瞳之中,原本愤怒的情感渐渐转而为哀怜般的色调,宛若回应少年那纯粹而率真的本性,雪亚露出予以认可的慈爱的笑容来。

  “诶嗯,确切地说我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介于活与死之间的生灵。”

  她的表现太过于平静,而那样的笑容又并不像是虚伪做作的产物。

  在那一瞬间尚文甚至觉得,那笑容实在过于熟悉,以至于自己忘记了思考;内心深处仿佛拼命想回忆被遗落在某处,那容易使人陷入沉迷的记忆。

  仅仅只是一同度过了短暂的时光,却能将人心脏如此揪紧得快喘不过气来;明明并不比别人坚强多少,却又能义无反顾地投入自己的一切……

  伊图亚拉的女性,一直以来究竟以什么样的觉悟来看待自己的生命。

  如果说谋求幸福是人的本能(欲望),她们那无止境的付出究竟为了满足些什么?

  或许太过年幼,尚文现在还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

  “为什么你们要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仅仅因为‘爱着神明’吗?但神明总是如此任性,他不会听从人们的牢骚,所以…所以——就算你们永无止境的付出也……”

  ——也一定无法得到任何弥补吧。

  尚文的声音渐渐变小起来,因为察觉到即将和盘托出的现实竟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情。

  “但我等并不祈求被爱,仅仅只是……仅仅只是祈求神明能回忆起被爱着这件事情而已。尽管那总会令他感到痛苦……”

  雪亚眼帘低垂,表情变得哀伤起来。

  “——本来我已经将全部身心献给神明,却因为仍存有一丝执念,故取回了意识重返现世。将你呼唤至此处的也是我个人的独断意志,那并非神明梅瑞狄斯的本愿,仅仅是我个人无论如何……都想当面向你道谢。”

  宛如宗教的行礼仪式般,雪亚将两只手、两膝和头一起着地,对尚文摆出恭敬的跪拜姿势。

  “请不要这样……我不曾为你做过些什么!!”

  雪亚忽然的举动使尚文慌张起来,仿佛一下子陷入不安之中,急忙冲上前去想扶起对方。

  不由得跪低身体,保持与对方相同的直线。

  迄今为止也仅仅只是与雪亚碰见过两回而已,别说是为她做过些什么,根本就是还来不及做些足以被如此致谢的事情。

  “正是因为你所引发的奇迹,我才能回忆起曾经最至爱的人儿。如今这副姿态实在惭愧,虽自知已无以为报,然而为了完成未偿之夙愿,故恬不知耻地在此恳请,愿能予以援手。”

  当碰触的对方身体时传来冰冷的感触,这使尚文更加认可雪亚确实已经不是活着的人类这件事。

  “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一定答应你的要求。拜托了……请不要对我这样的人下跪。”

  然而无论尚文多么使劲,仍旧无法扳动那倔强的身形,不由得开始焦急起来。

  “请拯救我仅仅唯一的……至爱的女儿吧。”

  当听到那个称谓时,一瞬间身体仿佛遭遇了电击般抽搐一下。

  “……你…你是雪倪姐的……母、母亲吗!?”

  曾无数回从雪亚身上感知到的那种令人安心的气息,原来……竟是这么单纯的一回事。

  “从外侧世界而来奇迹之子呀,你为何而悲伤,落泪不止?若敝……我可以替代的话……”

  既曾身为母亲之人,当对上那双眼瞳的一瞬间便立刻明白了一切。

  雪亚温柔地将尚文抱入怀中。

  当那双冰凉的双手抚上脸颊,温柔地擦去落下的泪珠,冷却那稍许有些发烫的庞儿。

  光是想象着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丢脸吧,就愈加无法直视那双慈爱的眼瞳起来,将脸庞深深埋入雪亚的怀中,发出细小的哽咽的声音。

  那令尚文想起自己那已经记不起经过多长的时间未曾再见,模糊了样貌的母亲来;无论以理想粉饰过多少回,也终究无法抹去他已经不再是‘她的最爱’这个事实。

  仅仅只是回忆起就足以将心脏揪紧,止不住的悲伤起来。

  ——我一定会更加努力,那样的话……一定会得到妈妈的夸奖吧。

  尚文并非不曾抱有希望之人。

  在那幼小的身躯里,早已尝尽落空的愿望所带来的苦楚。

  将感情变得麻木,不再执着于某一件事情,尚文早已经熟知如何不使自己心灵受伤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