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尚赶到医院时，赵瑶跟赵妈妈默默地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半阖着眼，神色疲惫。听见脚步声，母女俩睁开眼，见是他，赵瑶站起身，茫然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抿紧了薄唇，上前抓着赵瑶右臂，“怎么受伤了？你逞什么能？”

　　赵瑶叹一口气，露出烦躁的表情，拉着他往外走。到了楼下，赵瑶又问：“你来干什么？明天就是高考了。快回去。”这事目前还瞒着乔乐水她们，就是担心她们跑来探病，再出点什么差错。

　　萧尚眉头紧皱，压低的声音中有愤怒：“你也知道明天高考！你还在这守着，有用吗？你的右手伤了，明天怎么拿笔？”

　　就为了那个妹妹，值得吗？凭什么！

　　赵瑶开口，声音中有罕见的脆弱：“你小声一点，我现在受不了……可以吗？”

　　萧尚重重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朝四周看看，这才问：“你吃饭了吗？”

　　她摇头，平静地说，“我想吐。”

　　萧尚叹了口气，拉着她去医院食堂买了四个馒头和一份咸菜，在公共饮水机前拿纸杯接了两杯热水，回到急救室外，放到椅子上，对赵妈妈说：“阿姨，吃点吧。之后洛云云还要靠你呢。”

　　提到小女儿，赵妈妈眼睛又不自觉流出泪水，声音哽咽道：“哎……小尚说得对……”

　　吃到一半，赵瑶果然吐了，她两顿没进食，当然吐不出什么来，只有一些苦涩的胆汁。吐着吐着，她无声地哭了出来。

　　萧尚给她擦嘴，然后把人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事的，洛云云不会有事的……”

　　赵瑶再也忍不住了，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半夜，洛云云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向家属交待过后就走了。安置好洛云云后，赵妈妈对赵瑶和萧尚说：“瑶瑶，去睡一会儿，我先守一会儿，待会儿叫你。小尚，你先回去吧，明天还要考试呢。”

　　赵瑶点点头，低声对萧尚说：“我送你。”

　　萧尚问：“你不打算考试了？”

　　母女二人都是一愣。赵瑶率先回答：“对。”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洛云云的心情？”萧尚说，“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放弃考试，她会怎么想？你觉得她会感到很安慰、很开心吗？”

　　赵瑶沉默了。

　　“小尚说得没错。”赵妈妈吸着鼻子开口，“瑶瑶，你都努力了这么久，你该给自己一个交代。云云这里有我，我是你们的妈妈，这点用处总还是有的。”

　　于是赵瑶第二天右手缠着绷带到了考场，乔乐水她们都问是怎么回事。这其实是在用刀胁迫孕妇时，为了不伤到那个孕妇才划到的。面对好友们，赵瑶只是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昨天切菜切到手啦。”

　　大家纷纷声讨她太不小心了，但是没谁问：没有右手，赵瑶该怎么答题呢？

　　第一场考试结束后，易一一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哦？”赵瑶习惯性地笑了笑，“没有右手，我还有左手啊。就是慢了点，差点没赶上交卷呢。”

　　中午喝了杯热可可后，在相熟的奶茶店小睡了一会儿，下午又继续考数学。考完后回医院的路上，萧尚问：“感觉如何？”

　　赵瑶说：“能做的都做了……唔，对拿第一更有信心了。”

　　“那还不错。继续保持。”萧尚笑着拍拍她的头，“不过得意得有些早了。出榜后别哭。”

　　晚饭喝了碗粥，因为赵妈妈请了护工，这天晚上母女俩倒是比第一天要轻松一点。赵瑶虽然失眠了一夜，也没多劳累，第二天的理综和英语自我感觉发挥得还可以，只是左手写字很慢，总是担心赶不上交卷。

　　出了考场，萧尚又在门口朝她挥手。赵瑶恍惚间朝他走去，没几步就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上，脚一软，直接往地上栽去。倒是没就这么昏迷，被萧尚扶起来后，她感觉下巴一阵钻心的疼，摸着患处，嘶了一口气，还嘟囔着：“下巴歪了……”

　　萧尚挥开围观的人，没好气地回答：“就当整容了，越摔越挺！”随后背起她送到了校医室，输了瓶葡萄糖后，赵某人终于被尿憋醒了，整理一番，又跟没事人一样回了医院。

　　洛云云醒着，看见她回来，露出浅浅的微笑：“姐姐，考完啦？你的下巴怎么伤到了？”

　　“嗯，拿第一没问题。”赵瑶轻松地说，随手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在手里，问，“没事儿，下楼梯没踩稳。吃苹果吗？我给你削。”

　　“你最近流连不利，都半残了，还给人削水果？”萧尚嗤笑一声，把苹果接了过来，没说多余的话，刷刷几刀就削好了，随手片成片，放到桌上。

　　洛云云乖巧道：“谢谢萧大哥。”

　　“该谢的不是你。”萧尚悠哉道。

　　赵瑶立刻向他表达了最诚挚的谢意。

　　等赵瑶吃过晚饭，萧尚就坐车回家了。病房里，洛云云吸了口气，喊了一声：“姐姐。”

　　“哎。”正在收拾碗筷的赵瑶应了一声，“想上厕所啦？等下哦。”

　　洛云云斟酌着开口：“其实……那个犯人，是被指使的。那天，我听到他接电话了。”

　　赵瑶收敛了笑容，神情莫名有种肃杀，声音还是很温柔：“你仔细说说。”

　　于是，洛云云艰难地回忆了一番，最后头都疼痛了起来——那次被殴打后，除了轻度骨折、内脏有破裂外，她还被诊断出轻度脑震荡。赵瑶立马让她停止了回忆，在医生来之前说：“这件事，我知道了。我来处理。一定不会放过凶手的。你不许再想了。”

　　事实上，洛云云也确实没有多想的余裕。首先，她多处受伤，洗漱和三餐都极为不便，要花掉比原来多一倍的时间才能完成，吃饭也有很多限制，每天还需要输掉很多瓶液体，然后适度地做复健。

　　除了四肢和内脏的伤之外，她的牙齿也被打松，有一颗甚至脱落了。因此，除了要接受复健之外，还不得不接受口腔治疗。

　　补牙时，牙医用盐酸给她洗平断处时，她还勉强能忍，听从吩咐反复用水漱掉盐酸，直到医生给她弄好修补材料，拿了砂轮来整形时，那种刺耳的声音差点把她逼疯，忍不住哭了出来，最后还是只有擦掉眼泪，继续忍耐。

　　幸亏半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赵瑶拿到了省第一，洛云云开心之余也放下了思想包袱，倒是更乐观了。奇怪的是，一些新闻开传播。

　　比如，“学霸的霸气示爱：为你状元，甘居榜眼”、“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拼了这么久，原来‘状元’是学霸情侣囊中物”、“辛酸状元之路：高考前一天妹妹曾被绑架”。

　　等待采访的时候，赵瑶点开易一一发来的链接，眉头越皱越紧。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揉着她眉头，“别皱眉，要变丑了。”

　　赵瑶无辜地朝他笑了笑，被亲了亲额头。

　　甄真还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成功地躲过了这波秀恩爱。是的，成绩出来后，第三天，赵瑶就干脆利落地宣布，和萧尚的关系成了男女朋友。

　　过了一会儿，采访开始了，两人举手投足有一种默契，主持人不由得打趣道：“学霸秀起恩爱来，还真是让人hold不住啊。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呢？”

　　萧尚说：“成绩出来后第三天。”

　　主持人惊讶道：“这么短的时间？可是看你们相处起来挺和谐的啊。”

　　“可能是思维相似，更容易理解对方的想法吧。”萧尚又回答道。

　　“哦？赵瑶同学怎么看的呢？”主持人问。

　　赵瑶说：“因为萧尚比较温柔吧。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偏题了？”

　　“那好吧，我们还是说回正事上。”主持人打了个哈哈，开始按部就班地采访一些学习方法之类的事。

　　说实在的，如果要说学习方法，他们确实是有的，不过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分钟内讲完，而且并不是速成的，估计讲出来也没人愿意听，所以他们的回答是：自己其实跟大家都差不多啦，也只是普通学生而已，只是可能自觉性好一些，遇到的都是很优秀的老师bulabula……

　　甄真则是朴实地回答：“多读书、多看报、多喝热水、多睡觉。”

　　回答完毕，主持人又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比如“除了学习之外，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啊、“有没有偶像”啊、“座右铭是什么”啊……算算该凑足一片稿子了，便稍微喘了口气，然后问，“最近有一些流言，说萧同学为了赵同学，主动放弃了第一名，是真的吗？”

　　赵瑶笑了：“谁说的？太给萧尚脸上贴金了。你可以去查查我们之间的胜率，一直都是我占优的。”

　　萧尚难得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虽然我很想‘爱美人不爱江山’，但是很可惜，赵瑶不会给我机会的。”没办法，要是他松懈一点，立马就会被甩出十万八千里。

　　甄真表示：“瑶瑶比较厉害一点……哈呼……”说着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采访结束后，御姐大大出现了，留下一句“做得好”和一句“剩下的别操心”，就闪人了。赵瑶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萧尚不满地说：“没出息。信她不信我？”

　　“不，我信我自己。”赵瑶笑眯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