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启韶华 第十六章 交手
作者:静默如年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王兄,我身上之冤屈,你岂有不知?既然如此,又何必拦我。”

  双目如藏机锋,百炼生的面色愈发红亮,身上抑制不住的气劲一圈圈的向外勃发,身上衣袍渐鼓,当他的气息完全将衣袍撑满时,也就是他功行深处,命不久矣的时候。

  “哼,当年一把火没烧死你,如今就让我亲手补下这个长达三十年的遗憾。”

  字字如吐珠玉,陈竹心落语回答铿锵有声。不止百炼生在提功,他也在暗自蓄势,胸前一缕长髯无风自动,脑后两穗半白之发亦飘飘轻舞,颇有了几分一代宗师的气象。

  “哈哈哈,想我父亲,祖父何等英武,却枉死在你这口蜜腹剑的伪君子手中。自我逃出生天的那一日起,我便恨尽天下伪君子。遇到地方那些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背地里却男盗女娼的虚伪下作之人,我统统一掌毒煞,令他们在死前饱受煎熬。老贼,你昔日图谋我父一身绝世武功,今日就让你做我掌下之魂,也不枉你心心念念,欲求不满了,门外的奴才,通通受死吧。”

  凝水成冰,散冰为霰。之前百炼生那一手推杯换盏,乃是将左右二掌分使阴阳二气,凝空中水分为碎冰粒子含于茶内,茶温热,又有冰粒子藏于其中。冰吸热,茶散热,冷热交替之间形成气压差异,从而使外界气压向内施力,方能聚水为杯,悬浮于葬花吟胸前。

  此番他再度以此掌之功,向陈竹心胸前拍去,狠风辣劲,咄咄逼人。

  百炼生自幼天纵其才,儿时便已将这家传的《冰火玄煞功》修有所成,无奈陈竹心狼子野心,身为其父袍泽,杀境外平民冒领军功不说,当百炼生之父发现其恶行时还发动反叛戮其全家,还好他爷爷未雨绸缪看穿此人,及早于厨房烧火做饭用的灶台下挖了一个口小腹大的洞,并辅以大量秸秆柴灰将孩提时的百炼生藏于其中。

  不过虽然侥幸逃了一命,可谁料陈竹心斩尽杀绝,不仅屠他全家,还指挥手下兵痞营造敌军过境席卷了整个镇子,而后以他家为中心将整个镇子烧了个一干二净,火光映得天边如同火烧云一般,恰好幼时的王捕头缠着他父亲去找百炼生玩,进镇时王武师仗着艺高胆大抢进火中,将百炼生在浓烟中救了出来,可由于百炼生在火中晕厥太久,内息闭塞,丹田自此被废,只能修炼这《水龙吟》。

  严格来说,《水龙吟》并非内功心法,只是一种运用人体阴阳二气,调理生机的神奇法门,昔日他祖父以一套二流功法征战四方,便是依靠这套神奇的发劲手法击退强敌,后传至百炼生之父时,他父亲亦是天赋异禀,自创《冰火玄煞功》以配合这门《水龙吟》手法,可惜或许是他家一门三才惹得天妒,所以百炼生虽然继承了他父亲的武学资质,却是无福享用,天资夭折,沦落到拜入臭名昭著的百毒门,做个过街老鼠……

  身负血海深仇,又被江湖中人喊打喊杀,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聚沙成塔,百炼生一腔熊熊怒火今下如何还能坐得住?当即左手一掌拍向陈竹心,纵使隔着丈远,葬花吟都能察觉到这一掌发出的凛冽寒风下,蕴藏着如何雷火激荡的掌力。

  原本百炼生逃得一命,凭借天资聪颖走上了穴窍储气的宗师之路,可惜幼年经历令他走上了牛角尖:既然是伪君子,表面功夫自然做得很足,他这般喊打喊杀,引得不识真相的天下群豪怒眼而向,本身功力不够,一番逃脱下来……

  百炼生针对的都是伪君子,其实细一想,他在这村中也没杀过什么人,最多就是自己养的宠物伤人而已,想来只是为了疗伤,不想被别人打搅这才用宠物布下警戒线,只是性格如此,不愿意跟人解释……

  虽是身受重伤,可他逆运真气,燃烧生命,如今这一掌掌风冰寒刺骨,掌力爆裂迅疾,丝毫不见萎顿,本来若是他肯修身养性,多忍一些年的话……

  “哼,也让我看看,你得了你老子的几分功力!”

  见百炼生弃门派武学不用,只用家传的武功与他过招,这等昭然若揭的报仇正名的心思他如何能看不透?

  当下亦是一掌拍出,掌风冷厉,掌力澎湃,竟是与百炼生这一掌如出一辙,同出一脉。

  “老贼,好不要脸。”

  两掌相激,二人各自连退三步,或许是逆运功法的缘故,百炼生此时面色酡红,油似重枣,殷红的仿佛能够滴出血来,青筋暴起,眼眶欲裂:陈竹心屠宗盗法,而今还在他面前如此的欺世盗名,居然一点也不内疚。

  人之初,性本善,每个人生下来都是有良知的,他一家祖辈世代忠良,却谨守立法不扰边民,从小他就受到这样的教育,可反观陈竹心,在他面前谈及旧事,面色丝毫不改,如今更是反客为主盗他家传武功,百炼生心中愤怒如藏火山,却又忍不住悲从中来,都说好人不长命,难道他们家族代代长辈以身作则的谨言慎行,人伦礼法,真的错了吗……

  “爹啊,您要是在天有灵,就开开眼吧!”

  百炼生一声悲吼,随即破窗而出,紧接着门外便响起一阵激烈的打斗声,陈竹心面色一变,急忙追将出去,而此时,在一旁从头沉默到尾的王家父子,纷纷开口朗笑:

  “哈哈哈,久闻陈家军十三太保武功卓绝,人家的家事,你们还是不要参与了吧。”

  唰。

  开口的是王武师,可更快一步行动的则是王捕头,只见他左掌一拍桌面凌空跃起,身未腾空时手已然抓在腰旁刀柄处挥刀拔出,一道实质可见的冷月弧已然顺势斩出,人随刀走,刀气破开墙壁的同时王捕头已如灵猫窜出。

  王捕头纵身跃起之时,王武师的话也才堪堪说了个开头,只是话音愈弱好似没了电的广播;

  待得王捕头破窗而出时,此时王武师的声音娓娓,只容得仔细又仔细的骤神凝听;

  而当声音完全弱去时,屋外赫然已经被拆成了两个战场,陈竹心又与百炼生互相攻伐交战,另一旁则是王家二人出手狠辣,父子兵群斗十三名黑衣蒙面人。

  一句话,居然能被王武师拆成三个阶段!

  “移形换影?”

  此时的屋内,除了葬花吟自然只剩下从宁府里出来的那对年轻男女,葬花吟在一旁默默观战不语,而发出这声惊呼的,猜也能猜出是那个性子毛躁的年轻男子。

  而那名女子虽然不如身侧的那名男子一般不堪,可亦是不难看出她脸上的一脸惊容,很显然她也不曾料到,在村里每天欺负新人,看上去就不靠谱的王武师,居然能够有如此惊人的功力。

  咻。

  大家出身的二人,即使心中惊讶万分,可埋于骨子里的世家之风早已让他们学会了在何时何地都做出迅速的反应,但就在二人冲将而出,准备前去帮忙时,却见葬花吟当先一步,拦在了二人面前:

  “王武师说过了,他们的恩怨,外人不得插手。”

  “什么外人?他是我姑父,我是他侄子。”

  男子一脸怒容,身上的贵族意识让他习惯了高人一等的口气来指使人。

  “和他废什么话,杀了便是,何须多言。”

  相较起来,女子便比他成熟许多,也狠厉许多,话音未落,一晃虚腰一条指粗的长鞭已然甩出,凌厉的鞭尖好似蝎尾一般直夺葬花吟双眼,呼啸而过的风声,显示了一手不俗的内力。

  喝。

  被女子一声道破,男子恼羞成怒,看样子古代这重男轻女的风气深深植入了他的思想里,不能容忍被女人抢先一步的他,左右手物五指成爪分拉出两道寒风,纵身一跃如蛟龙入海般对准了葬花吟的心脏,二人出手,非死即残,端得是出手狠辣,胜似无盐。

  屋外陈竹心与百炼生拼的你死我活,王家父子也与陈竹心的手下战做一团,而眼下这个简陋的小屋,显然有被发展成第三个战场的趋势……

  铿。

  腰间长剑出鞘横扫,亮眼的剑光如秋水般漾起一层涟漪,在屋中烛光的反射下划起一道道重重叠叠的虚影迎面砍向这条长鞭,同时身形翻转以一脚点地面为轴,另一脚高抬而后旋转一周踢向男子的鹰钩利爪。

  轻功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小范围的闪躲纵跃,适合在战斗中使用;另一种则是长距离的翻腾挪移。

  以王武师这蚊子腿都会当成肉的小家子气,自然不会交给葬花吟什么高明的轻功,所以葬花吟也只能用《剪径双飞步》在这巴掌大小的一块地方纵横跳跃,他甚至不敢出到屋外,因为这狭小的屋子不仅限禁了他的活动范围,也同意限禁了对手的活动范围,这是相互的。

  王武师之前的话说得很清楚,在受伤的百炼生面前拥有自保之力……就好像领导开会,开场白第一句:我简单说两句,结果上台开嗓一叨叨起来就没个完,到王武师这倒好,说是有自保之力,那就是有自保之力,多一分都不会教给你。

  如今屋外的两处战局战况已然十分胶着,一点点外力都有可能改变天平的倾斜,没办法,葬花吟如今也只能拖着这二人,维持着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让这二人不去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那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