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男尽可能的调整偷窥的视觉，但那条小缝隙实在太小了。

　　从窗缝只能看到下巴，自然就看不到那女人的脸了——真是令人遗憾。

　　但只要等女人从浴缸中站起，她的下半身不就尽入眼帘了吗？

　　赵三男忘了寒冷，屏息以待，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他的双腿都微微颤抖。

　　但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那女人在浴缸中的姿势并没有丝毫改变。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马路上往来车辆和行人越来越多了。

　　那女人所住小区的楼层里，其他房间陆陆续续拉开了窗帘，但令人不解的是，在那个女人的窗户里，时间似乎凝固了——没有任何动静。

　　赵三男看了看手表，时间已将近七点半，他偷窥那女人的房间已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啊！快一个小时了呀！”赵三男嘟囔着。

　　也就是说那女人已经在浴缸里泡了至少一个小时了，赵三男心底升起一丝恼怒。

　　而街上开始变得熙熙攘攘。

　　人声和车声混合成一种难以形容的低沉噪音，传到了赵三男站立的阳台。

　　赵三男觉得这是一种忧郁的城市的声音，他喜欢安静，安静的写作、安静的偷窥，此时，嘈杂，让他的恼怒更加明显。

　　尤其在通宵熬夜写作，身体疲劳不堪的时候，听到早晨大都市发出的噪音，总是让他备感不快。

　　此刻，从房间传来了妻子的声音，看来妻子已经醒了。

　　阳台的玻璃门微开着，赵三男担心妻子会责备自己，正准备伸手关门时，屋内就传来了妻子的抱怨声：“都什么时候了，把灯关掉吧。”

　　赵三男忙走进屋里，把望远镜藏在书架旁，然后关掉灯。

　　心中却在肺腑妻子的唠叨。

　　赵三男躺在床上，床上留有刚去上班的妻子的体温，他的生活轨迹大致如此，晚上乘着夜深人静写作，白天休息。

　　当然，用望远镜看接到“风景”和对面女人的事情，只是他的小秘密。

　　只是，现在，原本要酣然入睡的赵三男，此刻，毫无睡意，因为，他脑海里，还是那个女人，他继续思考着对面浴室里那个女人的事情。

　　对赵三男来说，他虽以偷窥为乐，但却有强烈的旁观者心态。

　　他生平最怕被卷入他人的是非之中，也怕为别人的事情抛头露面。

　　总之，他的生活里，这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写故事的人，写故事的人，绝不能进入故事。

　　如果周围的人事出现异常，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赵三男只冷眼旁观。

　　想着想着，头脑里便全然成了浴室女人的肉色，慢慢的，赵三男睡着了，扭曲着身体，睡梦里发出怪异的声音，仿佛一头思春的野兽。

　　一觉醒来，发现房间里内已变得昏暗。

　　看看时间，已近下午六点。

　　由于早上一直睡不着，所以一睡就睡到现在。

　　此刻离妻子平常到家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样子。

　　清醒后的赵三男，马上想起对面浴室里的女人，心想是否该马上起床，继续去阳台用望远镜观察。

　　这时，忽然一个念头没来由的冒出来，随之，一丝恐惧之感悄然袭上心头，他心想：“如果那个女人还在浴室的浴缸里，那、那她不是……”

　　环顾屋内，他再次看到搁在书架旁的望远镜。

　　于是，他拿起望远镜，鬼使神差地走入阳台。

　　入冬后，白天似乎短了一大截，外面天色已黑，也许那女人已经离开浴室了吧，赵三男这么想到。

　　但浴室窗户一如早晨那样开着。

　　赵三男想，在这一点上，黄昏与早晨没有变化。

　　可是，现在浴室里没有开灯，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就这样，赵三男怔怔地站在阳台上。

　　因为刚起床，脑袋还是混混沌沌的。那

　　么，清晨看到的那一幕是幻觉吗？

　　时间过得很快，翌日，是十一月二十日的清晨。

　　当天色破晓时，赵三男又开始坐立不安了。

　　窗外露出一抹鱼肚白，他匆匆写完腹中的两三行字，便掷笔起身，走入阳台。

　　令他吃惊的是，昨夜不知什么时候竟下了一场大雪。

　　这是近年难得一见的早雪，虽然北方下雪，不足为奇，但近年，随着全球气候异常，大雪也不像以前那么多、那么大了。

　　雪厚厚地覆盖着街道和屋顶，整个城市，一片银装素裹。

　　为了不吵醒妻子，他轻手轻脚的关掉灯，轻轻地走到阳台，并把阳台和客房间的门关紧。

　　在阳台上，赵三男用用手弹去阳台一米高外墙上的积雪，手心的冰凉，让他清醒不少，然后将望远镜置于外墙之上。

　　他的双眼靠近目镜，将镜身左右移动，寻找那女人房间的浴室。

　　不一会，赵三男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恐惧的呻吟，他的膝盖开始微微颤抖。

　　因为，他看到那女人依然毫无变化地浸泡在浴缸中。

　　多么不可思议的景象啊！

　　白雪皑皑且被淡淡晨霭笼罩的冬日清晨，一个女人横躺在浴缸中。

　　“冷呀！”赵三男设身处地想象那女人一定非常冷。

　　严冬的早晨，面前街道的一切都盖上了厚厚的白色，所有东西似乎都结冻了，而那间浴室的窗内，甚至连时间也被冻住了。

　　一天一夜，一个女人赤身裸体侵泡在浴缸里？而外面的世界，却已然大雪飘落、白雪皑皑！

　　难道，自己出现错觉了？时间凝固不再走动了？

　　赵三男放下望远镜，怔怔地站着，一时忘了刺骨的寒冷。

　　为什么？他心里开始产生了疑问，甚至，他用手掌重重的给自己来了两巴掌，来验证自己不是在睡梦中。

　　起初头脑一片混乱，慢慢地，自己怀疑的问题终于清晰起来。

　　为什么大家都没注意到这件事呢？在人海茫茫的花花世界中，发现这一重大事实的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

　　冷静下来，赵三男自然很容易的可以判断，这个自己长期偷窥的女人，她死了！

　　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与那女人住在同一栋公寓的左邻右舍为什么都没发现呢？他很快明白了其中缘由。那是浴室窗户的特殊开闭方法所致。

　　赵三男是透过往内侧打开的浴室窗户缝隙，才看到那女人的，或许只有自己家的、甚至自己所在的十一楼阳台，才能看到这幕景象吧。

　　如果，自己没有使用望远镜“望远”的习惯，也没有长期偷窥这个女人家里的毛病，也许、不，自己肯定也发现不了那躺在浴室里的女人尸体。

　　这天，赵三男没有上床睡觉，中午时也只打了个盹。

　　他很快醒来，看到时针指着三点，便赶紧起床，踉踉跄跄地跑到阳台。

　　他要趁太阳下山前，再仔细看看这难以置信的景象。

　　在望远镜的视野中照例出现那女人裸露的肩膀，但这景象已无法为赵三男带来惊喜了。

　　他可以看到一部分浴缸里的水，并且发现了水色的异常——那水好像铁锈水一样呈红褐色。

　　就在这时，女人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身体向下沉入浴缸，在望远镜的视野中，露出了那女人的脸。

　　赵三男不由得大声惊呼，由于极度惊慌，他失去了自控能力。

　　真不敢相信——那女人竟没有脸皮！在乱蓬蓬的黑发中央，露出一团鲜红的肉块。

　　而在肉块中央，是两排紧紧咬住的白色牙齿。

　　赵三男的脊梁上，冰凉冷寒，四处流窜！

　　ps:今日，谁与我并肩战斗，他，便是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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