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小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尽管衣裙不算单薄，双膝仍被石子硌得生疼。慕莲祎瞧瞧四周，然后用手指隔着衣服轻弹衣袖里的灵璧悄声埋怨：“有你这么坑主人的嘛？”

　　　　灵璧毫无反应，她只得乖乖地跪着。

　　　　皇宫东暖阁

　　　　“哎、你慢点喝，我统共就这几坛子好酒，哪禁得了你这般猛灌？”傲月王上萧伦心疼道。

　　　　云瀚闻言将酒坛放下：“王上不是说今夜要一醉方休吗？”

　　　　“孤王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也怪我没能成全你。”

　　　　“并没有不痛快，能娶到贵国公主是瀚的福分。”

　　　　“是不是你姐姐？”

　　　　云瀚沉默。

　　　　萧伦眼睛似看向别处：“她总是那样冷静、那样决绝。”

　　　　一时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抱起酒坛喝起酒来。

　　　　“启禀王上，月显大将军在暖阁外。”

　　　　“请他进来！”

　　　　月大将军大步流星地进入东暖阁，朗声道：“臣月显叩见王上，见过翰王爷！”

　　　　萧伦微笑道：“月大将军不必拘礼，坐吧。”

　　　　待他坐下，萧伦问道：“月大将军怎的在此？可是有什么急事？”

　　　　月显用手挠挠脑袋：“嘿嘿、也没什么急事，就是送小女来赴宴，顺道在这宫里等她一同回去。臣见到东暖阁灯火通明，又闻到酒香四溢，就过来看一看！”

　　　　“将军可真是爱女心切。”

　　　　“嘿嘿，倒叫王上和王爷见笑了。”

　　　　“孤王与翰王爷正在饮酒谈天，将军也一起吧。”说着递给他一只酒坛。

　　　　“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就着酒坛仰头喝了一口：“好酒！”

　　　　有了月大将军加入，气氛一时活泛起来。

　　　　“大将军府的这位小姐眼看就满十六了吧？”

　　　　“回王上，还有四个月就十六了。”

　　　　“月华公主也是七月大婚。”

　　　　“月显就先恭喜王爷殿下了。”云罗要与傲月联姻，这几日满朝文武皆有耳闻。

　　　　云瀚礼节性地说道：“瀚多谢大将军。”

　　　　萧伦看一眼云瀚，对月显玩笑道：“听闻令千金知书识礼乖巧懂事，不若等到七月和月华一起嫁去云罗，月华也好有个伴儿。”

　　　　云瀚脸上不自觉地出现一丝苦笑，果然听得月大将军道：“小女任性调皮惯了，又不懂规矩，如此一来只会贻笑大方。”拿起酒坛又喝了一口：“再说子女们的婚事臣也做不得主，端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他们若是遇到合意的人，臣想法成全便是了。”

　　　　云瀚沉声道：“以前只听说月将军随性洒脱，今日一见，果然。”抬眼瞧见属下蒙厉立在门外，与屋里的两人示意后抬脚出去了。

　　　　少顷，云瀚返回对月将军道：“将军，令千金在宴席之上好似冒犯了公主，如今正在石子上罚跪。”

　　　　“什么？莲儿丫头懂事着呢！怎么可能冒犯公主？”说着将酒坛放下，站起身来行礼：“王上，请恕臣不能奉陪了。”

　　　　月显三步并两步往御花园方向去了。

　　　　萧伦道：“你倒想的周到，此事月大将军去解决再合适不过了。”

　　　　云瀚担心慕莲祎，只低低地说了声“嗯。”

　　　　人高马大的月大将军一路分花拂柳似的拨开阻挡他的宫女，风风火火地闯入纳香殿，管弦丝竹之音亦停了下来，主位上的太后娘娘瞧着有些头疼。

　　　　“月显参见太后娘娘，见过云罗王上、见过公主殿下。”

　　　　“月显，这殿里面可都是各王公大臣家的千金，你一个男人这样闯进来成何体统？”太后不满道。

　　　　“世人皆知我月显除了自家的老婆孩子，眼里全没有旁人，若不是小女在此赴宴，月显断不会来此，请太后娘娘恕罪！”又问道：“咦？敢问太后娘娘，小女不在殿里吗？”

　　　　殿内鸦雀无声。

　　　　太后有些心烦意乱：“她刚才在公主面前失仪，到外面小径上罚跪去了。”

　　　　“敢问太后娘娘，小女如何失仪于公主了？”

　　　　月华公主愤愤道：“她打翻了本宫赐她的酒，难道不该受罚吗？”

　　　　“小女一向懂事，断不会做出如此忤逆之事，想是她见到公主心中惶恐一时失手打翻了酒，老臣替她给公主殿下陪个不是。”月将军盯着月华公主道。

　　　　月华公主脸上阴晴不定，转头看向太后，太后缓和了语气：“月显啊，孩子犯了错，惩戒一下对她也好，你怎的只知一味偏袒呢？”

　　　　“老臣只知战时誓死守护我傲月土地和百姓，现天下暂时太平，老臣要守护的不过是自家妻子儿女罢了。莲儿丫头虽不是老臣亲生，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请太后恕臣无状！”颇有些义愤填膺。

　　　　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宝贝女儿，别人不知她可是一清二楚，这个月大将军是个护短出了名的主。本以为那位不过是个养女无关紧要，哪知他如此上心，一时间当着云罗国女王的面有些下不来台。

　　　　云澍见这位久经沙场的、曾率兵帮助父王击退胡列的将军为了养女硬闯进来，活脱脱一只护犊的蛮牛，看来自己对慕莲祎下手还是有些草率了。她解围道：“慕小姐第一次参加宫宴难免心里紧张，跪了这会儿也算是惩罚了。”

　　　　见云澍发话，月华公主道：“云澍姐姐说的是。”她可不想给云罗女王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此就请月将军府上的小姐入席吧！别把那孩子吓着了。”太后和气道。

　　　　“不劳太后娘娘，小女顽皮不懂规矩，怕又冲撞了哪位贵人，老臣这就带她回将军府去！老臣这就告退了！”好似刚才那句‘小女一向懂事’他从未说过一般。

　　　　月大将军带着慕莲祎一路出了御花园，瞧见云瀚立在门口。

　　　　“这位便是云罗国的瀚王爷殿下，刚才还是他告知为父你受罚的事，莲儿快去谢过。”

　　　　知道他瞧着自己，慕莲祎低头艰难地迈步过去施礼道：“小女谢王爷殿下搭救之恩。”

　　　　想见的人就在眼前，云瀚想伸手去扶她，却又收回：“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

　　　　慕莲祎不看他，鼓足勇气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月显听得慕莲祎如此说便先行一步。看月将军走远，云瀚道：“慕小姐请说。”

　　　　“那日红俏所说的话，真是你心中所想吗？”她只不过想要他亲口说一遍。

　　　　“嗯。”

　　　　“身份对于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是。”

　　　　慕莲祎自怀里取出玉佩：“既然如此，这块玉佩物归原主，小女恭贺王爷喜得良配了。”她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断了就要断个干净。

　　　　云瀚默了默，接过玉佩道：“如此，也好。”

　　　　“小女告退，王爷多保重。”转过身来，眨眼驱散开眼里的水汽，快步追上月大将军。

　　　　云瀚手握着玉佩，心痛莫名，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抬眼瞧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