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应该告诉他。”陈涛很坚定地说道，“如果柯路杰知道，哥哥阿童死亡真相，并了解了吴昊伦的身世，或许，他的想法会有所改变。不要忘了，阿童曾是他唯一依靠的亲人，而吴昊伦，是阿童的亲生骨肉，是他生命的延续。甚至于，也是他的亲人，相信，真相会令他触动的……”

　　“啪！”

　　听陈涛说到这里，袁林激动地一拍桌子，急忙说道，“陈队，既然如此，您还犹豫什么？！赶紧去医院，把真相告诉柯路杰！我知道，讲故事，渲染情绪，您最擅长了！这件事非您莫属！”

　　“可是……”陈涛似乎还有些迟疑，“邱局特别命令过，在丁处长到达之前，不允许柯路杰与任何人有接触……”

　　“天哪！我的队长！”听了这话，袁林几乎要崩溃了，“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能不能不要再讲纪律原则了！？我袁林为您都豁出去了！您还顾忌什么！？什么‘局长’、‘处长’的，先把他们放一边好不好？！”

　　“这……”

　　“别‘这’、‘那’的了！”这时，看了一眼时间，袁林居然像领导一样，对陈涛做出了“工作安排”，“这样吧，陈队，现在是五点四十分，我先赶到医院，安排小陈他们去办理医院相关手续，十分钟后，您立即赶往医院，到时，我亲自守在病房门口，让您单独和柯路杰交谈！只要在七点以前，您能结束谈话，我保证能在八点之前，把柯路杰送到审讯室！邱局绝不会知情的！”

　　“那好吧，兄弟，谢谢……”

　　“别谢了！记住！十分钟后就出发！时间紧迫，千万别再耽搁了！”无心听陈涛道谢，一把揪出口袋里的车钥匙，袁林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望着袁林匆忙离去的背影，想着这个永远都会支持自己的兄弟，陈涛的心里，升腾起了一种强烈的暖意，让他无比欣慰。

　　6月21日

　　市公安局一号审讯室

　　审讯室内，丁松、陆锦铭中央端坐，两侧，萧可仪和韩永负责记录，已然形成阵势。

　　审讯室外，隔着一层单面玻璃窗，邱亮、陈涛、袁林、叶惠宁等所有参与过血字符号案件的刑侦支队队员们，全部正襟危坐，认真观察着审讯人员与柯路杰的一行一动，等待着审讯的开始。

　　“说说你和阿童的过去吧，相信，这是一段很温馨的回忆。”随着丁松处长开口，审讯正式开始了。

　　“我出生在清崖镇齐村，自记事起，哥哥阿童就很疼爱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曾经极端执拗的柯路杰，居然没有耍弄任何伎俩，很顺从地回答了问题，“小时候，父亲酗酒好赌，母亲体弱多病，只有哥哥一直悉心照料我。只可惜，在我七岁那年，父母离异，母亲带我一个人去了宁远市外婆家，我和哥哥就分开了。但很不幸，没过多久，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外婆年纪太大，身体也不好，根本无力再抚养我，于是，外婆忍痛将我托付给了一对远房亲戚收养。最初，养父母没有孩子，对我还算不错，但在我10岁那年，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再也不会顾及我，甚至，在生活拮据之时，养父母还一度想把我送走。”

　　触及到了往事，柯路杰神情有些落寞，但很快，他又重新开口了，“是哥哥……是哥哥一直在帮我。自我们分开后，哥哥一直挂念我，几次去外婆家看望，后来，母亲走了，他又打听到了我的养父母家。得知我在养父母家的遭遇，哥哥很难过，于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便彻底放弃了读书的念头，到处打工赚钱，每月，都坚持寄给我养父母生活费，就是凭借哥哥这点钱，养父母才勉强把我留了下来。”

　　“既然阿童已有能力获取经济收入，你为何不随他回清崖镇？”丁松又问。

　　“是哥哥坚持让我留下的。”柯路杰很快答道，“虽然，养父母家的经济基础并不算好，但哥哥认为，宁远毕竟是大城市，我留在那里，可以接受好的教育，从小学到大学，将来有好的前程。一旦返回清崖镇，我的命运，就会和哥哥一样，或者务农，或者务工，不会有其他出路。虽然哥哥经常说，我是他最大的依靠，只要看到我有出息，他就满足了。其实，哥哥才是我最大的依靠，那段时间，若不是哥哥，我真不知，该怎么走过来，或许，早就被送到孤儿院了。那时，我就暗暗下了决心，如果将来真的出息了，我一定像孝敬父母一样，孝敬我的兄长。”

　　“阿童结婚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听过柯路杰儿时的经历后，陆锦铭接着问。

　　“在婚礼前一天，我收到了哥哥的信。为了能参加婚礼，我不惜逃学，直奔长途汽车站。终于，在当天晚上，我回到了齐村。那也是，我随母亲离开后，第一次返家。谁知……”

　　说到这里，柯路杰又沉默了。

　　看来，直到现在，柯路杰都不愿再回忆那段经历。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谁知，回到家后，我并没有见到哥哥，反而……听到了谢景文几个人的谈话，很快，我就意识到，哥哥所谓的婚礼，不过是个阴谋。”

　　“关于那场婚礼的情况，我们已经详细了解了情况，在这里，我只需再核实几个问题。”这时，丁松又继续问话了，“第一个，你是什么时间发现了你哥哥的尸体？”

　　“婚礼的第二天清早，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就是天刚亮的时候。”柯路杰回答。

　　“婚礼当天，你知不知道阿童曾经坠落过悬崖？”丁松又问。

　　“我……不知道……”时隔二十多年，再听到这个消息，柯路杰很是惊讶，“那天傍晚，我好容易帮哥哥咬断了绳子，让他先逃了出去，而后，我看见李光达和董宵全部追了过去。我干脆跑到了正屋，用一把砍柴刀割断了自己的绳子，继而也追了出去。但是，我一直追到婚礼现场，都没有看到哥哥，很快，我开始四处寻找，但一直没有找到，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在离家不远的一道山梁上，看到了……早已死去的哥哥……”

　　“看到尸体的时候，你是否注意到了阿童身上的符号？”丁松又问。

　　“当然。”柯路杰很快答道，“那个符号，即清晰，又恐怖，把我哥哥的皮肤变得面目全非，真是太残忍了！只看了一眼，我就永远印在了脑子里！”

　　“当时，你的第一反应，杀害阿童的凶手是谁？”丁松问。

　　“是李光达和董宵。”柯路杰如实说道，“毕竟，我最后一次看见哥哥，就是他被二人追赶着离开了家。再见到哥哥的尸体，我自然会联想到他们。”

　　“之后，你的想法是否有过改变？”陆锦铭又提问。

　　“有过。”柯路杰没有否认，“在齐村村委办公室报案后，我立即被几个人堵在了房间里，通过村主任与他们的对话，我才知道，他们都是崔长根的手下。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又认为，哥哥的死，一定与崔长根团伙有关。”

　　“而后，当扣押你的人离去，你直接从村委办公室，赶到了清河派出所，得到的，却是你哥哥尸体已经火化的消息，当时，你是否认为，派出所副所长陈涛，在庇护杀害阿童的凶手？”丁松反问。

　　“是。”柯路杰毫不犹豫地答道，“虽然我知道，陈涛不可能直接害死我哥哥，但是，他的行为，是最让我痛恨的！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孩子，是个弱小又无助的孩子，像许多未成年的男孩一样，对警察，对执法者，我会信赖，会崇拜，在我眼里，他们象征着力量、强大、公正和无私。看到哥哥被人残害，我拖着弱小的身躯，摔倒过无数次，为的，就是拨打出那个报案电话，让我信赖的执法者，帮我找出凶手。摆脱那伙人之后，我又用尽了全身力气，找到了派出所。但我做梦都没想到，听到的，居然是哥哥尸体被火化的消息，以及陈涛的敷衍塞责。那一刻，我都无法表达，自己有多痛恨他！”

　　“离开派出所后，你又去了哪里？”丁松继续问。

　　无奈苦笑一声，柯路杰说道，“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哥哥死了，尸体没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能伸冤，更无法报复，我除了离开清崖镇，回到宁远市，还有其他选择吗？”

　　“虽然，你选择了默默离开，但实际上，仇恨已经在你心里滋长了，对吗？”丁松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话。

　　“当然！！”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柯路杰的眼神，又变得可怕起来，“我离开，并不代表，我已经忘记了清崖镇发生的一切！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的哥哥，一个多么善良的好人，居然……被人那样残忍害死！作为他的弟弟，他唯一的亲人，如果任由他的死亡真相被掩埋，我岂不枉为人？”

　　“当你有了报复的念头后，你对复仇目标，有准确定位吗？还有，你对血字符号是如何看待的？”丁松继续问。

　　“突然出现在村委会的崔长根手下，以及派出所匆匆火化尸体，都让我开始确定，我哥哥的死，一定与崔长根脱不开干系！至于那个符号，我始终认为，是崔长根团伙的标志。”柯路杰回答。

　　“你知道一个游戏吗？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流行于清河两侧村庄的，‘猜石子’游戏？”丁松接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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