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隔天五点,苏七七打爆了叶楚的电话,她红着眼睛看着女宿楼下疯狂的男生。
但叶楚却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一般,
她知道这个可恶的男人一定是因为黑户躲起来了,压根不敢在风口浪尖上露面。可怜她江大小姐顶着无数男生的疯狂叫喊心惊肉跳,演艺公司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她的电话,只要开机就爆线。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苏七七万分后悔她怎么就答应叶楚唱了那首歌,那个男人压根是为了五百块将她给卖了!没出息的叶楚可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对他有多咬牙切齿,他在出租房打个喷嚏醒来。扳着指头考量着下个月的五百块怎么办。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苏七七压根不可能将这首小半发扬光大,名声他一个抄歌的承受不起,干脆躲起来继续板手指头。
头疼啊,总不能找个人卖五百块,一直这么卖下去吧?
叶楚烦躁的一拉窗帘。
坐吃山空,叶楚走上大街开始游荡,两眼对着花花绿绿的钞票放光。
游荡了小半天咬牙买瓶矿泉水,最后一看没辙,还是进了夏师。
苏七七现在穿的比谁都严实,生怕被疯狂的男生认出来,吃个午饭都要靠江蓦然带外卖,对着外卖撒气的她恼火朝楼下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贼眉鼠眼的叶楚。
她那个气不打一处来啊,外卖盒子一扔直奔楼下,在无数女生的尖叫中硬生生将他拽上搂,门卫大妈都没拦住。
“你!”她指着叶楚的鼻子,气呼呼的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普通女孩来说她的境遇绝对梦寐,可对她这样身份敏感的富家女来说,除了负累就没什么好处。
可叶楚又没拿她怎么样,这丫头捂着额头往宿舍沙发上一倒:“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宿舍!”她是气昏头了,叶楚则更加无辜,双手一摊道:“方便借个小提琴么。”
“你又想干嘛啊!”苏七七有气无力道。
“下个月的房租。”叶楚这回老实了。
苏七七哭笑不得道:“你从小到大就这么过来的啊?”
叶楚不老实的点了点头,手伸向了苏七七的宝贵小提琴。这姑娘历行简约,除了一套行李和几本书之外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小提琴挂着,明显是主人家的爱物。
“别动!”苏七七一声呵斥,可随即又不知道想起什么,问道:“你还会这个?”
只当她允许,叶楚抬手打开小提琴包,极为熟练的拉弦上弓,一首紫色ji情喷薄而出。这曲保加利亚的小提琴节奏极为欢快,对演奏者的技艺要求高到发指。苏七七脑子当机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拿着小提琴出了门。
结果迎门就撞上江蓦然,这位医学院的美女眼见一个男人从自己宿舍走出来,又看见里面苏七七呆呆傻傻的坐着头发凌乱。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让她长腿一撩,一个标准的大挂劈砸在叶楚的肩膀上,回旋间右手捞住他的衣领。
这姑娘暴力程度五星,苏七七总算从偌大的动静里醒来,赶紧制止江蓦然。
“小苏,你没事吧?!”江蓦然拎着叶楚不放,焦急的看向苏七七。
苏七七尴尬的要命,却又不知道怎么和江蓦然说是她一手将叶楚拖了上来,只好连连摆手:“没事,你放开他,他不是坏人……”
江蓦然狐疑的看了一眼叶楚,他手里可还捏着苏七七的小提琴。她江蓦然和这位舍友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年都没有碰过她的心头肉,这个男人是她男朋友?她江蓦然都不知道?
她只能先放开,上下打量苏七七没发现什么异样,指了指两人一脸问号。
苏七七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叶楚道:“别误会,我是苏七七的合作人,我叫叶楚。”
江蓦然狐疑的看向苏七七,这女孩低头下去点了点,很不好意思自己居然将他扯了上来。她本来只想把叶楚推到前台,让那些男生们知道小半不是她的创作。
结果江蓦然看了看两人,皱了皱眉扯了扯苏七七的衣角:“苏苏啊,下次,可以去小旅馆的。”
苏七七一怔,抬头惊愕:“我…没,不是……”
叶楚抓住机会:“那个,苏小姐,没事我先走了。”
四下里围观的女孩子越来越多,叶楚忍着苏七七母狼一样的目光,夹着尾巴逃离女宿。
……
苏七七的小提琴无疑是大师造,上面的金质铭文显示这把提琴是八岁时生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造型优美别致,一股淡淡的原木清香萦绕其上,阳光下散着如新的色泽。十四年过去了,这把提琴日久弥新,看出的来主人是何等珍视。
这样一件乐器足以让人登堂入室,可在叶楚手中,他只能让它蒙尘在天桥上演奏。
他的破锣嗓子唱不了歌,但紫色ji情的旋律响起时,天桥上如水的行人也忍不住驻足。
吉他很便宜,但音乐皇后小提琴可不常见。一个从小受过优等教育的小提琴手根本犯不上在天桥卖艺。叶楚对自己的技艺有的是信心,但他却没办法靠这些技艺让自己衣食无忧。
这曲保加利亚的琴曲最直观的形容,能让人想到鸽子,古堡,河流和草地,配合天桥上明朗的春日阳光,许多人忘记了自己应该去做什么,停留在原地呆呆傻傻,整个天桥挤的上去挤不上去的,围成一个看热闹的中心。
这就是艺术的魅力,然后叶楚就后悔了。
围观的人越多扔钱的人就越少,一个粗金链刚准备塞给叶楚两百块,然后就被周围人给瞪了回去。
这他妈是艺术,能用金钱来侮辱嘛!
叶楚看着那个畏畏缩缩快哭出来的土包子,哀叹一声,自己真是穷糊涂了。
苏七七和江蓦然同样站在人群里,苏七七裹得严严实实的口罩下面,是一张惊的无以复加的嘴。
瞪大的眼睛带着难以置信,叶楚那双在小提琴上翻飞收缩的十指比她的速度快了接近一倍,而且是全速。全世界最快的琴手马克威尔的速度也不过如此啊?这个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沦落到天桥卖艺。而且那曲子……苏七七看着魔怔的人群,又看了看江蓦然迷离的双眼。
她学了十几年的小提琴,对各色古典新派琴曲哪个不精通?但这让人迷醉炫目的技艺,初声就能让人碎步跳跃悠扬的琴声,还有这无以伦比的速度?小提琴能比桑巴更轻快,比探戈更魔性?音符是真正在舞蹈,在那个男人的手中舞蹈。
她怎么不珍视自己小提琴,一路跟着叶楚发现他到了天桥上,一口郁气没上来的她差点气晕。这把价值超过五十万的“挚爱生命”,怎么会被一个男人以近乎无理的态度抢走,然后在炽热的阳光下暴晒?可旋律之下,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爱惜并没有什么道理,那把提琴反射着太阳夺目的光,璀璨的燃烧着它有始有终的生命。
炽热激烈,明朗无比,她觉得自己正在欧洲的古堡前看见河流与白鸽,跃动着青春。
生命的热情在平凡之中燃烧,这个男人平凡乃至卑微的演奏着属于他,也属于她的人生。苏七七在叶楚试琴的时候听过一遍紫色激情,可眼下万人空巷的魔怔场景中,她呆滞了。目色渐渐迷离,这位天之娇女的心中有了些莫名的悸动。
“小苏,我怎么……”江蓦然回神诧异。
天桥上人潮汹涌,始作俑者早就不在原地,仪式般的寂静中人们开始清醒。
时间只有三分钟,可欢愉却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莫名其妙的愉悦充斥胸口,人们寻找那位大师,他却不见了踪影。
叶楚背着小提琴离开许久,他没想到神器加持下的紫色激情会有这个效果。这首曲子在光怪陆离的原世界的确能带来一份感动,但在这个世界却有毒品般的效果。趁着城管没来抓他,他赶紧识趣走人。
一分钱都没赚着,白搭了一个上午。
吉他接地气,小提琴却仍然不是什么好出路,太高调了,叶楚返回夏师。
只有两个人,本以为会挨一顿臭骂,没想到苏七七却手一推。
“送给你。”
“啊?!”叶楚惊诧莫名。
苏七七站在葡萄架下神色认真道:“你的琴拉的太好了。”
脸皮无敌厚的叶楚也招架不住,他赶紧解下小提琴交还给苏七七。
“这是你父亲送你的生日礼物,怎么能送我。”
“不行。”苏七七坚定道:“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送别人东西,你不能拒绝!”
叶楚挠了挠脑袋,这把女士用琴他收来干嘛,定情信物?他还不想被某个暴怒的父亲剁碎了扔进黄浦江。
“没事,我不是你的合作人嘛,我教你拉紫色激情。”
“今天的曲子?”苏七七一歪头。
叶楚点了点头。
“嘿嘿。”苏七七突然伸出双手,叶楚好悬忍住抱住她的冲动,将小提琴放了上去。
“那个,今天时间不早了。”苏七七抱着小提琴,气氛莫名尴尬。叶楚摸了摸鼻子看看天上的太阳:
“有没有一百块让我吃个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