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叶楚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就走。

　　　　江蓦然当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这头母狼会吃肉。她这么直白的时候固然少见，但连续两个女孩的暴击饶是叶楚也招架不住。他突然知道他和苏七七的感情线里多了点什么，以前他不明白，直到江蓦然对他突然坦诚，他才将这些串联起来。

　　　　她或许什么都没说过做过，但她绝对影响了苏七七什么。再联系起苏父和江父错综复杂的关系，叶楚隐约看见了这个漩涡的一角。

　　　　任何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回环，江蓦然只是如同父辈一般苦心孤诣的想要维持。

　　　　她真的喜欢叶楚么？她并没有耍什么阴谋，只是让叶楚不尴不尬的吊在那里，这个女人可怕至极。

　　　　……

　　　　鸟巢音乐会将会如约，叶楚已退无可退，每天除了苦练琴技就是出现的越来越多的江蓦然。

　　　　这女人的态度越来越难猜，叶楚见不到苏七七，她倒是殷勤着每天来“视察工作”。一颦一笑不使人生恶也不使人艾慕，只让人一种不远不近的生出敬畏。

　　　　好在叶楚的情商也没差劲到见x就乐的程度，他也耍起太极功夫，不阴不阳的对付着江蓦然。两人每天你来我往的造作，整个别墅好不热闹，看的dj小哥目瞪口呆。

　　　　网络上基于叶楚开通微博很快就沸腾了，其实这是江蓦然征得他同意后开通的公关博客，博客里写明爱在哪儿只不过是鸟巢音乐会的造势之作。一时间人潮汹涌万众举目八十八层腾空阁门票都炒到了九万一张，那地方压根看不清叶楚的脸。

　　　　九万一张什么概念？末座都是传奇价，可以说叶楚这场个人音乐会已经被造势到全球瞩目的程度。关键是距离开幕还有五天，鸟巢票现在已经成了金融圈的博傻大战，看好的看跌的买进卖出，哭爹喊娘比比皆是。搞的整个期货和股票市场目瞪口呆，没见过这么疯狂的。

　　　　风险管控压根没有关于音乐会门票的政策，这场博傻大战失去监管，叶楚财神爷的名头是一天响过一天。什么叫音乐的魅力？叶楚看着网上的评论，感觉他现在振臂一呼真的从者如云。

　　　　可惜轻笑，名头再响，实在也没什么可振奋的了。

　　　　……

　　　　苏七七看着手里的“挚爱生命”，坐在长椅上发愣。她有点茫然自己这两天都干了什么，江河送她回来只是端茶送水，照顾她到无微不至，同时无声无息地将自己摆到了很重要的位置上。

　　　　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安慰，他似乎也知道苏七七去告白被拒，也的的确确看见了苏七七哭着跑出聚会。

　　　　他就这么默默的，总是在女孩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苏七七本能就想抗拒，可本能很快被理性打倒。她是贱么？她干嘛要抗拒一个对她好的人？江河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他现在是个成功的商人，富有年少，多情而不滥情。

　　　　苏七七闭上眼睛，不一会她就明白了。江家和苏家是世交，她只是像个小女孩般抗拒定好的未来。

　　　　她不再责问自己，也尽量不再去让本心靠近叶楚。提琴一响，清幽的琴曲仿佛是条河，填满她的心胸。

　　　　缘分自有天定，江蓦然也好她也好，女儿身最是无奈。她突然觉得叶楚很聪明，聪明到他第一次来找自己，仿佛什么都是算好一样，不远不近，不至于被她这团火焰灼伤，又不至于离得太远被寒夜冻伤。

　　　　江蓦然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张门票，她叼着一根烟，系着修长白腿上的红色丝带。

　　　　门票落在白色钢琴的琴键上，她的脸色很平静，完全没有了大学时那份天真。

　　　　苏七七有些分不出她到底是被生活覆盖了天真，还是从没有天真过。看着她，直到她慢悠悠的弄好礼服上的丝绒，一抬头四目相对。

　　　　“给你的，叶楚专场。”

　　　　苏七七别转，冷道：“不去。”

　　　　“你快毕业了，这是最后一次选择。”

　　　　苏七七转过头来迷惑道：“选择什么？”

　　　　“现实或者童话。”江蓦然双指捏灭烟头转身扔进垃圾桶道：“可能，我希望你现实一点。”

　　　　一句说完就走，没有解释。很含蓄也让苏七七很迷茫，直到半晌过后她才放下提琴，垂下双手。

　　　　江蓦然是让她选择本心，她们两人之间实在太了解彼此了。

　　　　……

　　　　江蓦然点燃了一根烟，她现在很喜欢晚礼服这种盛装，也喜欢坐在转播室的正中央，黑暗中感受着女士香烟的轻巧细腻。

　　　　她很矛盾，一方面觉得自己是个食肉主义者，不该有那种犹犹豫豫的感情。可实际上她又送了苏七七一张票，整个转播室只有两个屏幕，一张正对台上，一张正对台下那个空座位。她知道两个人都会出现，但她不准备告诉叶楚苏七七坐在哪儿。如果两个人真有缘分，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就坐在台后看着，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傻呼呼的天真。

　　　　天海市今日万人空巷，鸟巢的安保直升机加派了五架，就是为了关照那些买不起门票而爬到鸟巢顶部的作死人群。那地方能人脸都看不清，更遑论在观众的山呼海啸里能听见什么。

　　　　一场神秘的音乐会，一次神秘人的个人专场。

　　　　他带着口罩，深陷的眼窝扫视台下，似乎搜寻什么。观众们也默契的带着口罩，整个会场处于一种神圣的静谧，皓月当空下八万人集会，除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噪音竟然没有别的声音。月光仿佛一条河，人们不关心台上是谁，只关心他带来了什么。

　　　　叶楚轻叹一口气，造势了五天，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就传成这样，十万起的门票变成一场异教徒集会。

　　　　开场无言，叶楚只得《卡农》起步，他得一次性震住八万人，只能先开大招。

　　　　卡农”曾称霸美国告示牌流行音乐排行榜长达百周以上，重新演绎的卡农版本达2000余种，每个人听卡农，都能听出许多不同的感受。因为卡农里承载的东西太多。悲伤，欢喜，愉悦，关于生和死轮回的不可捉摸。

　　　　小提琴演绎的卡农不比紫色激情的热烈，不比爱在哪儿的伤愉。但当和煦的空灵之声响起，观众们的眼神中便多了一份厚重，不可捉摸的愉悦仿佛从灵魂里开始升腾。然后一声重音过后，叶楚身后的乐团开始和鸣时，这份古典便铭刻在了每个人心中。

　　　　很直接，不理解为什么要戴口罩的人们也安静下来，他们低下头去，在灵魂面前没有人愿意开口说上一句废话。音乐来带的安慰强过一百句从别人嘴里得到的赞许，这等曲目需要他们闭嘴。直到十分钟的凯章过后，才有人想起他们的目的，难道不该拍个视频和别人分享一下？

　　　　可拍完之后，他们又后悔了，那些翻烂的古典里曾有这样的经典？接下来会听到什么呢？

　　　　“我愿意循环一百遍，竟然不愿意去承受接下来可能的失望。”

　　　　“令人沉默，是折服。”

　　　　芒果台又一次爆表央视，无数人守在电视机和网络直播平台前闭上嘴，整个天海仿佛沉默了一半。空气慢慢沸腾酝酿，每个人都在积蓄着情绪，期望着这欢愉爆发的时刻。

　　　　直到有人在叶楚吧爆出一篇帖子。

　　　　“难道我以前学的都是垃圾吗？”

　　　　浏览的人瞬间超过五十万，回复的却寥寥无几，一位资深老琴师面色痛苦的敲下几个大字。

　　　　“恐怕，是的。”

　　　　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中，只有人群中独自一人的苏七七无比复杂，她不明白叶楚这样一个感情炙烈的人，为什么会体会不到她的心情。所幸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戴着口罩坐在人群中间，怀里抱着一把小提琴抚摸，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