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隐隐地感觉会看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但当瞧见塔楼化光的刹那，王充还是略微失神。不过，他已不是第一次在神识的世界中望见这种光芒，此刻再见，他心中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揣度。

　　神识中，向来少见色彩。而所谓的颜色，不止存在于这些特定的事物中，其实，每当王充凝神周感时，总能见到一些熹微的光带掠过，断断续续，无穷无尽。在他看来，这些异色很有可能便是天地元气的聚合。正如在铜铃中的土色气团，一旦触及便似陷入泥沼，显然元气与自然界中的万物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是此番能从醉闲楼顶部的异象中发现一些与此前类似的性质，王充就能进一步坐实自己的猜测。心下一打定主意，他倒是对这次饭局有了一些别样的期待。

　　刚刚王充露出为难之色的时候，莫小妍还在担心是不是醉闲楼消费偏高，二人没舍得来过，而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有借炫耀打击别人自尊心的嫌疑。此时在边上看着，发现王充与谢凡都镇定自若，还能对着饭店的外观评头论足一番，心下顿时稍定。

　　三人进门，架势宛如大小姐带着两个跟班，就是跟班着实帅了一点罢了。迎宾小姐目光一扫，便心领神会，面带笑容地走向了莫小妍。

　　“这位小姐，请问几位？”

　　“三位。要个包厢吧。”

　　醉闲楼虽然档次不低，但不和滨海的杏花酒楼那样，对每个宾客的身份都要求甚高，以致于没有预定就没有饭吃。楼底层多为雅座，再往上便全是包厢，工作日里倒也不常有座无虚席的时候。因此，莫小妍开口之后，服务生点点头，很是干脆地带着他们上了楼。

　　“这么大的包厢，就我们三个人坐，会不会太空了？”望着眼前能坐十余人的大桌，谢凡迟疑道。

　　“没事，这边清静，只要额外交点费用就行了。”莫小妍满不在乎道。

　　见请客的人都不以为意，王充二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菜单拿上来的时候，莫小妍自己点了三四道，便递给了王充。王充只稍稍瞅了一眼，就把菜单让到了一旁跃跃欲试的谢凡手里。

　　“喂，这顿饭就是为了请你才来的，好歹点两个喜欢吃的菜吧。”莫小妍皱了皱鼻子，不满道。

　　王充愣了一下，开口道：“那...就来一个芙蓉鲫鱼吧。”

　　这道菜上次去滨海的时候曾在杏花酒楼吃过，滋味颇为鲜美，此刻倒是被他记了起来。

　　可他自顾自地点单，却是没注意到，菜单上压根就没这个菜名。

　　一旁伺候的服务生先是愣了愣，随后道：“先生，这道菜我也不大熟悉，请容我先去厨房问一下。”说完，便转身离开。

　　莫小妍没吃过这道菜，被王充这么一提，却是一下子来了兴致。“想不到，你长得挺宽厚，一开口却要为难人啊。什么芙蓉鲫鱼，不会是你编出来挤兑人家的吧。”

　　“怎么会呢。”王充苦笑，“我也是一时没注意菜单，要不现在去把那服务生追回来？”

　　“不用这么麻烦，”莫小妍大气地摆摆手，“趁着这点时间，给我讲讲那道菜呗。”

　　王充哪里说得清楚，只能摇头，“我也仅吃过一回芙蓉鲫鱼，对于它的做法自然是一窍不通的。不过记得鱼汤里有鸡蛋白，与鱼肉一搭配，那味道...”

　　见王充如此推崇，莫小妍和谢凡都露出了些讶异的神情，趣味倒是更浓了。

　　幸运的是天遂人愿，服务生很快便赶了回来，道：“先生，我去厨房问过了，本店可以为你们做这道菜，稍后便能送上来，请问你们确定要点这个...芙蓉鲫鱼吗？”

　　显然服务生对此极为陌生，为了防止说错菜名，还特意确认了一下。

　　三人惊叹于这儿连菜单上没有的菜都能做，自然点头应是。

　　很快，菜品便一道接着一道端上了桌。莫小妍是这儿的常客，在她的建议下也算是五味俱全。但有了王充的这个插曲，其他的菜品吃在嘴里总感觉少了点味道。

　　而在等待中，整个过程仿佛被无限拉长，便连莫小妍也被吊起了胃口，心不在焉的，竟然都忘了自己邀请王充至此的原意。

　　当谢凡在餐桌上念叨到第三遍“那鱼怎么还不上来”的时候，包厢门再次打开，一人右手端着个陶瓷的大盘子，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初入包间，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面袭来，却是蛋香中含着丝丝水产特有的鲜意，待其被放在桌面上，三人一瞧，只见盘里浮着两段鱼头鱼尾，鱼身却深藏在满盛着的乳白汤料中，葱花、红椒洒了一地，令整道菜光是看，便已在原有的基础上增色不少。

　　如此陌生的菜式，想都不必想，自然便是那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芙蓉鲫鱼了。莫小妍惊呼一声，早就迫不及待地举起筷子往盘里夹去，竟直接戳起了老大一块，中间有着许多孔洞，却如胶冻般极富弹性。

　　“鸡蛋白？”带着疑问的语气，她尝试着吃了一口。

　　除了预料的蛋白满溢之外，其中更蕴含了丰富的葱香、鱼味，还有淡淡的辣感刺激着味蕾，让莫小妍不由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享受完了这一口，她才发现只有自己动了筷，略带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太心急了？”

　　边上已有一人开口了，“无妨，感觉如何？”

　　莫小妍扭头，惊讶地发觉那位“送菜的”人竟还没走，此时正微笑地看着自己，方才这句话正是从其口中说出。

　　先前莫小妍品尝之心急切，此刻才注意到，对方穿着一身白色工作服，头上带着高顶圆帽，显然并非服务生，而是一名厨师。这位大厨已到中年，观面相有些许发福，脸上隐约带着层油光，看来是长期呆在厨房所致。可这并未影响到此人的形象，反而让人第一眼见到便觉得一团和气，技艺非凡。

　　“请问您是...”此人如此气质，令莫小妍在心中对其身份已有了猜测。

　　中年人摘下帽子，微微鞠了一躬，道：“鄙人便是本店的主厨，张子文。”